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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大栓摔这么一下,全身骨头噼里啪啦地响。

“你个秦豹子,一把年纪还这么冲,你这些年吃炮仗过活的么?”

魏大栓试图把秦啸的手扯开:

“这么多年了,我哪记得那么多?”

秦啸哪里肯松手,揪得更紧了:

“你不记得,那你还把裤子那事到处说?”

魏大栓都要张嘴咬秦啸的手了:

“我是说我不记得我发誓了!”

两个老人家现在很不冷静,在地上互相扯着对方的衣服,身上滚了一身草和泥。

后边铁锹伸出的地方,土壤忽然陷落,出现了一个坑。

一个满身尘土,头面邋遢的身影从坑里面爬出来,然后回头对着坑里道:

“师父,我爬上来了,你也快上来吧。”

慕容棣在地道里摸索了三日,经历了秦老头设置的重重机关。

秦老头在地下仿造了墓室机关,让慕容棣身临其境地体会到了流沙陷阱、连环翻板、弓弩机关,甚至还有毒烟毒水。

慕容棣人生十二年,虽然在宫中处境不易,但是也没遇到过这种阵仗,一不留神就直接见阎王爷去了。

若非秦老头从旁指点,莫说三五日,就是十天半个月他也出不来。

慕容棣现在更佩服秦老头了。

“好,你让让,为师爬上来了。”洞口传出秦老头的声音。

慕容棣退开一些。

土坑里很快就冒出另一个身影,也是脏兮兮,灰扑扑的。

师徒两人爬上来,看见魏大栓和人扭打在一起。

一看背影,还是陌生人。

秦老头给慕容棣使了个颜色:“小弟。”

慕容棣会意,一颗梅花镖从袖中划出,停在两指之间。

他手腕和手指猝然发力,梅花镖便飞向秦啸。

魏大栓眼角余光瞄到慕容棣指尖的金属冷光,急着喊:“住手!”

可是他喊晚了,梅花镖已经离开了指尖。

魏大栓咬牙猛然翻身,在那一瞬间和秦啸调转方位。

呲——

梅花镖刺破布料,扎入皮肤。

魏大栓左边屁股正中间扎着镖,疼得嗷嗷叫。

秦啸没料到这突变,前一刻还跟他扭打的人,下一刻就为他挡了镖。

“魏狗……阿符!”

魏大栓面嗷了几嗓子,然后对着秦啸凄楚道:

“豹子,裤子那事是我不好,这……就当还你了……”

他说完,脑袋一垂,闭上了眼。

秦啸被魏大栓这说遗言的架势吓了一跳。

走上前来查看的秦老头和慕容棣看见这一幕,也有点懵。

这梅花镖上可没毒,怎么扎个屁股就跟要了命似的?

“这是怎么了?”赶来查看的秦源愣住了。

秦源见祖父渐渐跑没了影,想到此处又人生地不熟,秦源放心不下,便追过来看看。

顾刺史也陪同一起来。

两人走近一看,就见秦啸满身泥草地坐在地上,怀里抱着晕过去的魏大栓,魏大栓屁股上扎了个镖。

旁边还蹲着两个脏得看不清脸的人,正审视着魏大栓的屁股。

顾刺史看了一会儿,然后对着其中一人行礼:

“王爷怎弄成这副模样?”

秦啸和秦源同时转头看向蓬头垢面的的少年,祖孙异口同声:

“越王?”

顾刺史:“这到底怎么回事?”

慕容棣还未解释,薛澈的声音又响起了:

“魏爷爷怎么了?!”

薛澈正要回村,路上瞧见这边挤着几个人,就过来看看情况,却一眼瞧见晕过去的魏大栓。

薛澈快步上前捧起魏大栓的脑袋:“快送魏爷爷去虞大夫那。”

他没有注意抱着魏大栓的老者是谁,可对方却认出了他。

“澈儿?”秦啸的眼睛瞪成铜铃。

这不是薛家两年前不见的那个孩子么?

秦啸和薛鸣是连襟,两家沾亲,秦家识得薛家子孙。

薛澈闻声抬头,看见秦啸时也愕然,唤了一声:

“姨祖父?”

秦源在旁边扶住了额头。

等会。

这场面有点乱。

太乱了……

两个时辰后。

树影从西边转到了东边。

良民村,魏家。

秦啸、秦源、慕容棣、秦老头、薛澈绕着木床坐了半圈。

床上趴着下半身盖了被子的魏大栓。

魏大栓屁股上的飞镖被拔了,上了药粉。没什么大碍,就是要遭几天罪,不方便坐也不方便走。

秦源对着薛澈左看右看,再加上薛澈脖子上那块玉,确定这就是薛家的孩子。

但这孩子看着比以前面色好多了,很有精神气血,完全不是印象中病恹恹的样子。

秦源慢慢地理清眼下的情况:

“所以,澈儿被村民救了,一直在此处休养。”

“魏将军隐姓埋名,碰巧逃难至此。”

“越王因路上走散,误打误撞来到村里。”

“祖父是因为在京城烦闷,所以非要跟着来岭南,刚好认出了魏将军。”

薛澈、魏大栓、慕容棣、秦啸颔首。

就是这样。

秦源叉开拇指和中指,揉着脸侧太阳穴:

“你们觉得这样听起来可信么?”

几人面面相觑:……

秦老头:“年轻人,世间之事,巧合多得很,信与不信都是天意。”

秦源抬头:“这位老人家,你为何还在这里?你认识我们祖孙么?”

秦啸咳嗽两声:“源儿不得无礼,我们方才对过了,这位与我们秦家祖上是同宗,辈分比我还高一头。”

秦啸听说过他们秦氏祖上曾有人做过摸金校尉,但后来有子孙不愿承此衣钵,秦氏便分裂成两支。

后来秦啸这一支越来越兴旺,而擅倒斗的那一支渐渐没落。

秦老头摆手:“不必弄这么复杂,祖上那都多少年前的渊源了。今日在此相认,全凭缘分。”

秦啸:“族叔,我们有要事相商,可否请族叔暂作回避?”

“行。”秦老头起身出了门。

反正在屋内屋外,他听得都一样清楚。

秦啸眼见着秦老头已经走出了十丈外,又确认四周无人,才回到屋内压低声音问:

“阿符,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

该来的终于来了。

魏大栓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当年之事,牵连薛家与裴家,还有西北数万将士。”

慕容棣和薛澈都捏住了衣袖,眼神紧盯着魏大栓。

屋外的天忽然阴下来。

风吹得树冠沙沙作响,像魏大栓沙哑的声音。

薛澈听得一点点红了眼。

慕容棣低头沉默无言。

秦啸气得发抖,一拳头砸在手边的八仙桌上,泛白的指节砸出血痕。

秦源没有红眼,也没有动怒,但眼中透出一种彻骨的失望,对上位者的失望。

“……我来岭南见到阿澈,就知道这是天意的安排。”

魏大栓长长地叹气,

“只可惜裴家除了宫中的娘娘,满门忠良已不在世间。”

话落音,屋门被推开。

阴风涌进,吹得屋内的物件哐哐响。

秦啸祖孙回头看去。

一位身着布衫的玉面郎君站在门口。

发带在风中发颤,衣角翻飞。

如芝如兰,风骨卓然。

他深邃如星的眸中泛着一抹红,声音清冷,如碎玉击石:

“我裴家,尚有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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