犹带哭腔的声音,不住战栗的身,哀哀欲绝的梦呓,尽数汇成遮天蔽日的绝望悲戚将沈琉璃彻底淹,压得几乎喘不气。
虽未亲见,娘的死。
可却梦中,目睹祖父为自己而死的画。也希望,不要救,能够活着,活着安度晚年。
于至亲救自己而死的痛苦,感同身受。
沈琉璃眼眶泛红,豆大的眼泪如断线的珠子掉落。
抬手,动作轻柔地抚摸傅之曜的头,低哄道:“好好好,娘不救你,娘让你死,好不好?”看似满怀恶意的字眼,语气却温柔的不可思议。
傅之曜嗤冷地扯起嘴角,下一刻,瞳孔陡然缩成针尖,满眼惊愕。
似有什么砸落颈的皮肤上,冰冰凉凉的,一滴接着一滴。
哭?
沈琉璃竟然哭?为而哭?
果然,狠毒的女人内心深处都保留一处柔软,并非那么的坚不可摧。
一股幽幽香味丝丝缕缕入鼻,很淡很香,不经意间撩动人的心弦。
傅之曜闭闭眼,微微侧头,像儿那个女人怀里撒娇一般,将自己的脸蹭沈琉璃嫩白的脸颊,低低道:“娘,孩儿好想你,你终于愿意入孩儿的梦吗?这么多年,你为什么不来看孩儿,可知孩儿得有多苦,有多苦……”
沈琉璃:“……”怎么像小狗一样蹭?
手指轻动,沈琉璃略作犹豫,伸手环抱住傅之曜的腰,干脆抱头痛哭:“儿哪,娘也苦啊,跟吃黄连一样,苦得有口难言!”
傅之曜低呜:“娘……”
“诶!”沈琉璃吸着鼻子,抽噎道,“儿呀,可怜天下父母心,要会娘的苦心,劳其筋骨,饿其匹夫也。”
傅之曜:“……”
月色的清辉透窗棂倾泻床幔上,昏暗的光影之间,映两抹紧紧相拥的身影,缱绻美好。
第二天早上,傅之曜睁眼看见沈琉璃近咫尺的玉颜,略微怔一瞬,想起来昨晚发生的事。
自己被梦魇缠住,将沈琉璃当做那个女人诉哀思,然……
只觉得抱着的感觉有点美好,不知不觉就睡着,一夜好眠,有噩梦。
以为沈琉璃会离开,想到也睡着,就睡身边,宛若同床共枕。
傅之曜半卧着,眸光幽暗,打量着沈琉璃的睡颜。
粉朱唇,眉如新月,羽毛般的长睫轻轻垂着,若蒲扇似的,小巧可爱。呼吸均匀,小嘴微张,依稀透着几分少女的娇憨。
熟睡的模样倒是乖巧温顺,与醒来的张牙舞爪样大相径庭。
只是,的眼睛看起来肿泡泡的,是昨夜流泪所致。
沈琉璃嘤咛一声,忽然翻个身,傅之曜立即闭上双眼,等半晌,见有醒来的迹象,次睁开眼睛。
背着而睡,两条藕臂也随意晾被,傅之曜幽幽沉沉的视线掠少女玲珑的曲线,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伸手,小心翼翼地将沈琉璃翻个身,让平躺而睡,又轻轻地抬起的左腿,将其横亘腰上。
做好这一切,继续假寐,等着沈琉璃醒来。
果然多久,沈琉璃醒来,发一声惊呼,只是傅之曜还未听瘾,那声令人愉悦的惊呼戛然而止,不免有些失望。
此刻,沈琉璃大瞪着双眸,惊怒交加地看着身侧熟睡的傅之曜,死死地捂着自己想要尖叫的嘴,头皮阵阵发麻。
满脑子都是昨晚发生什么?不是打算等噩梦去离开的吗?怎会滚到一张榻上?
不仅如此,自己的腿甚是不雅地搭傅之曜的腰上。
这姿势,颇为暧昧,一看就惹人遐想。
沈琉璃低头瞧一眼自己的衣服,皱巴巴的,倒是完好地穿身上。
哦,还好,只是不小心睡一张床上罢。
不想傅之曜醒来的窘迫,沈琉璃悄悄地挪一下腿,傅之曜适地睁开眼睛,目光迷茫地看着沈琉璃:
“大小姐,你……你为何我榻上?”
沈琉璃浑身一震,吓得来不及挪开的腿重新回到傅之曜身上,傅之曜低眉扫眼沈琉璃的腿,裤筒微卷,一小截白生生的纤细小腿就那么撞入眼帘。
的声音变得喑哑:“你这是做甚?”
沈琉璃色尴尬而泛红,收腿,慌乱地跳下床,有些心虚地解释道:“那个,你昨晚做噩梦,大喊大叫的,害得本小姐被你吵得失眠,就……就……来看看情况?”
奇怪,干嘛心虚。
“我做噩梦吗?”傅之曜拧眉想想,俊脸上带着明晃晃的不信任感。
“,你做,你还叫我娘?”沈琉璃试探地问道。
“娘?”傅之曜迷惑地看着沈琉璃,看着看着,忽然作恍然大悟状,“莫非是大小姐昨夜孤枕难眠,才会故意跑到我的房间,我……”
说着,傅之曜似乎有些难为情,不知该如何说下去,脸上腾地升起一抹绯色,不自然道:“我有所企图?不,于大小姐的任何企图,我都欢喜。莫说将腿放我身上,就是其它更进一步的,我亦愿意。”
沈琉璃小嘴大张,差点惊掉下颚。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我信邪,才会相信你这张花言巧语的嘴?
不,从小到大,从未有男人沈琉璃说这种甜言蜜语,理智虽告诉要抵制不能动摇,这是口蜜腹剑,是傅之曜迷惑,骗,可情感上却隐约透着一丝欢欣。
看着傅之曜人畜无害的漂亮孔,以及那双满是深情羞意的凤眸,沈琉璃深呼吸,吐气,深呼吸,吐气,给自己做百八十遍的心理建设,不要被美色迷惑,不要被迷惑,要像戏台上不被蛇妖所迷惑的和尚一样坚守佛心,而守住自己的本心。
,欺骗,故意利用自己的外貌优势迷惑。
就像故意博取娘的同情,为添置新衣,故意扮弱让绿竹帮将水缸里的水挑满,故意以一副温文尔雅谁都温和有礼的孔,让花溪院的仆人丫鬟称赞有加。
实则,内心阴郁的跟踩狼虎豹无异,并非真心感谢这些帮助的人。
沈琉璃心思百转之际,傅之曜轻轻地摩挲着手指,不动声色地审视着沈琉璃脸上的微表情,试图从中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沈琉璃方才还羞恼万分的小脸,此刻已然恢复平静:“傅之曜,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就你也值得我你有所图谋?呵,真是可笑!”
顿顿,觊觎一眼:“赶紧去打洗脸水,本小姐要洗漱。”
“是,大小姐。”
傅之曜弯唇,起身要穿衣。
沈琉璃衣衫完整,但傅之曜就寝可是脱外衣,只余薄薄的里衣和亵裤,就那么掀开被子起身下床,毫不避讳。
昨晚黑灯瞎火的,根本看清。
如今,光线通亮,自是一目然。
薄透的里衣根本挡不住男人精瘦的身躯,以及胸膛上的肌理纹路,虽然不够壮实,但男人身该有的都有。
何况,娘给傅之曜添置的衣服质量太好,雪白的里衣,轻薄的料子,能将里的所有一览无余。
视线只傅之曜身上略作停顿,不自然地移开。
沈琉璃捂着热热的脸,等傅之曜穿好衣服,将洗脸水打来,那股子凉水依旧降不下脸上的热意。
如今,傅之曜接替绿琦绿竹为沈琉璃打脸洗脚的活儿,早起的两个丫鬟就蹲房门口,等着沈琉璃起床,哪知道等半天,沈琉璃竟从隔壁屋来。
“小姐,你昨晚上……”
沈琉璃挥手:“别问,问就是本小姐心情不好,什么都不想说。”早知道就从中间的暗门先回屋。
本来就是自家院中的小事,结果还传到柳氏耳中。
柳氏连早膳都未用,专程来拷问沈琉璃一番,发现纯粹不是自己想的那样,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琉璃,娘觉得就算你不生孩子,但也不影响及行乐。”
沈琉璃懵。
还等懵完,柳氏又去而复杂,支支艾艾道:“你还是别及行乐,这闺中事也算剧烈活动,别到诱发心疾,等等。”
沈琉璃:“……”
等搞懂柳氏‘等等’是何意,柳氏又风风仆仆地走。
沈琉璃坐妆奁台前,拿起镜子照照,发现自己眼睛有些红肿,想到娘亲盘问的话,又想到昨儿夜里被弄哭的事,眸眼里陡然升起一抹恼怒。
砰地一声,放下铜镜,为个傅之曜有何可哭的。
不,可不是为而哭,是为祖父掉的泪。
但是,这一整天,沈琉璃只要傅之曜,就感觉浑身都有些不得劲儿,色也不太自然,傅之曜倒是色如常,殷勤备至地为布菜夹菜,端茶倒水,虽怎么笑,但沈琉璃就是觉得心情似乎颇为愉快。
哼。
说有所企图,怕是自己才有所企图。
于傅之曜的这种不得劲儿,一直维系到两日,沈琉璃收到从陵州来的信。
是沈安寄回来的家书。
沈安新官上任,将知府衙门的务理顺些,将明城的事也安排下来,购置宅院奴仆,已将一切准备妥帖,沈琉璃这边可将安排祖父到明城居住的事宜提上日程。
虽然,沈安打心底觉得老侯爷未必愿意离开上京城,但向来言必行,答应沈琉璃的事,必得做到。就算到,沈琉璃能说服祖父来,就当是给自己购置的家产,也无任何损失。
而沈琉璃读完信,当即吩咐人备马车门。
沈安的来信,让有些紧迫感。
目前傅之曜的处境与梦境中的相比,有所改变,有毁容,有断指,仍继续伪装,这来说,或许是好事。
可不知于其人,于萧国来说,是否也是好事。
现实与梦境有变化,也许会选择继续蛰伏,那么快逃回陈国弑君杀父,萧国也那么快被覆灭,可能会晚上几年。可谁也无法说清,间线会不会提前,这一切会不会提前到来。
就算现让住自己隔壁,有将放眼皮子底下监视的意思,一旦有何风吹草动,自己也会提早发现,有所准备。
但傅之曜终究是个隐忍潜伏十年之久的人,心机城府岂是能比得的。
早将祖父和娘亲送离上京城,自己才会放心。
而以祖父的性子,哪怕是打着为调养腿疾的旗号,也未必能劝动离京,远离京中好友和亲人,去千里之外的明城居住。祖父虽已年迈,可毕竟是三朝元老,上京城积累的资源和人脉无人可撼动半分,可去明城,山皇帝远,既无亲朋好友,又无曾经尊敬跟随的人,有的只是个自己从前看不起的庶孙子,多少会担心庶孙子侍奉不会那么尽心。
而且,人老,总有落叶归根的思想,怕自己哪天倒下,死于异乡。
更重要的是,上京城有祖母生活的气息,这里也是祖母生长的地方,与祖父年少的儿女情长皆发生于上京城,是们相识、相知、相爱的地方,也是埋骨祖母的地方。
当年,小姑姑沈莲心,也就是赵降雪的生母,是远嫁乡,最又死于乡,连上京城的亲人都未见一,这让祖父本就心存芥蒂。
祖父这块骨头实属难啃,难劝,不沈琉璃之前事的候,琢磨该如何让祖父心甘情愿离京。
大致让找准祖父的软肋,即使祖父不愿意离开上京城,也会为弥补当年的‘遗憾’而离开。
“小姐,到。”
绿琦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沈琉璃的思绪,撩起帘子往外看,马车正停一排排破败低矮的屋舍前。
这是上京城有的下九流贫民窟,鱼龙混杂,鸡鸣狗盗之徒比比皆是,要的是这下九流之中最擅长造假伪造之人——陈冰河。
想要说服祖父,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都不得行。
必须要靠野路子,虽有欺骗之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