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在扬州府衙的有意传播下，衙门前悬血尸的事情，便已经闹得满城风雨。
一时间，人们众说纷纭。
有说是江湖绿林对府衙的报复，借此挑衅府衙权威。
也有说纳粮在即，粮商以此威胁官员。
更有甚者，说尸体他认识，正是昨夜溜进豆腐西施房中的醉汉，被其丈夫抓了正着，后残忍杀害，抛尸府衙。
而且人们惊喜的发现，无论他们如何讨论，官府好像都视而不见，若放在平时，这种命案的传播，必然会被安上各种罪名，去府衙挨几大板子都是轻的。
……
胡厢使巷。
二层阁楼内，沈砚经过一夜的休息，身体已经完全恢复。
沈钧紧张的推门而入，看到沈砚之后，犹豫片刻，才轻声开口：“二郎，府衙门口的血尸，是不是……”
“兄长，那具尸体，正是前几日的刺客。”
沈钧还没说完，便被沈砚打断，他对自己的兄长没有任何隐瞒，“官府如今是何反应？”
“官府？”
沈钧坐下喝了口茶，平复了一番，“很是奇怪，从血尸出现在府衙门口到此刻，已经一上午过去了，但是府衙并没有任何动作，甚至连捕快都没有出动。”
“就好像，这件事没有发生过一样。”
沈钧觉得十分奇怪，正常发生这种命案，府衙的第一反应一定是派出捕快们，全全城搜寻凶手的。
这一切，都太反常了。
沈砚眯着眼睛看向窗外，今日的阳光很好，外面风和日丽，胡厢使巷不时飘出炊烟。
“兄长，你好好想想，今日城中以及府衙有没有奇怪的地方。”
“奇怪的地方？府衙对人命视而不见，这已经是最奇怪的地方了，特别是和平时相比。”
说完后，沈钧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神一亮，腾地站起身，“还真有，百姓们对这件事议论纷纷，但是官府好像丝毫没有禁止的意思，甚至还有推波助澜的意思。”
“至于府衙的奇怪之处。”
沈钧虚捋着不存在的胡须，蹙眉沉吟，“巳时初，府衙跑出了几位头戴斗笠，脚蹬快靴，腰挂黄旗的信差，这算吗？”
“算！”
听到这个消息，沈砚锤拳而起，整个人看上去异常亢奋。
这装束，不正是六百里加急信差吗？
沈钧很快明白了过来，“二郎，你是有意将此事闹大？或者说，是有意让那具杀手尸体曝光？”
沈钧眼神中流露出忧虑，“可这样一来，你的身份可能会暴露，到那时，可能引来更多敌人。”
“兄长不必担心。”
沈砚走向窗边，小巷内此刻百姓们一片繁忙，叫卖的，乞讨的，和往日并无两样，回头看了一眼沈钧，“我们这位府尊大人很聪明，定然会帮我遮掩的。”
“二郎，此话从何说起？”
沈钧走到沈砚身旁，好奇的问道。
他并不清楚沈砚的布置，所以一时看不清全貌。
“兄长，你还记得我说过，我们这位府尊，可能是老师变法的支持者吗？”
沈钧并不想过多干预弟弟的事情，但是此事涉及其安全，这才忍不住继续问道：“可就算府尊大人是张太岳变法的支持者，和眼下的命案又有何关系？”
“兄长，我在那具尸体上动了些手脚。”
“二郎的意思是，府尊看明白了那些手脚，所以才会帮你遮掩？”
沈砚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是，也不是，准确来说，他是为了自己。”
“那具尸体，若闹大了，只要操作得当，便可以引起厂卫内斗，对于老师门生而言，当下是一件极好的事情。”
沈钧只觉得不可思议，自己弟弟的才智当真恐怖，“所以百姓议论府衙不管，这一切都是府尊的意思？”
“对。”
沈砚点点头继续说道：“我们这位府尊确实是个值得合作之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出决断，并对尸体加以利用。”
“接下来就要看，我们这位府尊大人，能将事情闹到何种程度了。”
就王麟目前的表现而言，他通过了沈砚的考验。
“二郎眼下要不要和府尊接触？”
沈钧听完沈砚的分析，也面露喜色，若真如弟弟所言，这府尊是聪明人，又是张太岳门生。
弟弟此刻和他接触，达成同盟，那安全问题便又多了一层保障。
“兄长，暂时先不，我们静观其变。”
虽然王麟有几分聪明，但是沈砚却并不想过早接触，他对老师门生的考验还没真正结束。
想要寻到可靠的盟友，除了聪明外，实力也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一方面是他自身的实力，仅仅一个粮商之子的身份，还是过于薄弱。
另一方面，他也想看看老师门生在处理这件事中，展露出来的实力是什么样的。
眼下舞台他已经搭好了，就看老师的门生们，如何将这场戏唱的圆满。
他能做的，就是静静等着，同时提升自己的实力。
想到这里，他看向沈钧：“兄长，我们沈家要往边镇运粮换盐引之事，传播的如何了？”
“哦，对，我找你便是要与你讲此事的。”
沈钧示意沈砚坐下说话，“为兄昨夜宴请了几位粮商，借着酒劲，已经将消息传播出去了，那些人中，有依附周家的，想来此刻，周家已经得知了这个消息。”
“那便好，兄长辛苦了。”
沈砚思考片刻，继续说道：“我们也该行动起来了，兄长可信我？”
沈钧佯装生气道：“二郎说的是哪里话，为兄岂有不信你之理？无论你做何决定，为兄一定全然支持，放手去做便可。”
“即便真的败了，大不了重头来过！”
得到兄长支持，沈砚便要起身，却被沈钧拦住：“切记，不可让自己身处险地！”
“兄长放心，兄长这几日，维持米行正常经营便可，不过每日售出的糙米，需要按日减少，营造出我沈家储粮不足的假象。”
“好，二郎放心去做。”
……
周家府邸，周胥一脚踏在太师椅上，对着赵宇仰头狂笑，仿佛要将多日的憋闷倾泻一空。
“沈家小儿还真是不知死活，竟然想要运粮换取盐引？”
“待我修书一封给周侍郎，定叫他白忙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