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是这家古董店的名字,显得很是特立独行。
就像吉叔这个人一样,他穿着一身藏青色唐装,戴着一副薄薄的眼镜,头发花白,但收拾得很干净。
这时候他正坐在茶台边上,香炉里熏着香,另一只手则擦拭着茶盘。
一眼也没有抬头看高秀他们,他只是淡淡道:“两位请随便看看。”
高秀并没有兜圈子,而是直入主题,在吉叔对面坐下,同时示意猫头鹰将手机里的图片投影到桌上。
“有样东西,您给掌掌眼。”
“哦?”
猫头鹰正低头操作的时候,吉叔眼皮抬了一下,不咸不淡应了一声,显然并不怎么期待高秀他们能拿出什么来,或者说对于看俗物已感觉到了一种倦怠。
直到啪的一下,猫头鹰手机里的影像投射在桌上,吉叔好像要微微合在一起的双眼才突然放大。
他啧了一声,伸手先招呼光头,“阿杰,把门关一下,不做生意了。”
光头没有询问,只是应了一声,前去将门关上之后,双手抱着胳膊,堵在门口。
尽管看起来像是一副要关起门来变身黑店的气势,并且吉叔脸色阴沉,然而高秀却只是微微一笑,等着对方开口。
吉叔古怪地看了一眼高秀,接着示意猫头鹰将图片全投影出来,自己则找出了眼镜盒,从里头取出一副金丝眼镜。
几乎不用怎样分析,他手指向其中一张图片。
“前几年,有人在北非的峭壁上,发现了一种形状古怪的文字,不管是形制还是分布的方式,都跟这个很相像,但我想这印记被刻在地上的时间,大概比发现北非文字的事件还要早得多。”
“那些文字至今还没有被破译,拆解出来,甚至就连它到底是一种图画,还是单纯的某种标识,都没人能搞明白。”
“但有学者认为,这是一种召唤,祈愿的法阵,又像是一个坐标。”
坐标?
高秀和猫头鹰对视一眼,都选择不出声,继续等待吉叔分析。
于是吉叔继续说道:“你们听说过古成语里有个典故,叫做刻舟求剑吗?”
高秀自然是懂的,而猫头鹰似乎未曾听过,但又不想露怯,于是只能双眼放空,重重点头。
“这个法阵,就是楚人刻在舟上的那个记号,他想等着船靠岸之后,再从这个位置将落入水里的剑捞起来。”
“这不是扯淡吗?”猫头鹰不由出了声。
“对,就是扯淡。”
吉叔难得露出微笑,“有人相信,只要在某处刻下这种法阵,便可以叫不知位于何处的神灵获得这一坐标,从而在某天到达坐标的所在,以此实现自己的愿望。”
“就好像是热带雨林里的土著铸造某种奇怪,雕像或者用黄金铸造太阳圆盘一样,都是为了等待他们所敬奉的神灵到来一样。”
“那你觉得有可能吗?”高秀问他。
“有。”吉叔斩钉截铁道。
“你们不就是因为相信这个可能性,才找上门的吗?”
吉叔将身子靠到太师椅的椅背上,双手交叉在一起。
“我想,神秘的力量是一直存在的,从远古到如今,只是人们还不习惯,或者不愿意承认而已。”
“就如同即便没有人能在后天获得灵能,也没人能对于灵能的存在给出一个确切的解释。”
“但灵能者出生那一刻,便已确实得到了这个祝福或者诅咒,这是无可辩驳的。”
既然我们现在都已习惯了灵能者的存在。那么,之前未被证实过的神灵,也许也是真实存在的,并且是总有一天要被我们所确认,并且习惯的。”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他手指重重敲了敲桌子,“也许这个坐标会出现偏差,混淆,但也因为这个献祭的行为,还有那个信徒衷心的祈愿,存在于我们所不认识的那个维度的神灵,终有一天会以某种方式降临在此处。”
……
从光头手里拿回手枪,离开了吉叔的古董店后,猫头鹰一直紧跟着高秀,似乎心里很是不安。
高秀一语道出她的疑虑:“怎么,你怕那个神灵把你抓走啊?”
“但他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猫头鹰默默点头:“虽然他最后也没有确切说出别的信息来。”
“你以为他会把神灵的门牌号也一并写给你?”
高秀将手插回兜里,他嘴上虽是这样说,然而心里却已觉得吉叔给的信息已足够。
接下来只要与藤宫正仁接触,他就能得到更多的信息。
这样想着,高秀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他从路边的一个饮水机上取出一个纸杯,递给猫头鹰。
“你要喝水?”
“不是。”
高秀示意猫头鹰凑过来一些,接着凑近她耳边,低声嘀咕了几句。
“咦!好痒!”
猫头鹰拉开距离,揉了揉发红的耳朵,“你怎么这么坏的?这么阴毒的招数你也想得出来?”
……
位于长岛的藤宫家大宅内,藤宫正仁接到了于他而言,此生最重要的一个电话。
即便这时候他手臂绑着代表丧事的绑带,整个大宅中也沉浸在一种忧郁,沉重的气氛之中,然而藤宫正仁脸上却是阳光灿烂的笑容。
电话那头,传来粘稠,混沌的声响,那是虹彩市最近风头正盛的猫头鹰的音色。
“藤宫先生,刚才那几张图片你也看到了对吧?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感兴趣,但这是罗刹鬼最近在调查,寻找的东西。”
“我听说过一个传言,就是罗刹鬼回到虹彩市,并不只是为了报仇,也是为了寻找某样东西,关于具体的事物或者目的,我暂时还不清楚,只得到了这几张图片。”
“但你要相信,整个虹彩市的黑暗世界里,能搞明白这件事的只有我。”
“所以我向你提出一个交易,我要两百万,还要你们保障我的安全,因为罗刹鬼似乎也在追杀我,作为交换,你将得到这个地点的全部信息。”
“好,成交。”
藤宫正仁望向镜子,那张刚毅,五官深邃,好像用刀刻出来的脸,这时候在镜子之中只显得模糊,朦胧,好像正身处浴室之中,被水雾所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