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锦玉直叹那个时候自己年轻太蠢,还真的有点相信了,等着倪天机拿出轻功秘籍来。
过了几日,玉女派的掌门来拜访,和倪天机相谈甚欢。
雨女派掌门走后不久,神风阁上下就开始到处挂红绸子。
秋锦玉作为倪天机的贴身侍女,还什么都不知道呢,在厨房的时候才听到人家说倪阁主要成亲了。
秋锦玉当场就不爽了。
倪天机说什么会给她秘籍,转头就忘了,还忙着要和人成亲。
于是秋锦玉在菜里加了三包巴豆粉,然后去藏经阁偷了十本八本她也不知道是啥的秘籍宝典,连夜逃跑。
逃到一半,倪天机竟然怒发冲冠地追了来,两人一番交手,秋锦玉的假脸被撕下。
倪天机手上拈着张假脸皮,满脸错愕地看着螓首蛾眉的秋锦玉。
秋锦玉用偷出来的秘籍砸他:
“倪天机,你这个大骗子!”
秋锦玉转身就跑,几个闪身消失在夜色里。
倪天机没有追上来,因为吃了太多了巴豆粉,激烈的肠胃蠕动导致没法正确运功……
后来秋锦玉又在江湖上飘荡了一段时间。
那段时日,江湖上人人皆知一个大消息:
神风阁重金悬赏抓神偷秋锦玉。哪怕只要见到她,将她的踪迹报给神风阁,都能得到百两黄金。
自此以后,秋锦玉就没在江湖上以真面目示过人。
那段日子,她其实过得也不好,一度去了人烟稀少的西北,九死一生,在那里碰巧结识了顺风耳秦简。
直到后来上了黑匪山,日子才安顿下来一些。
等她再次听到关于神风阁的消息时,听说阁主换了新人,前阁主倪天机游历江湖去了。
眨眼数年,时过境迁。
秋锦玉都已经安心在岭南山村做厨娘了,居然还能在这犄角旮达的地方遇到当初的冤家。
她虽然不是七十多,也已经四十多了啊。
一把年纪的人,他跑来说什么“偷心”,羞不羞人呐!
尴尬之际,打斗声响起。梅花镖和长剑在空中相击,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死老头!你再这样我可真不气了!”
秦老头和紫玄长老两个人从村头追到村尾,又从村尾追到村头。
紫玄长老:“你才死老头!”
两人打着打着,打到了白洵的小院屋顶上,打碎了好几块瓦片。
“都住手!”
伍瑛娘及时出现,大喝一声。
她身形利落地挑着一杆红缨长枪,在空中一个回旋刺,分开了纠缠的那个老头。
紫玄长老及时收剑向后飞起,惊诧道:
“伍家七绝枪?!你是……”
伍瑛娘持枪而立,长枪往地上一戳,震得人脚下发麻。
她声声铿锵:“晚辈伍瑛娘失礼了。多年不见,紫玄长老别来无恙。”
紫玄长老长长的白眉挑起,想起多年前伍家枪法的传人曾带着有一个小姑娘借宿紫霄宫:
“伍仁炳是你何人?”
“是晚辈师父。”
紫玄长老大笑:“小女娃娃,如今长这么大了,当年见你的时候你还和你身边那个小女娃一样高。”
苏知知抬头看着威风的娘亲,想象着娘亲和自己一样高是什么样。
秦老头刺了紫玄长老一句:“你也不看看你自己都年纪一把了,多少年过去,你还以为自己多年轻呢?”
紫玄长老作势又要打,被伍瑛娘的长枪及时拦住。
“各位听在下一言。”郝仁缓缓从人群中走出。
他一副儒雅文人的气质与场面真是格格不入,但是所有村民见他来,都安静了。
这搞得新来的江湖人也下意识安静下来,不知来人是何方神圣。
“在下郝仁,是良民村的村长。各位来到良民村的缘由在下已经听说了,如今在大家面前两条路:
一、离开良民村,继续闯荡江湖;二、留在村中暂避风头,但需要出力干活。
各位今晚可以好好想,明早告诉在下答复。”
郝仁说到后一句话音忽沉:
“但有一点,来了我们黑匪山,便要守我们黑匪山的规矩,不得肆意出手打斗,夜间更不得扰村民安宁。”
郝仁说完,身后一众村民扔了手里的瓜子,挺直身板拿出气势,个个眼神都在说:
敢不听我们村长话,大不了斗个鱼死网破。
来到此处的江湖人士本就大多筋疲力尽,想紫玄长老和倪天机这样闹腾的是少数,多数人还是想好好休息,吃口热饭睡上安稳觉。
郝仁让白洵带着大家去歇下。
因秋收完后,村里的仓库全都满了,无法容纳外人休息,于是白洵就先带着大家走到学堂:
“学堂里面能睡,外边也能睡,还有旁边的树上都能睡。我们村正式村民才有屋子,你们在这找块地先凑合一下吧。”
大家在山林里飘了这么久,风餐露宿,这会儿也没什么好挑剔的,多数人直接在学堂里找块位置睡了。
白无铅和白月抱着二师兄的大腿,跟白洵去住他院子里的小屋了。
紫玄长老则赖上了秦老头。
秦老头:“我就一间屋子,住不下你这尊大佛。”
紫玄长老:“那你可以打地铺。”
秦老头:“滚。”
紫玄长老抱剑追上去……
秋奶奶瞪了倪天机一眼,从他手里抢回面皮,啪地重新贴回自己脸上。
又变回了满脸皱纹的秋奶奶。
倪天机却跟块狗皮膏药一样,秋奶奶走到哪跟到哪。
秋奶奶走回小院冷漠地要把院子门关上。
倪天机按着门,有点委屈道:
“阿秋,你别这么对我,我当年可是白玉床象牙枕都给你睡的。”
秋奶奶抿唇,回屋子里拿出一床被子往倪天机身上扔:
“你睡院子,要是冷死了,我可不管你。”
倪天机唇边泄出一丝笑意,抱着被子去关院门。
他正要关门,一低头看见门口两个小豆丁。
苏知知抬头:“伯伯,秋奶奶把心还给你了么?”
薛澈像个一板一眼的老古董:“孤男寡女不宜共处一室,阁下夜宿此处会给秋奶奶造成不便。”
倪天机看出来两个孩子和秋锦玉关系好,失笑道:
“她能不能把心还我,此事不在她,而在我。”
“至于共处一室,我宿在院子里,她在屋内,并未共宿一间。”
苏知知好奇问:“秋奶奶怎么偷你的心啊?趁你受伤的时候偷的么?”
薛澈假装不想听,但是耳尖都动了一下。
倪天机把被子铺在屋檐下:
“是啊,趁我受伤的时候偷的。我那时年轻富贵,她乔装打扮接近我,在刺来的时候舍身救我,为我疗伤包扎,还贪图我的……咳……容貌。
她给我做菜、为我守夜、陪着我做了很多事。我想和她成亲的时候瞒着她,要给她惊喜;没想到她误会我要娶别人,从我身边跑了。”
薛澈面色古怪:“要和人成亲,但不告诉对方?”
正常人大概都想不到。
苏知知:“然后呢?”
“然后我就找了她很久很久。”
倪天机说着这些往事,也不知道是说给两个孩子听,还是说给隔着一道门的秋锦玉听。
他和其他流落到此处的江湖人士有点不一样。
别人是别无选择逃来。
而他是做了个奇怪的梦,梦见秋锦玉在岭南一处小屋内炸猪皮。梦醒后,他主动来此处,路上恰好遇到其他人。
他本来不抱很大希望,权当游历,却没料到真的找到了。
苏知知:“那伯伯你现在还年轻富贵么?”
倪天机:……
苏知知:“你要是不如当年的话,秋奶奶会喜欢你什么呢?
倪天机:……
苏知知:“你也要给秋奶奶疗伤包扎么?你要为她做菜、为她守夜、陪她做很多事情么?”
扑哧——
站在门后听着的秋锦玉忍不住笑了。
倪天机道:“那自然是要的,只要她给我机会。”
伍瑛娘过来了,招呼两个孩子回去休息:
“知知、阿澈,该回家了,山长今日不是还给你们额外布置功课了么?”
苏知知和薛澈各自回去写功课了。
苏知知洗漱完,拖拖拉拉地来写《薛澈生辰记》,咬着笔杆回想今日的见闻。
而同一时间,薛澈已经写完了功课,在手札上记:
昭庆七年九月二十,吾知“偷心”之意。
偷心者,乃救人于危难,为其烹食,夜不能寐,以守其旁。
另,今日生辰得一画,吾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