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民警再加一个陆兴安，五个人才堪堪把老武控制住。
周洋躺在地上，胸口还插着一把刀。
一动不动。
是死是活，也没人知道。
苏雪朝林海儿吩咐道：“快打120，往医院送。”
虽然她也很想周洋这种人死了算了，但目前还需要他活着，交代出其背后的利益网络成员名单。
周洋背后的利益集团不死，今天这种情况就不会消失。
江阳心里却很清楚，周洋必死无疑。
就算今天能逃过一劫，被抢救回来，迟早也会被石舟逼死。
周洋不死，就得有一群人进去。
到目前为止，也就石舟假惺惺站出来说了几句话，其他人压根不为所动，否则压根不会让老武刺出这么多刀。
魏宏远以及马天成的结局，同样也是周洋的结局。
陆兴安则大喝道：“把这个人赶紧带走！”随后，又一脸谄媚地走到佟英华面前。
“佟副省长，李市长，已经安全了。”
憋了这么久，终于是等到一个表现的机会。
苏雪和石舟已经算是得罪了，在这两人面前，已经是彻底没有立足之本，自己这个公安局局长还能不能继续干下去，就指望佟省长和李市长了。
佟英华全程冷着脸。
此刻，她对乌县的印象，差到了极点。
如果不是这次被姚浩歌邀请来乌县调研，真不敢想象，乌县的从里到外的环境竟然这么差。
简直触目惊心！
这时，老武忽然嘶吼道：“江主任，江主任，我有话要跟你说！”
江阳刚抬起脚步，却被苏雪拦住。
她眼里满是担心。
现在的老武已经杀红了眼，难免不会做出失去理智的事。
江阳说：“没事。”然后走向老武。
“江秘书，我上衣口袋有东西，麻烦你拿出来。”老武沉声道。
“把他放开。”江阳对民警说。
“可是……”民警有些犹豫，转头看向陆兴安。
江阳平静地说：“出了事我会负责。”
得到陆兴安的首肯，民警这才放开老武，但还是警惕地盯着，生怕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老武从口袋里掏出一沓厚厚的纸张和证件什么的。
“这是我家的宅基地和地契。”
“虽然地不能再种了，但求你隔段儿时间就去打扫一下我家的房子，别让房子荒了。”
“这是我欠的钱，等我家的赔偿款下来，麻烦你给这些人还一下。”
“这是娃的解剖书，麻烦你转交给范大夫。”
“我死后，把我和孩子埋在他妈旁边。”
“也请你在过年和清明的时候，给我们一家多烧点儿纸，多烧几个汉堡和玩具，给娃他妈多烧几件新衣服。”
“......”
看着一张张递到自己手上的证件和遗书，江阳心里咯噔一下，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老武哥，你这什么意思？”
“我、我时间不多了……”老武哥的面色忽然变得痛苦，脸上的肌肉扭曲着，双手也开始颤抖不止。
“老武哥，你……”
江阳话还没说完，老武忽然吐出一口黑血，痛苦蜷缩在地上。
这时，陆兴安大喊道：“他、他这是喝了农药！”
什么？！
众人吃惊地瞪大眼睛，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此刻，人们才意识到，老武压根就没想活着从这里离开，也难怪会不要命似地要杀了周洋。
苏雪焦急地大声道：“林秘书，快把车开过，送他去医院！”
老武却紧紧抓着江阳的裤脚。
脸⾊由黄变红变紫再变⽩，⼿⼼沁出了汗滴，不停地抖着，连说话的⼒⽓也没有了。
“不……不用了。”
“娃他妈……没的时候，我就想死了，但放不下娃。”
“现在娃也没了，我也没有心思活下去了。”
“能交代就这些，拜托你的事，都在这封信里，江主任，麻烦你了……”
老武艰难地站起身，苦笑道：“苏县长，以前……伤了你和江主任，对不住了，今天我用我这条命给你们赔罪了。”
那黝黑且苍老的脸庞上，没有一点点生气。
眼神里全是对命运不公的抗诉与绝望。
“没、没关系。”苏雪不忍地转过头。
她看出来了，老武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就算救活了，他也会想尽一切办法去死。
噗——！
又是一口黑色的血液吐出。
老武疼得死去活来，脸上的肌⾁拧作⼀团，仿佛⼀只苦⽠，汗也⼀个劲地滴下来，他捂着腿弯着腰，⼀瘸⼀拐地爬上演讲台。
当他颤颤巍巍抬起手的那一刻，全程一片寂静。
老武用充满怨恨与不甘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官员，发出沙哑且愤怒的嘶吼。
“畜生！”
“狗官！”
“你们这帮没有狗娘养的狗官！”
“为了自己的钱包和头上的乌纱帽，眼睁睁看着周洋这个杂碎毁了我们的地，杀了我们的儿子和父亲，你们不心疼吗？”
石舟和李梁等人低下头去，不敢看这个即将死去的贫民老百姓。
江阳手拿遗书，看着拼命呐喊的老武，呆愣在原地。
手在止不住地颤抖。
这一刻，这遗书重千斤。
渐渐地，老武情绪彻底崩溃，哭嚎道：“你们这帮狗官，畜生！你们还有点儿党性吗？你们还有良心吗？”
“操你妈的，你们这帮喝人血，吃人骨头的狗官！”
“我们这些老实的小老百姓，就活该被你们欺负是吧？”
“我只恨没有把你们这些狗官一起杀了！”
面对这个歇斯底里的社会底层农民，佟英华他们没有勇气说一句反驳的话。
“是你们这群狗官杀了我们一家人，我就算是变成恶鬼，也不会放过你们，你们这群狗杂碎！”
“噗——！”
老武喷出一口黑血，重重地跌倒在讲台上，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江阳两大步冲上去，紧紧握住老武的手。
老武此刻满头⼤汗，脸⾊苍⽩，嘴唇颤抖着，却还挤出一丝笑容，“这百草枯……好苦啊……”
江阳想起什么，赶忙从兜里掏出一颗大白兔奶糖。
这糖是武小豪给的。
江阳的手同样止不住地颤抖，想要剥开糖衣，却掉在地上。
这时，一只手伸过来，拿起了奶糖。
苏雪红着眼眶，撕开糖衣，喂到老武的嘴里。
这是老武第一次吃大白兔奶糖。
是儿子给的。
可此刻，老武连动一动舌头的力气都没了，变得奄奄一息，“可惜……还没有看着娃考大学……娶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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