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归云通常是夜间在高级修炼室练功,白日里则出入徇经阁,或是论道台、斗法场等地界,日子过得充实无比。
期间,道院中颇有些不安稳。
有关于魔傀和无首山的各种传闻甚嚣尘上,牧归云听归听,但只接收消息,却不理会人们的躁动。
有数次,他偶遇庞文新。
这位甲班排名第三十七的庞师兄为人十分亲和,即便牧归云态度并不热情,他也总是会主动与牧归云结交。
或是为他讲解一些唯有道院甲等弟子才能知晓的秘事,或是解说颍都城中的各种大事,帮助牧归云了解外界,拓宽视野。
如此一来二去,次数多了,牧归云也不好总是待人冷淡,于是慢慢地也就与这位庞师兄相熟起来。
这一次,庞文新又提到誉恒君身上插花之事,笑叹道:“誉恒君得罪的那位,据说是明月海峡中某位妖仙高徒。
他这满身插花,不得到那位谅解,只怕是怎么也无法消除了。
但那位自打上回在颍都街头一现身,此后许久都未曾再露踪迹,纵然是誉恒君想要道歉也找不到对象。
这可怎生是好呢?誉恒君再如何也是咱们楚国国君之子,岂能被妖类如此欺辱还毫无办法?
一日两日也就罢了,可此事已有月余,却始终无法得到解决,说来说去实在叫人颜面难存。”
说到这里,庞文新摇了摇头,拿袖掩了掩自己的面颊,似是感同身受,已在为誉恒君感到难堪。
他一向在牧归云面前的形象都是仁善当先,有这样的情态并不显得奇怪。
牧归云顺着他的话题,便接了一句:“庞师兄说得极是,誉恒君再如何也是国君之子,出了这等笑话,国君难道就不曾为誉恒君寻些高人?”
庞文新摇头道:“国君怎好出面?此事国君不出面,尚且能当做是小辈间的玩笑,国君一旦出面,嘿,那才真是丢人嘞!”
然后,他微微向牧归云凑近,说:“牧师弟,誉恒君为此事准备在白玉楼摆宴,邀请颍都俊杰赴宴,不论是谁,不论用什么方法,但凡能帮助他解决这一身插花之苦,誉恒君都有至宝奉上!”
不等牧归云问是什么至宝,庞文新就自己竖起手指说:“据闻,是一根通天绳。牧师弟可知何为通天绳?”
这个牧归云还真不知道,他如实摇头。
庞文新倒也没卖关子,直接解释说:“据说,浩瀚世界,天有九重!大虞仙朝,不过是处在第一重,镜明天而已。”
牧归云从没听过这样的说法,他倒是隐约耳闻过九重天的传闻,但一向以来只以为所谓“九重天”,是泛指天高的一种虚话。
从来没想过,九重天就是实实在在的九重天!
贺澎曾经为他解读过世界之大,也不曾提到过九重天。
难道,庞文新竟然比贺澎见识还高?
庞文新呵呵笑道:“牧师弟是不是觉得奇怪,天有九重,为何道院师长从来不提?”
牧归云默默点头,庞文新一叹道:“师长们不提,不过是怕我们见得天外还有无数重天,对仙路生出畏怯而已。不过,只要你真正踏入纳气九层,再稳定修行一段时间,九重天之秘,总归便会知晓。”
原来,天有九重,是甲班以上弟子才能知晓的“秘密”。
牧归云有些理解了,但又有了更多疑问。
这个世界就好像是由无数谜团组成,牧归云总有一种自己每每揭开一个谜团,回头却又发现自己其实是陷入了更大谜团中的困惑感。
天地如此浩瀚广博,人在其中,好像无论如何行走,都只能走出冰山一角!
他稳住心神,控制住了自己内心的震动。
庞文新默默观察牧归云表情的变化,见他好像没有被“震住”,心里微微有些遗憾。
于是庞文新又说:“牧师弟,咱们总听人说潇湘剑派,又听说楚国境内所有道院本质上都是潇湘剑派附属。可是……咱们却又从来未曾听闻,潇湘剑派实际是处在哪一座名山大川,你可知这是为何?”
是啊,这是为何?
牧归云听话听音,其实已经隐约有所猜想了。
但他还是立刻追问了一句:“为何?还请庞师兄解答。”
庞文新双手抱拳,向天上遥遥一拱手道:“那是因为,潇湘剑派其实不在楚国,也不在咱们大虞仙朝范围内,更不在镜明天,而是在天之第二重,玄明天啊!”
镜明天,玄明天!
牧归云心中顿生果然如此之感,但虽有所料,依然有震撼情绪在心头徐徐涌动。
庞文新这一次从他脸上看出了震撼,便暗暗满意,又说:“据闻,玄明天中处处洞天福地,真正的上宗山门,都在玄明天。唯有那些入不得玄明天的普通宗门,才不得不在凡间蹉跎。唉……”
说着,他又是一声叹息道:“咱们这些道院弟子,纵然是甲等,可这其中又有几人能真正进入潇湘剑派山门,去那洞天福地修炼呢?”
牧归云不由就说:“去青云台大比,应当便能入潇湘剑派。”
庞文新顿时哈哈一声笑,对于牧归云天真的说法不置可否。
话题扯远了,最后庞文新说:“牧师弟,通天绳一挂,可以直通天上某一重天!地上之人只需沿此绳攀爬,必然便能入得天上之天。
这不比青云台大比之艰辛,更来得实际许多么?更何况,青云台大比还要再等两年。
因此,誉恒君拿出通天绳做奖励,为兄无论如何都是心动了。
牧师弟,我也不瞒你,我有心邀你与我共赴誉恒君白玉楼之宴,实在是因为牧师弟天纵之资令人平白多生几分信心。
牧师弟,可愿与我结成同盟,去白玉楼走上一遭?”
至此,庞文新终于吐露了他的真正目的。
这个目的并不叫人反感,相反,它是极具诱惑力的。
再加上庞文新在牧归云这里向来形象极好,他提的要求实在令人难以拒绝。
庞文新料想,牧归云即便不立刻答应,也应当会慎重考虑此事。
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一味埋头苦修,谁能耐得住这等寂寞?
若不赴几场扬名天下的盛会,岂不是枉费了一身修行?
不料,牧归云慎重考虑后,却是摇头说:“庞师兄,此事我不应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