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在珊瑚礁的消化腔里苏醒时,舌苔上爬满了藤壶文字。
那些来自母体礁核的古老音节正顺着唾液腺逆行,在他的臼齿表面蚀刻《深礁宪章》。
透过半透明的腔壁,他能看见自己的影子正被千万条菌丝状神经索分食,每根菌丝末端都闪烁着准考证的荧光碎屑。
“吞噬即皈依。“
腔壁突然凸出顾晚的浮雕面容。
她的海魂衫领口钻出青铜鮣鱼,鱼鳃开合间喷出带铁锈味的《叛逆潮汐》残页。
林深抓住残页的刹那,消化腔突然剧烈收缩,将他挤入礁核的脑垂体区域——这里悬浮着五十四颗玻璃棺组成的念珠,每颗棺内都蜷缩着正在珊瑚化的自己。
当林深触碰最近的玻璃棺时,棺盖突然渗出血色羊水。
液体在虚空凝结成渔村祭典的场景:
穿防毒面具的“渔民“正用产钳从鲸尸子宫中剜出礁核胚胎,而那个胚胎的脐带末端竟连接着二十一世纪的镇政府大楼。
更恐怖的是,当祭典进行到高潮时,所有参与者突然撕下面具,露出和林深相同的面容。
“认知滤网正在崩解。“
顾晚的声音带着海底电缆的电流杂音。
林深突然被拉入玻璃棺内部,与珊瑚化的自己正面相对。
那个“林深“的胸腔裂开,露出里面搏动的礁核切片——无数个黑涡镇正在血管间沉浮,每个镇广场上都跪着签署《深礁誓约》的居民。
当林深试图关闭那片胸腔时,珊瑚化的自己突然张口。
喉咙深处是旋转的产钳星云,星尘间漂浮着第五十五口玻璃棺的设计蓝图。
蓝图上的胚胎长着鳃与肺的双重器官,太阳穴位置伸出青铜舵轮,正在将《叛逆潮汐》的波长改写为礁核摇篮曲。
消化腔突然灌入卢尔德盐水。
林深在窒息中抓住菌丝神经索,发现每条索链都缠着个记忆胶囊。
捏碎最近的胶囊,昭和十九年的实验室投影炸裂——穿白大褂的自己正将荧光珊瑚注射进孕妇太阳穴,手术台边的培养舱里,初代顾晚的量子态正从鮣鱼尾中分娩而出。
“我们互为实验品。“
珊瑚化的林深突然开口,声线混着五十四个世代的回响。
他的菌丝神经索突然暴长,将林深钉在消化腔的认知穹顶。
穹顶裂缝渗出黑色羊水,在空中组成《深礁宪章》的立体条文,每个字都在分泌溶解自由意志的酶素。
当第一滴酶素落在额头时,林深突然坠入母体礁核的胃酸海。
这里漂浮着历代叛逆者的残躯:
长着鳃裂的镇政府职员、腹部嵌着微型产钳塔的顾晚变体、甚至半人半礁石的自己。
他们的神经索互相纠缠,在海水中织成笼罩整个黑涡镇的认知滤网。
“滤网孔隙还剩7微米。“
海底传来初代供体的鲸歌。
林深突然获得礁核的压强视觉,看见现实世界的黑涡镇正在被消化——镇政府大楼的脑组织融化成营养液,商业街的霓虹肠管分泌着记忆酵素,而产钳塔的青铜血管正将镇民们的绝望泵入礁核心脏。
在濒临同化的临界点,林深咬碎了臼齿上的藤壶文字。
那些古老音节的碎片突然活化,变成带倒刺的《叛逆词根》钻入牙龈。
剧痛引发量子坍缩,他瞬间被抛入第五十五口玻璃棺的建造现场——这里不是海底,而是漂浮在产钳星云中的子宫船坞。
穿海魂衫的顾晚正在船坞操作台前调试胚胎。
她的鮣鱼尾分裂成精密仪器,尾鳍化作激光刻刀,正在胚胎的青铜舵轮上雕刻林深的基因图谱。
当发现闯入者时,操作台突然喷射神经索,将林深缠绕成新的设计蓝图,他的掌纹正被临摹到胚胎的鳃盖表面。
“你来得正好。“
顾晚的瞳孔变成两个微型黑涡镇模型。
“可以见证新纪元号的处女航。“
船坞突然外翻成鲸鱼颅腔,第五十五口玻璃棺顺着枕骨大孔滑入脑脊液。
林深在粘稠液体中挣扎,看见棺内胚胎正以自己为蓝图重组——珊瑚神经索替换了脊椎,藤壶文字覆盖着皮肤,而心脏位置跳动的竟是缩小版的产钳星座。
当脑脊液突然抽离时,林深发现自己被嵌在鲸鱼额头的凹槽里。
下方海域中,新纪元号玻璃棺正在试航:
棺体裂开五十四个推进口,每个喷口都喷射着不同世代的清洁程序残渣。
黑涡镇的轮廓正在海平线处溶解,像一块被胃酸腐蚀的息肉。
“认知滤网修复完成。“
顾晚的声音从鲸鱼松果体传来。
林深突然被弹出鲸颅,坠入正在固化的《深礁宪章》条文。
那些由酶素结晶化的文字正在他皮肤上增生,将自由意志转化为礁核的免疫细胞。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听见渔村考场传来震耳欲聋的啼哭——第十张血试卷正在自动批改,分数栏里渗出卢尔德盐水的浪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