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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瑟的秋风将太阳刮走几日后,下了几日雨。

这一日,长安又放晴了。

秋阳和煦,照得寂寥的明惠宫都有了几分暖意。

裴姝在床上醒来。

睁开眼时看见头顶旧得褪色的锦帐,一时不知今夕何夕。

她撑起身子,手脚都有些无力。

视线移至不远处的梳妆台,铜镜中映出一张有些苍白憔悴的脸。

铜镜有段日子没磨过了,照影并不清晰,有些糊。

但就算模糊,也能看出不是一张少女的脸。

是一张很美的妇人面容。

昭庆八年,三十二岁的裴姝。

她十六岁参加选秀,十七岁入宫,如今已在宫中十五年了。

裴姝觉得喉间干涩得厉害,起身去桌边倒杯水。

吱——

冬月从外边推门进来,看见走到桌边的裴姝,惊喜又紧张地道:

“娘娘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冬月过来扶着裴姝在榻上坐下,给她披了衣服,然后再去倒热茶。

茶水一直在炉子上温着。

入口有些苦,但温度正好,喝入喉间很舒服。

喵——

初九从门口蹦进来,往裴姝怀里跳,然后喵喵喵地叫个不停,像是在诉说担心。

裴姝手中的茶盏差点被初九给扑掉了。

“初九,慢些。”裴姝一只手拦住猫儿,另一只手将茶盏放在桌上。

“冬月,我晕过去多久了?棣儿呢?”

冬月把茶壶放回小炉子上继续温着:

“娘娘睡了一天一夜,越王殿下昨日赶着宫门落锁前出了宫,今日还会再来。”

“昨日娘娘突然晕倒,把殿下和婢子都吓坏了。婢子赶紧就去太医院寻太医,可是太医院昨日当值的太医那时候都出诊了。”

“婢子回来的路上正巧遇到了瑶华宫的尤嬷嬷。尤嬷嬷见婢子着急,便问何事。婢子记得娘娘提过同淑妃有点情分,就告诉了尤嬷嬷娘娘晕倒之事。”

裴姝颔首:“然后淑妃就亲自过来了是不是?”

“娘娘怎知?”冬月两道眉毛惊得扬起,“淑妃娘娘是乔装打扮作内侍来的。”

裴姝轻轻笑了。

当年她生产后身子虚弱,搬至冷僻的明惠宫后一度病得起不来床,又请不到太医。

秦蓉就扮作内侍,用她以前在家中学的一点医术皮毛还有一把补药把裴姝从鬼门关带回来。

冬月继续说:“淑妃给娘娘您把了脉,她说她医术浅,只能诊出小伤小病。她在娘娘这什么都没诊出来,要么娘娘没什么病,要么就是有大病。然后留了一些药材给婢子。”

裴姝指尖微动,忽蹙眉问:“棣儿和淑妃可见着了?”

“见着了。淑妃诊完脉问越王殿下可是出了什么事,然后殿下就请淑妃单独去旁边的屋里说话,说了好一会儿才出来。”

冬月眼中露出惊疑,

“淑妃出来的时候,脸色可吓人了。今早奴婢再去太医院想寻太医,听说太医去了瑶华宫,淑妃竟然也病倒了。”

“婢子没请到太医,只好回来,结果一回来就见娘娘醒了。娘娘饿了吧,婢子去把粥热一热端过来。”

冬月热粥去了。

裴姝在屋里坐了一会儿,又喝了几口茶,缓过来后走出屋来晒晒太阳。

天公无情这句话说的真对。

世事曲折若此,可天气和日光还这样好,这样明媚,一如十几年前。

可苍天有眼,让她知晓了多年前的真相,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刚得知时,只觉四肢百骸无一不痛。

可痛过了,醒来了,人还是要好好活下去。

活着,才能做她要做的事情。

“母妃。”慕容棣脚步匆忙地走进院子。

他和梁王慕容齐如今在宫外有了府邸,没有皇上特许,不得留在后宫过夜。

昨晚回去后很忧心母后,将从岭南带来的药全都藏在身上,今早宫门一开,他进宫来了。

“棣儿,别担心,我无事。睡了一觉,精神好多了。”

裴姝笑得很温和,面容被秋阳镀上一层柔光。

慕容棣觉得母妃精神好似确实不错,和之前一样。可隐隐地,又觉得母妃有些和以往不同了。

母子俩进屋说话。

慕容棣去了耳房的湢浴,窸窸窣窣一阵后,整理好衣襟,拿着几个药瓶出来。

“孩儿如今在宫外,且身边有高人,情况好些。母妃在深宫中不易,这些药母妃备在身边。”

慕容棣细细地跟母妃指明哪些是毒药,哪些是解药,功用如何。

裴姝耐心地等着儿子说完,将药藏好,然后才问:

“你昨日将当年之事告诉淑妃了?”

慕容棣捏着指腹:“是,孩儿昨日见母妃倒下,心生焦灼。淑妃帮过母妃,而且秦啸和秦源在岭南也知道此事,孩儿想着,淑妃以后终究会知晓,便在她问起时说了。”

“母妃若觉得孩儿此事冲动了……”

裴姝柔软的手覆在儿子的脸上:“棣儿没做错,此事做得很好。淑妃早些知道此事更好。”

如此,她才多一分把握将淑妃彻底拉入她的阵营。

裴姝:“我这几日会设法再见淑妃一次。”

慕容棣:“儿臣会想办法。”

“不,棣儿,你近日不要入宫了。”

裴姝摸着手腕上的手串,字字有力:

“你离开长安,回岭南去。”

宫中是她的战场。

真正的希望,在岭南。

…………

岭南这个时候,还热得很。

只不过,今年苏知知这个时候不在岭南。

秦源清点好要运送的军衣后,很快便启程前往西北。

庭州那边冷得早,这些物资越早送去越好。

他们出发了半个多月,每日车马急行,已经从浔州到了梁州。

温度也越来越低。

“阿嚏——!”

把头探在马车窗外的苏知知打了个喷嚏,小巧的鼻头被西北风吹得有些红。

“知知,别探头出去了,再加一件衣服。”郝仁拿着一件棉袄往苏知知身上套。

“还要穿呀?”

苏知知已经穿了三件衣服了,再套上郝仁加过来的这件,穿得鼓鼓囊囊的像个包子。

“穿这么多抬手都不方便了。”苏知知小声抱怨了一下。

她出生在岭南,一直感受着岭南夏日的炽热和冬日的温暖,身上从来没有穿过这么多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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