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是什么东西撞了吗?”伍六一重重的向前一扑,整个人都撞在了方向盘上。
封于修瞥了一眼,“好像是牛。”
“牛?这地方哪里来的牛?老虎吧看哪个体型。”伍六一看向四周,空阔的深山谷底,只有这辆越野车赤黄色的车灯射出两股笔直的路线。
“坐好了,不能停车,无论碰到了什么都不能下车!”伍六一重新发动了车。
封于修借着左转向灯快速瞥了一眼,一头大黄牛躺在了地上。
目光看向了山顶跟左右两侧,这是一头家养的黄牛,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砰!
车辆刚刚走了百米,面前一棵倒塌的大树将国道挡的严严实实。
封于修突然冷笑一声,“班副啊,看来你走的这个国道不怎么安全啊,怪不得这个年代所有人都坐绿皮火车。”
伍六一迟疑片刻,“你是说我们遇到了抢劫的?”
封于修没有下车,反手将车门锁好,“一头黄牛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呢,你现在下去看,保证是死的,这头牛至少死了好几天了,就在有缘人。”
“早知道坐火车了,我来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危险啊。”伍六一咬着牙。
“你来的时候也没有遇见歹徒啊,恰好耽搁了。”
“后退,退回去我们刚刚路过的那个山坡上,等天亮了再出发,深夜随便躲在路边猫着一个人都可能对我们造成致命的攻击。”
伍六一挂了倒车熟练的后退。
封于修目光盯着逐渐远去的树木,一头黄牛,一棵倒塌的大树,多么适合讹诈的场景啊。
这个年代的乱也是他无法预料到的,胆敢当街行凶,也敢拦路抢劫。
就在越野车退回去后,两侧草丛钻出来五六个手持镰刀的悍匪。
“他妈的,好不容易等到一个肥鱼。”
“怎么办?我们肯定追不上这辆车啊。”
“没事,我就不信他不能够原地返回,这里可是通往河南省唯一的国道,他不来这边能去哪?等着!”
“死等!等了一个月了,再不来难道我们哥几个还去打猎?”
——
车在山坡上停了下来,这里可以看出周围千米的视野。
“班副,睡觉。晚上熬夜是熬不住的。”封于修开口。
伍六一摇头,“这地方怎么能睡着,不说野狼什么的,万一你说的是真的,一睡醒面前站着几个持械的劫匪,不是完犊子了吗?”
“两个人都熬死吗?”封于修开口。
伍六一看着封于修,“你睡觉,我有香烟可以顶住,你的体能比我好,心狠手辣,万一真的遇见了劫匪,你的作用最大。”
封于修很想说他深入睡眠三个小时足够了,但伍六一已经拿出了香烟做好了鏖战深夜的准备。
他只能打开车门躺在了后座,“没事,我们这里距离刚刚的倒塌树有五十公里,那些人是不会冒着深夜徒步追来的,这里可是有狼的。”
伍六一嗯了一声,打开窗户缝隙抽着烟。
“许三多,下榕树村的情况我知道,你从小就内向被村里的孩子欺负,为什么参军了就有这么大的变化?你的身手比那些特种兵都要利索。”
伍六一吐出一口烟圈有些怅然。
“而且你第一次杀人没有任何的不适感,这不像是一个农村的孩子。没有任何人第一次杀人能够面不改色。”
伍六一扔掉烟头,拧开矿泉水瓶猛灌了几大口。
“其实我一直……”
“还让不让人睡了????”封于修暴怒坐起身,眼神的怒火让伍六一瞬间闭上了嘴巴。
“睡吧睡吧,我守夜。”伍六一尴尬的转过头看向茫茫夜色。
封于修怒气侧身睡了。
这次伍六一没有自顾自的继续询问,靠着车门盯着远处。
深夜下的车灯亮出两股夜灯,防止周围有野兽靠近偷袭。
远处青蛙呱呱的叫声越来越响亮,似乎下一秒就在耳朵响起。
山里的风很冷,吹着山林树木发出呼啸的尖锐声。
似乎深山老林的不洁之物在游荡。
“许三多,你睡了吗?”
这声音跟巨大的黑暗有些渗人,伍六一一根烟续着一根烟的维持心中的不适感。
“按照我们现在的路程,已经走了一半多了,明天这个时间点就可以回到连队了。比预计的晚几个小时,我估计回去又要挨检查了。”
伍六一这个时候变成了话痨,一直以来他的性格都是那么不苟言笑的沉稳。
现在完全改变了。
这黑暗太让人不安了。
巨大的黑暗带来的压迫感比山都要大。
封于修睁开眼睛,走下车门,拉开伍六一的车门,面无表情盯着,“下车,后面去睡觉。”
“我不困。”伍六一摇头拒绝。
“你太吵了,去睡觉。”
封于修不由分说,一把将伍六一拉出来塞进后座上,自己坐在驾驶位上打开窗户驱散烟味。
“那你看好啊,有事……砰!”
封于修反手一拳将伍六一打晕。
他的眉宇间皱起了八字,以前这个班副挺不错的,沉稳波澜不惊。
难道是看见那三个暴徒杀了人的画面,导致了心理发生了改变?
封于修认为这是直接的原因,不然一个大男人怎么会变的婆婆妈妈的。
望着黑夜下的巨物跟远处的森林,封于修内心有些复杂。
他并非是不要命的去追那三个持枪暴徒。
杀了他们跟放走他们对于他内心没有任何的变化。
他没有那颗见义勇为的心,也没有那个正义的理念。
只要对方不惹自己,那就没事。
可为什么这次要冒着危险冲上去呢。
理由很简单,那封信。
许百顺的那份家信。
部队跟下榕树村相隔很远,他无法回去。
在他的心里,许百顺这个老农民不错,身上有质朴的味道,这让他想起了自己已故的父亲。
他的父亲就是这般,用尽一切让自己儿子好。
但是将自己过的那么不尽如意,每次以高姿态掩盖内心的自卑。
一个三等功的巴掌大小的徽章,是无法让那群很可能出现爆发行为的拆迁人群忌惮的。
可二等功就不一样了。
这次毙杀了三个亡命之徒,等回到部队,他肯定能够被授予二等功臣匾额。
这算是给许三多的一份慰藉吧,毕竟自己占据了他的身子,这个人本来就死了。
到了白昼,一抹暖色晨曦从山头跳出,驱散了黑暗跟巨物,绿色跟半截枯黄色占据了眼帘。
山林巨石,草木森林。
昨晚如此恐怖的压迫感,白天看起来竟然有股萧瑟荒凉的孤寂感。
封于修打开车门伸了伸懒腰。
双腿双臂缓缓伸直发出咯嘣的闷声,昨晚哪怕在车里他都没有忘却继续锻炼七大筋。
伍六一白天开了一天的车,又遭受了褫夺眼球的血腥,如今好不容易沉睡下去,一时半会是起不来的。
封于修打开后备箱,从垒起来的食物中间抽出一根警棍。
这是从那群武警手中要来的,毕竟封于修帮了他们那么大的忙。
一个足以震惊全国的案子被破了,无论什么要求都会被酌情考虑的,更何况是一根警棍呢。
赤手空拳可对抗不了一群人,这跟六连的比武不一样,这群人一旦被他们打中,自己肯定会大幅度的失去战斗力,甚至很有可能被直接砸中致命位置。
一旦交手,必须以第一姿态将他们彻底打倒。
到了日上三竿,伍六一才被酷热的阳光晒醒。
“几点了?”伍六一坐起身,顿觉得腰酸背痛,脖子似乎落枕了。
“不知道,差不多十点多的样子,吃完饭我们该出发了。”封于修早已啃着馍馍跟大蒜蹲在路边。
伍六一走下车,沉默了几秒钟抽出一根烟吞云吐雾。
抽完后顿觉得精神十足,从后备箱掏出馍馍香肠就着大蒜辣椒吃了起来。
封于修吃完后在山坡跑了几个来回。
“许三多啊,你说我们回个连队怎么就这么难呢?为什么倒霉事都被我们遇到了呢?”
伍六一越想越生气。
封于修看了一眼这个略显颓色的兵王,“很简单,你记错路了,这条路绕远了,并且一般根本不会有人走。”
“怎么可能!”
封于修走上车扔出一张地图。
“我们之前击毙那三个歹徒的地点在这里,行驶了五个小时后现在在这里。昨晚的山壁跟现在的森林都说明我们原本在这个地方变成了这里……”
伍六一顺着封于修的手指看去,在四个小时之前,本该转上村道,他却开上了国道。
村道一直往前是一条直路,两边都有村落跟青年旅店。
而转上了国道却进了山,这座山名字叫杨坝坡,是一个通往深山老林的荒路。
伍六一脸色彻底变了,“我就说国道怎么越走越荒野了,现在回去也来不及了,我们根本找不到加油的地方,必须往前走……”
他抓起军事地图看了看,“再走六百里才会有加油站……而油表……只能走四百里……”
封于修面无表情,“也就是说我们一个人得徒步走二百里去加油站打汽油了。”
“班副,你第一次出远门吗?”
伍六一侧过头,“嗯,第一次。”
“走吧,上车往前走,说不定能遇到机会。”
封于修坐上了驾驶位。
伍六一皱眉,“你昨晚一夜没睡,我来开车吧,你抓紧时间休息。”
“谁说我没睡觉?”封于修咧开嘴。
伍六一脸色都白了,“昨晚你也睡了?”
他急忙看向四周,旋即颤声,“真是运气好。”
“别废话了,在耽搁下去猴年马月到连队!上车!”
轰隆隆!
越野车发出轰鸣一路溅射着砂石颗粒跑向了杨坝坡边缘。
一路上封于修脸色阴冷,目光如狼虎视眈眈的盯着前方一切。
这紧张的一幕让伍六一也坐直了身子。
半个小时候,车在昨晚停止的地方刹车。
望着百米外那颗挡路的巨树,封于修看向左侧。
果然,昨晚那头死牛的尸体消失不见了。
两侧都是茂林跟一人高的蒿草,一旦他们下车去抬树,周围肯定有人扑上来霸占野越车。
而他们两个也会被冲出来的暴徒全部围住。
其他的倒不怕,就怕这些人有枪械。
这个年代尤其荒僻的地界,有一两把枪是在正常不过的。
在入伍之前,他在下榕树村的山沟里面也挖出来了一把枪。
也就是那把改造的枪械,让史今网开一面,招了他特定入伍。
“要不我下车去抬树,你坐在车上开过去?”伍六一右手抓着车门,目光快速扫射周围一切沉声开口。
封于修眯了眯眼,“不现实,那棵树一个人根本抬不起来,至少需要两个人以上。”
“那怎么办?不能在退了,不然车没油了,我们猴年马月也走不出这座深山。”伍六一急了,“妈的,我下去,就不信他们敢动手,穿迷彩服下去!”
“我劝你不要,现在穿着休闲服,这军车民间也有改装的,无非就是迷彩的越野车,他们不一定分辨出来,可你穿上迷彩服就不一样了,他们知道打劫我们是什么下场。一旦极端决定,必然下死手。”
听着封于修的分析,伍六一咬牙切齿,“该死的,这倒霉的事,你说他们藏在什么地方呢?蒿草里面,还是树后面?两侧都是山壁,会不会在我们车周围潜伏着?”
封于修反手掏出警棍,“一会我下车,你坐在驾驶座上,一旦发现不对立马倒车跑。”
“别急着发扬战友风格,车没了我们真的要留在大山了,车上是我们的食物跟水源,没了车我们会活生生的饿死渴死的。车必须保住!”
伍六一急忙开口,“你不一定要下去啊,万一他们有枪呢?”
封于修沉默了几秒钟,目光如电,“我赌他们没有,车停在这里至少十分钟了,如果有枪早就跳出来让我们下车了。”
“班副,别废话了,准备!”
封于修推开门跳了出去。
伍六一一个侧翻坐在了驾驶位上,双手握着方向盘,身体紧绷盯着周围。
封于修咧开嘴,每走一步身上的肌肉紧箍都会发出咯嘣的响动。
右手拎着的警棍被握着嘎嘎响。
他一步步走向了那颗大树,两侧蒿草发出呼啸的鸣叫。
犹如百只野鸭在争相呐喊。
当封于修站在了拦路树上的时候,周围依旧安安静静。
封于修皱起眉头,越野车的玻璃都是透明的,如果有伏击的人,早就看清楚车里面的人数了。
他们两个没有穿军服,他们为什么还不动手?
难道自己猜错了?这就是一条没人走的路?
封于修蹲下身摸了摸大树,树早已枯朽,但因为这是红木,没有变得干枯腐烂。
一眼看过去似乎这棵树本来就躺在这里很多年了。
封于修绕在另一侧,突然他的目光一缩,树干旁边掉落了几片干枯的树皮。
树皮缺口是新的。
也就是说,这棵树在不久的时间前,倒塌砸在了这里。
一颗早已死去的树,为什么会突然倒塌呢?
除非有人故意将其推到!
封于修豁然抬起头。
越野车上封于修脸色难看阴沉。
车两侧站着八个手持镰刀的悍匪,四个轮胎分别站着一个,手中的木棍直接插在车轮毂里面。
越野车被人工锁死!
封于修只问了一个问题,“没枪吗?”
“做撒子?爷们几个都遇到了困难了,两位爷爷掏个衣兜帮一下?改天还给你们。”为首的大汉咬着一根烟笑眯眯的开口。
封于修点了点头,“嗯,看起来是没有枪,那就容易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