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偏殿的门被人一脚踹开。
“父皇!”
傅卓目眦欲裂地看着轰然倒地的陈帝,身上的黄色龙袍被鲜血浸湿一大片,而傅之曜手里正握着鲜血淋漓的匕首,刀尖的血滴落到地上,妖冶而诡异。
“傅之曜,果然是你!孤要杀你!”傅卓脸上暴起一青筋,疯了一般冲向傅之曜。
可手中的刀还没触及到傅之曜的衣角时,就被人从后背一刀穿心而过,刀尖直接没入到胸口处,傅卓低头血红的刀尖,又僵硬地扭头向杀他的人,而后瞳孔扩张到极致,“你?”
竟然是禁卫军统领庞空!
难怪这些黑衣刺客如入无人之境?
庞空抽回刀,屈膝跪在地上,对着傅之曜:“四殿下,末将已将弑君作乱的叛贼剿杀!”
叶风缩回脚步,默默地站到傅之曜身后。原本叶风要出手的,但庞空比他先一步出手,他便退下。
庞空见到傅之曜亲手弑君,为了给自己多一层保障,便毫犹豫地手刃傅卓,坚定地表明自己的立场。
傅之曜抬眸看向庞空,轻飘飘地道一句:“做的好。”
随即将匕首交给叶风,让他对着自己右臂划一刀,鲜血汩汩而流。这自己划的,跟别人划的伤势有所区别,做戏做全套,傅之曜会让自己栽在这些细节上。
而后,叶风又将匕首塞到了傅卓手上。
傅卓口吐鲜血,双眸大瞪,似死瞑目。
现场伪造完毕,傅之曜脱下外袍盖住陈帝的尸体,步履沉重地走回大殿。彼时的大殿早已被姗姗来迟的禁卫军控制,除了大部分逃脱的刺客,十余名刺客皆被禁卫军拿下,连同为首的那名刺客首领。
傅之曜站在大殿中央,神情悲痛无比,一字一顿道:“太子作乱犯上,弑君杀父,已被庞统领拨乱反正,当场诛杀!”
王贵妃一听傅卓被诛杀,两眼发黑,身子摇摇欲坠:“可能,可能……”
众臣则惊问:“四殿下,皇上呢?”
“父皇被太子一刀毙命,已经身亡!”
“什么?”群臣惊骇。
傅之曜闭了闭眼,悲恸道:“我与父皇逃至偏殿,怎料太子一路追杀过来,竟全然不顾君臣之义、父子兄弟之情,竟对我与父皇双双下杀手。我本护着父皇逃跑,却被太子刺杀,他则趁机杀父皇。若不是……”
说到此处,傅之曜浑身直颤,似乎对之发生的惊惧异常,他字字含泪:“若不是庞统领及时赶到,我便只能同父皇去地下再叙父子情。”
傅之曜双臂自然垂落,两臂上的伤口皆是骇人触目。一些大臣看到他舍命护君的场景,自是清楚左臂上的伤来自刺客,而听了他这番真情肺腑之言,自然知道右臂上的伤是太子所刺。
庞空带人将陈帝和太子的尸体抬至大殿,陈帝的尸身被傅之曜的衣物所盖,庞空掀开衣服露出陈帝的脸和身上的伤,让众人看得分明。而傅卓的尸身没有任何遮掩,就那么放在殿,右手握着的匕首教群臣心悸,那刀身整个变红色,血迹将凝未凝。
“卓儿!”
王贵妃哭着扑倒傅卓的尸身上,哭的悲天跄地,情绪起伏剧烈,儿子亡故的刺激让她无法正常思考,才哭了几声,整个人就昏死了过去,被宫人抬回寝宫。
群臣嚎哭过后,面临的重大难题便是,由谁继位的问题?
陈帝和太子都死,而太子本就是长子,接下来顺位的该是二皇子,可二皇子生母无势,自己又懦弱无能,实非明君所选。而三皇子早年被封为闲王,此人倒真是个闲散王爷,仅闲散更是沉迷于酒色,身体底子被掏得半空,就算上位,难说没两天又得烦哪个皇子登基的问题,且三皇子远在封地,返回东陵实属现实,这位闲王直接被略过。
三皇子之后便是回陈久的四皇子傅之曜,已故褚皇后之子,虽曾被废除储君之位,可他是正儿八经的嫡子,本就有继承大统的资格。况,当刺客来临时,四皇子竟能舍命护君,可见品行足够端正。只是宫中曾流传,四皇子实非皇室血脉,然至今未得定论。
而四皇子之后还有诸多皇子,但是年纪尚幼,就是各有各的问题,没有一个合适的继承人。
最后,朝臣争来争去,便在二皇子和四皇子之间徘徊定。傅之曜对朝臣们的争论充耳未闻,只沉浸在丧父的悲痛情绪之中,甚至谦虚地表示二皇子待人宽厚,长幼有序,当由二皇子继位。
而宫中的楚太后非陈帝生母,自然希望懦弱无能看似更容易拿捏的二皇子上位。结果二皇子根本不敢接楚太后抛出的橄榄枝,痛哭流涕地说自己对皇位无意,让他当皇帝无异于让陈国皇室绝后,哪知没两天骑马上街摔一跤,就将自己摔残,委实是个乌鸦嘴,自己这一脉已然绝后。
傅之曜自然而然王冠加冕,陈国的皇帝。
而率军平叛的王权忠听闻东陵变故,马不停蹄地往东陵赶,结果路上遭到偃月族的伏击,被当场斩杀于马下,王家军自此土崩瓦解。傅之曜则趁势剪除了太子一众党羽,更有甚者直接诛连十族,连同亲朋好友亦放过。
手段之血腥,无令人震惊。
这竟是一匹狼?
朝臣们深有一种走了眼的无力感!
就算朝中有异议的人也敢冒头,可傅之曜接下来的动作又让朝臣迷惑,大力提拔能力卓绝之人,广纳天下贤士榜,招贤纳士,问出身,论世族勋贵,亦不论寒门,能者便可在陈国朝堂大展拳脚。但大臣们依旧从新皇选人之上,嗅出了一丝寻常,这位新皇应是重武轻文,对于精通兵法之的人大为看重。
仅如此,新皇竟派了人同偃月族和谈,与之互通商市,另选一处远离东陵的宜居之地迁徙居住,并保享同陈国百姓一样的地位,竟这样不废一兵一卒便让偃月族撤了兵,这倒是令众臣大跌眼球。
偃月族要的如此简单?
朝臣算是看明白了,这位新皇狠是真狠,但也是真有能力。
以后在新皇手头上讨生活,怕是不容易。
……
皇帝是那么好当的,刚上任,堆积的务冗杂繁多,而傅之曜想做的也很多。这是他渴望多年的权力,他要将皇权牢牢地集中到自己手里,谁也抢不走。
傅之曜翻阅奏折的时候,被这些得做的琐搅得心烦意乱,他想坐上这把龙椅,想成为天下之主,可却不代表想成为一个被诸多政事缠身的忙碌皇帝。
坦白了说,就是想享受皇权带来的好处,却又不想被其束缚,想干。
当然,君权未完全巩固到手里之,傅之曜还是愿意勉为其难地,当个看上去比较称职的皇帝。
这些奏折得着实枯燥乏味,远如桃花谷递回来的消息有趣,一想到沈琉璃过得知比他潇洒多少倍,傅之曜心里顿时不平衡。
指尖轻敲御案,凤眸陡然沉戾:“叶风。”
叶风应声而至。
“明日带人将沈琉璃接回来。”
“是。”
傅之曜放心:“多带些人。”
忽如一夜冬风起,大雪纷飞,整个世界银装裹素。一眼望去,皆是白雪茫茫。
白雪覆盖下的桃花谷美不胜收,竹楼、村落犹如蒙上一片白璧无瑕的纱衣,如梦似幻。谷中的溪流更是结一层冰,一尾尾鱼嘴触在冰面底下,似乎想要破空而出。
两个穿着厚厚冬衣的小姑娘一人拎着一双冰履鞋,飞快地奔跑在林间的雪地上,冷冽的冬风刺骨寒凉,刮得小脸生疼。两张小脸皆是冻得有些泛白,但唇角的笑容却异常娇俏、动人。
后面突然传来一阵阵急促的喊声。
“站住!”
“沈琉璃,你给子站住!”这最暴躁的声音来自于钱富,气得肺都快炸了,竟然往他的酒里加迷药,要是觉察出味道对,就被沈琉璃得逞。
几人影疾奔而来,愈来愈近。
沈琉璃拉着偃冬青的手紧了紧,担忧道:“钱富快追上来了,我们新做的冰履鞋还没派上用场呢。”
花解语将偃冬青管得甚严,她根本找不到机会让她带自己出谷,直到前几天花解语因外出,机会才来了。
天气越来越冷,下雪是不可避免的。沈琉璃便提前让村里的葛大叔照着式样,做两双可以在冰面上滑动的靴子,等谷中的溪流结冰后,便可在上面冰戏。
冰戏可是她冬日里最爱玩的活动了。
只是谷中的溪流似乎与温泉的活水相通,冰面上的冰结得甚薄,根本无法在上面行走,更遑论滑动了。正好提议去桃花谷外的河流情况,偃冬青对她早已是表嫂长表嫂短的叫个停,又没有花解语在身边耳提面命,一听她说的冰戏,就迫及待地想要尝试。
偃冬青微微有些喘气,拉着沈琉璃跑入了阵眼,伸手按下一块似普普通通的石头。
刹那间,林中景致飞速变幻,即将追上来的钱富眼睁睁地看着两个小姑娘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偃冬青得意道:“我们现在入了幻阵,定能挡住他们。”
沈琉璃勾了勾唇,笑着称赞:“冬青好厉害!”
偃冬青被夸得好意思:“哎呀,厉害的是我,是鲜爷爷,这里面的机关阵都是他一手设计的。”
沈琉璃知道偃冬青口中的鲜爷爷便是桃花谷上一任的谷主,是个相当慈祥和蔼的头,只是已经死了有七八年,就葬在她们脚下,桃花谷的机关阵中。
“面便是毒瘴林,我们快走吧,要然玩尽兴,就要回谷了。”沈琉璃弯了弯眉,催促。
偃冬青一想到沈琉璃说的冰戏,眼睛骤然亮亮,快步朝外走去。
眼看马上就要出了幻阵,着偃冬青兴致勃勃的模样,沈琉璃忽然说:“如果花神医知道你私自带我出谷,会会惩罚你?”
随着走路的速度越来越快,偃冬青头上的发髻一晃一晃的,煞是可爱。
她歪过头,笑眯眯道:“会啊!娘亲让我要将机关阵的秘密告诉你,我确实没将破解之法告诉你呀。她还说不要让我私自带你出谷,可是,我们等一会儿会返回桃花谷,也存在带你出谷一说,她怎么会惩罚我?再说,娘亲向来都是雷声大雨点小,顶多骂我几句,她还敢体罚我?她敢罚我,我就去爹爹身边!”
说话间,两人便出了桃花谷的机关阵,来到毒瘴林边缘。
沈琉璃停下脚步,伸手摸了摸偃冬青头上的发髻,眉眼弯弯地道:“小冬青,真可爱。”
语落,以手作掌砍在小姑娘的肩颈上。
怀中的冰履鞋脱手掉在地上,偃冬青压根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整个人便晕在了沈琉璃怀里。
沈琉璃四处望望,将偃冬青放在避风处,扯了堆厚厚的枯草垫在雪地上,她搓搓有些冰凉的手,又去找了堆枯草盖在小姑娘的身上。
做好这一切后,她才拿出提前准备的避瘴丸含在嘴里,一步步地踏入了毒瘴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