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防队赶到,陆家的人这才一转态度,各相抱头大哭。
“哎哟喂,我可怜的大爷一家啊——哎哟喂,我的好侄儿啊——怎么你们没来得及从大火里逃出来啊!”
消防队边救火,边做安慰。
火势很大,花了好一阵功夫才被扑灭。
在现场,消防队找到了一具焦尸。经过辨认,正是陆忠耀的。
搜救人员劝导节哀,在场的陆家人脸色却都不好看。
陆家人又窃窃私语起来。
不过很快,院门方向传来脚步声。
“怎么回事呢?”
“没找到谁的尸体吗?”
陆鸣黑着脸,大步到短命亲戚们眼前。
陆家人脸色顿时跟食了雪似的难看,不过马上有几个脑子灵活的,假惺惺地凑上前,装作庆幸的样子。
“太好了,小鸣,幸好你跑掉了!”
陆鸣受够了这群人的虚伪,径直走到消防队员身边。
“火警是我报的,我怀疑这场火灾是人为纵火。”
消防官兵立刻警觉起来,不论陆鸣所言真假,先将他保护起来,并立刻报警。
陆家人见事情败露,急了,顾不上和陆鸣掰扯掰扯证据的事,本就心里有鬼的他们哪还敢留,趁着消防官兵忙着保护陆鸣,无暇看顾他们,先做鸟兽散,各自逃了。
不过陆家堡这一带就这么大,乡镇离这又近,他们被抓捕归案也只是迟早的事。
……
……
……
五个小时后,乡镇派出所。
陆家人尽数抓捕归案,业已审讯完毕。
作为证人,陆鸣从民警处得知了纵火案的来龙去脉。
陆鸣当时踢翻供桌走人后,陆家人只当他是先去和江家完礼,于是商议好一阵后,决定趁着陆鸣不在,先把金银分一分。
他们把压力给到了陆忠耀身上,陆忠耀无法招架,只好主持瓜分。
本来说好了,一罐金银里总财产分做十份,其中六份给陆鸣,而剩下四份由各家按人头均分。
结果分完之后,突然有人提议,不如再多分一分。
陆鸣的二叔一家和六姑一家还有点良心,觉得太过分了不好,就带着各自分到的份先走了。
还有少数几个人感觉气氛渐渐变得不对劲,有些害怕,也跟在两家人后面离开。
等那些人走远了,剩下的人也按捺不住,开始哄抢。
陆忠耀不依,想要阻止他们,结果争执间被人推倒在地,不幸头磕到桌角,撞死了。
见出了人命,剩下的陆家人竟是恶念更甚,决定做绝。
他们把陆大有和谢慧兰绑了,与陆忠耀的尸体一起扔进堂屋;又悄悄摸到卧房,看到江诺临走前制造的陆鸣替身,以为陆鸣已经睡熟了。于是伪造火灾,企图把陆鸣和陆大有夫妇一起烧死。
不过现场只找到了陆忠耀的尸体,而没有陆大有和谢慧兰的,说明夫妻俩或许也设法逃离了。
了解了事件始末,民警也把陆忠耀的对那坛金银的处理意见当做遗嘱,将从陆家人身上搜出的宝物交还陆鸣。
东西很多,派出所又给陆鸣找了个蛇皮口袋。
可看着那袋沉甸甸的东西,陆鸣却是五味杂陈。
大义灭亲灭得有多决绝,事后反思也就有多心寒。
他在和李蛊婆说出自己的忧虑时,又何尝不希望只是自己多虑呢?可事实是,短命亲戚们真的能这么畜牲。
这一袋子东西害人,但是又不得不要。
陆鸣带着大包小包,阴沉着走出派出所。
现在已经凌晨三点,给李蛊婆打电话似乎太晚了,不礼貌。
一切,等明早起来再说吧……
陆鸣找了一家招待所,开好房,简单洗漱一番,就把自己摔到床上。
他今天跑了一天,一切终于告一段落,身体也瞬间麻软得没气力了。
江诺的身影也在房中幽幽现身。
她侧头,看着陆鸣软绵绵的样子,忽然有些犹豫。
可踌躇片刻,她还是从陆鸣包中拿出酒壶酒杯。
“知道你累,但今天这么多事,只剩这么一点了,还是收个尾巴吧。”
“……好吧。”
陆鸣强撑着起身,坐直了,接过江诺递来的酒杯。
看到那快满溢出来的小瓷杯,陆鸣傻眼了。
“我靠,这么多——你是不是高估我酒量了?”
“哎呀,倒都给你倒了,不喝浪费……再说,你喝了就睡了,怕什么?”
江诺嫌麻烦不肯重倒,嗔怪一声,自便在陆鸣身旁坐下。
陆鸣下意识往床里挪了挪,好给江诺留更多坐的位置。
“……那我们开始吧?”
“嗯。”
一人一鬼面对面,举酒的手腕交缠。
看到杯中酒些许荡漾,陆鸣惊呓一声。
“是你手抖吗?”
“……我紧张。”
江诺的声音怯生生的。
她当然很清楚自己和陆鸣不过只是走个形式。
可在她看来,这毕竟是人生大事。
“别怕,我也紧张。”
陆鸣抬眼,目光从酒杯转向江诺。不知是紧张她把杯中酒抖得洒落衣袖,还是紧张在名义上将要成为妻子的她。
尽管隔着凤冠的珠帘,但陆鸣很清楚地感受到,他现在正和江诺四目相对。
说起来,自己要掀盖头,也就是掀开这面珠帘吧。
江诺会是什么样子呢?
国色天香?
五官扭曲?
皱纹满面?
或者甚至是一副腐烂的面容。
左手伸向珠帘,陆鸣的脑中也浮现种种猜想。
江诺知道陆鸣要掀帘了,声音比蚊子还细。
“你慢点,别戳到我眼睛……”
“你这么说,那我可更要戳了。”
陆鸣坏笑一声,终却是小心翼翼地捋起珠帘,挂在凤冠两侧的凸翘。
一张年龄与他相仿的面庞,谈不上娇艳,但绝为娟秀。苍白肤色,也给这副模样添了些病怏怏的美。最让陆鸣印象深刻的还是女孩的眼睛,又大又闪,竟把那副俏脸点缀出些动漫味。
看陆鸣盯着自己,半天不说话,江诺莞尔一笑。
“好看吗?”
“……好看。”
“登徒子……”
江诺笑骂。
好奇怪,这帘子掀开了。
一人一鬼对彼此的某种隔阂似乎也不约而同地消解了。
“快喝吧,喝了早点休息。”
将交杯一饮而尽,热辣的酒水从喉咙一通烧进肠胃,激得陆鸣嘶嘶抽着凉气。
看陆鸣已经满脸通红,江诺忍不住扬袖遮面发笑。
“这么大个人了,居然还不会喝酒?——我哥跟你这么大的时候,孩子都会在地上跑了。”
“时代不同了,姐姐!”
陆鸣连滚带爬扑向电视柜,抓过矿泉水狂灌。
江诺当即指指点点。
“喂,你喝这么多水,小心晚上尿床啊!”
“那也是你害的——反正你和我睡一张床,尿也尿你身上!”
酒精上头,陆鸣说话也开始没遮没拦的。
“你敢!”
江诺杏目圆睁,作势要打。
“现代社会,我可是可以告你家暴的哦——”
陆鸣借着酒意贫了一句,同时想着下都下床了,干脆再做点事。于是走到蛇皮口袋前。
“你过来。”
陆鸣冲江诺招手。
“你来看看,还有哪些少的?”
江诺只是看了一眼。
“官差老爷们把这口袋东西还给你的时候我就点过啦,心里有数。”
陆鸣这才又拖着步子回来,翻身上床,在上面折腾一阵,方又拍拍身旁空位。
“够你睡吗?”
“……留这么宽,你是觉得我很魁梧吗?”
“我还不是怕你半夜翻身滚下床?”
“我睡觉可老实了——倒是你,记得那个蛊婆说的吗?别仗着喝了酒,就动手动脚的嗷!”
“你当我什么人呢……”
陆鸣外衣往头上一罩。
“我睡了——你记得关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