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爷子从床上跌了下来，不管不顾用一条手臂支撑着身体在地面上爬行。
他双眼猩红，满目都是怨恨。
守村人就这么静静站着，一句也没有为自己辩驳。
甚至于在看到赵老爷子差点不小心摔倒时，又主动撑着胳膊往前面凑了凑。
他常年自己活动，凭着一条胳膊支撑身体，胳膊手肘以及手掌处都磨出了厚厚的一层老茧。
他在地上顺畅无误地撑着身体便到了赵老爷子的面前，将自己的身体凑了过去。
“我知道你心里面有怨，该打该骂我都一切受着，我知道这样也无法发泄你心中的愤怒，只要你再多给我点时间，让我把那水下的东西解决掉。”
“之后你就算是扒了我的皮，用刀一点点削掉我的肉，只要能够解恨，我都毫无怨言，任由你处置。”
守村人将自己的脸探到了赵老爷子的面前。
“你打我泄愤吧，只要能够给我留一口气，留条命，等我解决完事情之后，这条命就是你的。”
赵老爷子赤红着双眼死死瞪着他，那条抬起的胳膊最终还是没能落下去，颓然摔落在地。
两行清泪从面颊上滚落，他口中喃喃自语。
“就算是现在杀了你又有什么作用呢？我的妻子还有儿子不会回来了，孙子他娘也不可能再活过来。”
“都没了，我什么都没了……”
赵老爷子呆呆盯着地面，赵黑峰心疼从一旁走上前来搀扶住老爷子的胳膊，要把他抱回到床上。
“爷爷，你别这样折磨自己，我看着心疼。”
赵黑峰刚开口，赵老爷子黑沉如古井般的眸光中突然闪过一抹光来，他猛地睁大了眼睛，迅速转身看了一眼自己身旁的孙子。
赵老爷子甩开赵黑峰，奔着守村人扑了上去。
他一把扯住了守村人的胳膊。
“求你，就算是我这条命都被收走也没有关系，也不能再连累我的大孙子了！他可是我们家唯一的血脉，求你放过他好吗？”
赵老爷子泪流满面，忽然跪地就是单手撑地要重重磕头。
“算我求你了，你怎么害我，我都可以不计前嫌，只要你能够放过我孙子，他长这么大不容易，他还年轻不能步我的后尘啊！”
一直梗着脖子，强撑着体面的守村人终究还是没了之前的硬气。
他坚挺的后背一点点塌了下来，眼中隐隐约约也带上了几分泪意。
他迅速伸手搀扶住赵老爷子将他揪了起来。
“别这样，我心里有愧呀。我这一辈子守着村里，驱逐觊觎村子财产的土匪，还有那些恶鬼与冤魂，我谁都对得住，但就对不住你啊。”
悔过的一颗泪水终还是忍不住滚下了脸颊。
守村人缓缓道出了自己的苦衷。
“那时候我只能这么选择，要么就是牺牲你一个，否则就是死了村子里所有的村民，都不一定能够填补那水下东西的怨气。”
“因为咱们每年都有压制和阵法，水下的那个玩意儿也就只能够吸取百人生命和怨气，才苦苦支撑到了现在。”
“若非当年借助你的气运，可能那年红水泛滥，咱们村子和周遭的那些村落，大部分人都得死在水底下。”
守村人深深低着头，语调平静，没有任何为自己开脱的意思，从头到尾都饱含歉意。
“我不是想要替自己解释，只是想跟你说明原因，求你再容我多活一阵子，直到我将水下的东西解决掉。”
“欠你的东西我会还，一切因缘结果皆是我的罪孽，我竟然会给你个说法，是我可以用我仅剩的术法，帮着你孙子后半辈子财运亨通。”
“虽然没办法完全与这些年你遭受的一切相抵，但我会尽我所能补偿你。”
听到了理由的赵老爷子颓然坐在床上，他眼中的怨恨一点点消解，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丝释然。
尤其是在听到了能够帮助他孙子保证后半辈子平安无忧后，他眼中又顿时闪过一抹希冀。
“你说的是真的？”
守村人重重点头，赵老爷子终于放下了最后的一丝怨恨和执念。
“若非你当年砥砺应付那水下的东西，指不定几十年之前我就跟着我全家一起成了水下冤鬼。”
“你变相救了整个村子的人或许也救了我，甚至还让我有机会看着我孙子长得这么大，我还有什么可怨恨你的呢？”
守村人张了张嘴想要开口。
但赵老爷子抬手阻止了他后面的话。
“你不必多说，其余的我都不想听。只要你能够做到你许诺的那些，那我就原谅你，往事已经不可逆转，我情愿放下以前那些。”
赵老爷子温柔回头看着赵黑峰，轻轻拍着他的手背。
“这就是我唯一的希望，别的我都没有任何奢求。”
我们在一旁看的也是心酸不已。
赵老爷子眼中一片清明，都活到这个年纪了，显然他也心里清楚，当年就算真的无法压制水下的穷奇，他们大概率也不会死。
否则哪能算气数恒通之人。
不过是不想再为以前的事情而执着纠结，最终选择了暂时放下。
我们一旁几个人看着都忍不住默默扭过头。
两人如同那个年代的缩影，像是照镜子一般对立而坐。
虽如今守村人头发乌黑，面容消瘦但清俊，而赵老爷子早已经垂垂老矣，衰败的面皮上顶着的是一头花白的头发。
二人仿佛年龄交换，又重新站在了当初他们命运的交点三岔口处，那条燃烧着火焰的花江旁。
如同当年一样，看着彼此的目光都是极为澄澈，双目中是真心以待。
只是多了些许的释然和无奈沧桑。
我们让他们单独待在病房当中，各自交流这些年的情况。
我们几人则是出了屋子。
透过窗户，仍然能够看到远处的一片暗红色的光在花江天际处，隐约冒出些暗红色的色彩。
我们提前布局好的稽查拦住了大部分看热闹的人，但是新闻报道以及和视频账号上都多有拍摄花江附近的异常。
甚至有人猜测可能是末世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