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颤着唇,手也抖着,过了片刻,才冷笑起来:
「现下断根,先前也不一定。说不定是怕事发,掩人耳目呢。」
「太医署有他的病档,还是为朕挡刺客伤的,朕顾念他恩情,这事,只有刘太医、朕、姚照本人知道。」
太后怔在位置上,过了许久,才发出几声冷笑:
「好啊,老二,不愧是哀家一手养大的……」
太后离开了。
皇帝招手让我过去,到了跟前,他忽然一拽,我跌坐在他膝上。
三公子还站在一边,余光里,他的手紧紧按在那镶金雕玉的剑鞘上。
我心里一紧。
皇帝揽着我,摸了摸我的脸,笑道:
「皇后今天做得不错,懂得维护夫君了,朕要赏你。」
夫君……
我垂着脸,黯然笑道:
「陛下,臣妾的本分……」
我一边说,一边想从他怀里挣出来。
他又紧紧按回去,又同三公子道:
「卫三,你先退下吧。」
三公子像被钉在原地,移不开脚步。
皇帝皱起眉,厉声:
「卫焰。」
三公子这才缓缓笑道:
「陛下恕罪,臣刚才走神了,这就……退下了……」
我听着他那黯淡的笑声,心好疼。
他不能看我一眼,我也不能看他一眼。我们都只能若无其事。
困在这方囚笼,除了克制隐忍,别无他法。
皇帝抚着我的肩,问:
「皇后,你怎么不问问朕赏你什么?」
我强撑着笑:「雷霆雨露俱是天恩。」
皇帝似乎想说,可是想了想,又微笑道:
「罢了,给皇后留个惊喜吧。」
他又盯着我看了片刻,皱着眉:
「皇后,累了?」
我默默点了点头。
他抱起我往后堂走,「那朕陪皇后歇会。」
他抱着我上的是榻,不是床,榻上没有下药。
一上榻,他就从身后抱住我,我的心提到嗓子眼。
「陛下,我倦了,好好睡觉,成吗?」
我察觉到他似乎僵硬了片刻。
静寂了片刻。
出乎意料,他移开手,掖了掖毯子,盖上我的肩头,语气变得柔和:
「皇后,往后多跟朕撒撒娇,像这样。」
我僵了僵。
他拍了拍我的肩头:「睡吧,朕不碰你。」
皇帝今日为何如此异常。
我假寐,闭着眼慢慢想,想明白了,他今天是心情愉悦。
在方才与太后那场无声无息的硝烟战争中,他赢了。
林妃命案的两个谜题大约有答案了。
第一,与林妃相好的男人,是姚照。
太后那么肯定地咬死姚照,不会是空穴来风。
根本,她就是知道,姚照就是那个和林妃相好的男人。
不仅知道,恐怕,从一开始,林妃就是太后给姚照设的美人计。
林妃已经失宠,本是死棋,可太后拿她对付姚照、对付皇帝,死棋活用。
第二,杀死林妃的人,是太后。
宫里头有能力那样残忍杀死林妃的,只有两个人。
太后,皇帝。
皇帝若是知道林妃的丑闻,只会把她秘密处死,不会公开丢自己的颜面。
只有太后。
杀林妃,推姚照落马,卸皇帝爪牙。
太后这招棋,深思熟虑。
只是没料到,太后谋算老成,皇帝比之更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皇帝直接来了一招釜底抽薪。
姚照什么时候断根的,皇帝伪造的病历说了算。
姚照先前狎妓、典首饰,又可以推姚非出来顶罪。
短短时间,所有指认被皇帝一一化解。
我又想起成亲大典,薛美人指认太后发起谋乱。
可那场谋乱,最大的受益者是皇帝,他削了薛美人背后的势力,太后的势力。
顺带给太后泼了下脏水。
我想起来薛美人那望向皇帝先是含情缱绻,而后不敢置信的目光。
薛美人看起来是太后的人,其实不然,恐怕,她早就背叛了太后。
薛美人,爱上了皇帝,被皇帝利用后杀了。
入宫以来,先是薛美人,后是林妃,还有那死胎,都是党派之争的棋子。
太后也好,皇帝也罢,没人当他们是人。
这样拿人命做筏子的争斗,不会停止的,还会有下一次,无数的下一次……
我的背脊上起了一层薄汗。
终于熬到皇帝走了,天色已晚。
一身汗津津,黏糊难受,我去了浴池。
碧树影影绰绰,地上烧着一两点野红花,星星点点。
我遣散了宫人,一个人坐在池边,懒懒踢着热水。
只有这个时候,我才可以偷偷地想:三公子,他这会在干吗?今天,他会很不高兴吗?可怎么办呢?我们能怎么办呢……
肩上忽然一点温热柔软。
「哄哄我,女师父……」
我惊得心差点跳出来。
转过身,三公子。
他那双含情眼水泽浮动,掐住我的腰,急迫又霸道地,寻着我的唇吻过来。
我推他,低呼:「疯了吗?」
他停了停,我闻见他身上浓烈的酒味。
我环顾四周,宫人都遣散了,只有疏落几点黯淡的地灯,高树繁茂,把这一汪浴池同外头完全隔绝。所幸,很隐秘。
我放软声音,捧着他的脸问:「喝多了是不是?」
他眨着眼望着我,眉弯下来,眼里湿漉漉的,很委屈的神色。
「没疯,也没醉……醋喝多了,酸的,难受。」
我眼睛发酸,忍不住吻了吻他的长睫。
「别喝醋了,犯不着。女师父,只喜欢三公子。」
他抚着我的肩,回吻我,可能是察觉到我的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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