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撤退吧。”
王子沮丧着开口。
“您的意志。”子爵行脱帽礼后立即用眼神示意旁边强壮的狼骑兵军官去收拢军队。
维鲁格翻身上狼,用双腿夹着狼骑向着军阵方向疾驰而去。他一面吹动骨哨,一面高抬右臂。
这是狼骑兵团的独特讯号,隔着远远距离,眼尖的狼骑兵已经注意到他们统领传递的消息。
「撤退!我们可以撤退了。」
狼骑兵们没有叫喊出声,只是接二连三的摸出骨哨传递同一个消息。
原本散在各处伺机游走的狼骑兵一个接一个的收到讯号,不动声色的从各处战场收缩回来。
他们没有一窝蜂的散乱溃逃,而是很有序的退回阵中,命令尚未溃散的布鲁斯军队一起后撤。
自卡佩人猛攻开始,布鲁斯军阵溃退的已经太快,已经不可能完好无损的带走所有部队,是以狼骑兵们只有带着部分尚未被波及的部队一齐离开。
王子用望远镜观察着这一切,心中肉痛不已。
他心疼的绝对不是被丢在最后面的汉诺威人——这里是汉诺威领,随手能抓来的平民比地上野草还多的多。
真正让王子烦躁的是那些溃退的布鲁斯步兵或许会给被他们强拉进队伍的汉诺威人一种危险的念头:
自从在汉斯森林迎来惨败后,这支布鲁斯人军队的组成结构就变得极不健康。
狼骑兵团与作为步兵骨干的幸存布鲁斯步兵是军队核心,而那些被强征进来,只进行了几天简单训练的汉诺威人是军队臃肿庞大的血肉。
那些汉诺威人被王子用刺刀与火药胁迫,匍匐于军队,作为行军作战的耗材被布鲁斯军利用。
在作战时,往往是子爵的狼骑兵团打开局面,而那些精锐步兵带领被山贼督战队催促的汉诺威人一齐压上,最终让那些更孱弱的卡佩人败亡。
可以说,死亡威胁与战无不胜就是王子的军队能够始终让汉诺威人被裹挟的唯二前提。
可是现在……王子愈加的心烦。
布鲁斯人不仅仅在正面战败了,甚至表现出了畏惧、恐慌——这会不会让汉诺威人知道原来布鲁斯人也只是血肉躯体的凡人,会被铅弹打倒,会被刺刀刺倒,也会在遇到更可怕敌人时……畏缩不前。
想到这里,王子冷冰冰的眼睛不由更加冷漠,他攥着腰间的配剑,脑子里闪起一些危险的念头。
不过很快,王子就放松握力。
他心想:
罢了,反正这场溃败后,队伍里的汉诺威人会少很多。
等从这片战场离开,他更是要与维多利亚人、布鲁斯元帅安排的援军汇合。
力量空前强大的那时,就算这批汉诺威人脑子生起不该有的妄想,也会瞬息消散。
如是想着,王子放下佩剑,继续静静看着前线、后方的布鲁斯军队不断收缩回撤的模样。
他将视线丢在后方高地,恶狠狠的盯着一个方向:
很快,我们就会回来,带着近万人的军队,带着能够将你们碾成灰烬的力量。
王子用凶戾的狂想与诅咒压下心底因又一次溃逃而升起的失落与烦躁。
“布鲁斯人正在准备离开,看他们的撤退架势,这支军队的军官团果然很出色。”
夏林赞叹着观察视界中有序离开的一队队红点——布鲁斯人的这次撤退并非一股脑的完全后撤,而是一批批的退下,他们甚至安排了队伍主动攻击正从多个方向推进的卡佩军队。
这一次战斗夏洛特营地又胜利了,但显然也只能吃掉这批敌人的一部分人。布鲁斯人的断尾战术已经将卡佩队伍钳制,至少一大半敌人将能轻易离开。
有些可惜。
夏林忍不住心想。
视界搭配上【地理学】这个技能,让他无论是进攻、亦或防御都能有极好的发挥。
可追击这种灵活度更高的战法,天赋能给他进行的加持有限——毕竟由于他军力不足,也不可能提前在布鲁斯撤退位置提前布置部队。
夏林眼神遗憾的看着狼骑兵裹挟着大半布鲁斯军队离开,他身后也是这时传来哒哒蹄声。
“阁下,我们又一次胜利了——在您的带领下。”
巴蒂斯特带着敬意的恭维从刚刚蹄声传来的位置扑过来。
夏林牵着缰绳,让战驴扭转过身体
“胜利属于所有人,我,你,皮埃尔,桑斯以及全部的营地士兵。”夏林微笑着回应。
“只要有您在,胜利就永远属于我们全部。”巴蒂斯特回应以同样标准的微笑。
夏林觉得肌肉少校的话里意有所指,不过巴蒂斯特始终只是笑着,这种似无异样的表现终究还是让夏林压下那抹狐疑。
“伤亡,战果如何?”夏林出声询问。
“第五掷弹兵连负责在高地阻击,伤亡较多,十几个兄弟死亡、三十多个受伤。第二三加一起大概有……”
“汉诺威雇佣兵损失了约有四十多人……”
“战果的话,这次很大,我们打死的单狼骑兵就有近百人,打死打伤的线列步兵更是不计其数。”
“我们的汉诺威雇佣兵还端掉布鲁斯人的整个炮兵阵地。那里除了炮手、工兵就只有二十多个狼骑兵的守卫。”
“桑斯——就是汉诺威雇佣兵的队长带人冲上去时,那群布鲁斯人都吓傻了,一筒火炮都没来得及炸掉,我们缴获了十二门三磅火炮!”
“就是炮弹少了些,没被炸掉的炮弹只剩下五箱。”
“还有战俘,这一战下来,我们俘虏的布鲁斯兵恐怕能有上千人!”
巴蒂斯特似乎早预料到夏林会询问这些,张口就详细报告起来。
“拢共死了六十多人,还有一百多人受伤。”夏林听的一时语塞,下属战亡的伤感将他从胜利的喜悦中拉扯出来。
“阁下,战争总是这样,总会有人牺牲。大家进入军队的那天起,就做好了有天会死亡的准备。”
“我们愿意追随您,那些战死的士兵死前没一个悔恨的,脸上都带着笑。”巴蒂斯特表情肃穆,轻声说着。
夏林喃喃开口:“总会有人死亡……”
他们愿意追随我,也愿意为我而死。
战争,无情的战场不会垂青任何人,任何一个角色都可能在某个瞬间如最轻飘飘的羽毛破碎。
作为指挥官,要做的就是做出最佳选择,让最合适的地方,出现最合适的部队,让应该胜利的部分胜利,哪怕牺牲许多……不,哪怕减去许多无关紧要的数字。
夏林明白自己需要有觉悟,但另一种声音告诉他如果只是把这些人当成数字,他也就真的成了一个冷漠的机械。
“巴蒂斯特,收拢所有阵亡者的尸骨,让受伤的人得到最好照顾。”
“进行调查,汇集成册,我要知道所有牺牲者的名字。”
“是,阁下。”肌肉少校抚胸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