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内。
周洋躺在病床上,戴着氧气面罩,挂着尿袋,进气多,出气少。
脸色苍白。
微微睁着眼睛,跟快死了差不多。
江阳站在床边,冷笑道:“昔日里风光无限的政协委员,人大代表,良心企业家,现在却成了这副狗样。”
周洋轻声道:“江阳,你来了。”
江阳一把扯掉氧气面罩,从兜里掏出一张沾满血渍的纸张,按在周洋的脸上。
“畜生!”
“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
“这是老武的遗书,他儿子死了,被你个杂种毒死了,老武也服毒自杀了,他老婆也在去你厂子加班的路上被淹死了!”
“你个畜生害了他们一家。”
“我们还不得不解剖他儿子,去救更多的孩子!”
没了氧气面罩,周洋的呼吸变得急促,瞳孔不停地颤抖,充满惊恐。
仿佛,下一秒就要死亡。
江阳很想宰了这狗东西,但有关石舟犯罪的证据还没拿到手,不得不把氧气面罩给戴上。
有了氧气的供养,周洋渐渐平静下来。
江阳从兜里掏出杨修杰给的执法记录仪戴在胸口,又抬起手腕,打开手表的录音功能和摄像功能。
“说吧,你一醒来,就找我,什么事。”
“伊洋……伊洋化工厂……”周洋虚弱道:“能不能别……别拆化工厂,我愿意拿出我海外账户里的钱,和所有股票房产,作为赔偿。”
“......”
江阳愣了一下。
“你这都成这逼样了,也知道后果有多严重,竟然还想着要保下化工厂?”
“保下又如何?化工厂已经不属于你了。”
“我……我知道。”周洋红了眼眶,说:“我宁可命不要,不要钱,也不想化工厂被拆除。”
江阳一脸疑惑,“至于吗?一个化工厂。”
一滴眼泪从周洋的眼角滑落。
“小时候,我家旁边就有个国营化工厂。”
“那时候家里穷,钱全拿去给我奶奶看病了,我和我妹妹经常吃不饱,好几次,我妹妹差点儿饿死。”
“我爸实在没办法了,除夕夜跟着一伙人去化工厂偷东西。”
“结果被发现了。”
“其他人都跑了,我爸太老实,第一次干坏事,吓得腿软,没跑得了,被保卫科的抓住了。”
“我爸一辈子没干过坏事……”
泪水模糊了周洋那布满血丝的眼睛,紧咬着牙齿,终于没让眼泪流下来。
“保卫科把我爸抓住打了一顿,扔到马路边。”
“那天下着小雨,路面结了冰。”
“第二天,才顺着血迹,在旁边的山上才找到。”
“找到时,已经被野狗啃得只剩下半个身子。”
“我见过我爸的尸首,脸都被啃没了,肠子,心脏肺腑全都被野狗掏出来吃掉了。”
“尸检的结果是活着的时候,被野狗活生生地吃了。”
“当官的说不管化工厂保卫科的事。”
“我妈不服,就去县里告,县里不管,就去市里告。”
“为了省点路费,我妈徒步走了三百多公里的省道,结果……”
说到这里,周洋已经哭得泣不成声,身体也在剧烈颤抖着,双眼圆睁,牙关紧闭,好像一头发怒的猛狮。
“快要到市里的时候,被一辆失控的大货车给撞了。”
“撞我妈的,就是化工厂的车!”
“当官的说,是交通意外,化工厂赔了两千块钱,没抓人。”
“我想见我妈的遗体,当官的不让,直接把我妈拉去火化了,还收了我们五百块钱的火化费,才把我妈的骨灰还给我们。”
“我奶奶不想拖累我和我妹妹。”
“把我妈埋了第二天,我奶奶就跳河自杀了。”
“没过几天,镇长说要建政府大楼,每家每户都要捐款。”
“我家就剩我和我妹妹两个人,当官的来我家要钱,我说没钱,他们就把我和我妹妹关在猪圈里,拿走了我妈的死亡赔偿金。”
“后来我才知道,我家的钱被镇长拿去买烟酒送厂长了。”
周洋声音由低而高,渐渐地吼起来,脸色涨红,渐而发青,脖颈涨得像要爆炸的样子。
“从那以后,我就发誓,一定要当一个有钱有势的人,绝不当一个好人!”
“我要让所有当官的为我服务!”
“得得得,你打住。”听着他的咆哮,江阳有些不耐烦,说:“你的苦,不是你暗管排污,害死老武一家的借口,更不是你毁掉一整个村庄的理由!”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但这种把其他人的错,强加到无辜人身上的行为,在江阳看来,真他妈的懦夫!
“你对社会有怨言,就去宰了那些当官的,宰了那些当初害你的人。”
“为什么非要去害那些无辜人?”
周洋忽然发出一声冷笑。
“你知道伊洋化工厂的前身吗?”
“就是当年那个化工厂。”
“后来我有钱了,回到了乌县,在石舟的运作下,把当年那个国营化工厂买了下来,并大规模扩建。”
“我办公室的位置,就是我家当初的宅基地。”
“再后来,工厂如日中天,我不仅成了县里明面上的首富,还一步步成了人大代表,成了政协委员。”
“当初害我的人,见了我,一个个卑躬屈膝。”
“如果你是我,看着曾经那些欺负你,打你,骂你的人,在你有权有势后,一个个跑来巴结你,讨好你,你什么感觉?”
这句话说到了江阳的心坎里。
从低谷爬到巅峰的感受,确实很让人着迷。
相比于打击曾经的敌人,看着敌人跪在脚下摇尾乞怜,那感觉更爽。
此刻,江阳也终于理解,为什么周洋宁死也要保下化工厂。
化工厂悲惨童年的寄托。
更是意气风发的见证。
周洋颤颤巍巍抬起手,取下氧气面罩。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不就是……是有关石舟收钱的证据嘛。”
“我可以给你……他用来洗钱的账户和方式,甚至可以给你其他官员收钱的证据,但你得向我发誓,不拆除化工厂。”
江阳把戴着手表的手靠近枕头,尽可能让录音清晰些。
“石舟那么谨慎的一个人,常务副省长亲自下场,都没查到,你能有他违法违纪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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