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泽的第十九轮月潮涨至祭坛第三道裂痕时,青璃的鳞片开始记录时辰。她盘踞在龙血蕨织就的天然阵眼中,蛇躯随月相变化扭成螺旋状,额间两粒米珠大小的凸包随呼吸明灭,每次闪烁都在玄武岩上蚀出星斗状的凹痕。白羽的霜气结界在上空凝成六棱冰笼,笼柱刻满妖族计量时辰的蝌蚪文,月光穿过冰棱投射在地面,将她的影子切割成破碎的卦象。
“寅时三刻,地脉阴气过尾闾。”白羽的传音裹着桃始华的粉霜落下。青璃昂首,见灵鹤左翅第三根飞羽沾着未化的春雪,翅尖轻点寒潭水面,涟漪化作三百六十道冰晶指针,精确标注她周天运转的偏差。她试图模仿冰针轨迹调整呼吸,喉间横骨却骤然紧缩——月华如生锈的剔骨刀剐蹭脏腑,脊柱第七节骨突“咔”地裂开细纹。
黎明前的黑暗浓稠如墨,青璃偷师于龙血蕨的吐纳韵律。
这些曾被啃食的蕨类在子夜与破晓交界处展露玄机:
-叶脉震颤:次级叶脉以九息为周期舒张,暗合《化龙诀》基础频率
-露水轨迹:凝结的露珠螺旋渗入主茎,与灵气周天运转惊人相似
-根系共鸣:深埋地底的蕨根在地脉阴气上涌时抽搐,过滤浊气成青金汁液
她将信子探入蕨丛,鳞片开合频率渐与叶脉同步。当第七缕晨曦刺穿雾霭时,尾椎突生蚁行般的酥麻——地脉阴气化作发丝细的凉意,沿二十四节脊骨攀升,在心脏处凝成露珠状的灵气胚胎。这微光仅存三息便溃散,却在她识海烙下灼痕:修炼是场与天地争命的豪赌。
正午阳气鼎盛时,青璃发明了专属的痛觉标尺。
她用褪下的蛇鳞在祭坛刻写《乙木化龙诀》残章,每片鳞甲都是疼痛的注脚:
鳞蜕之痛:如百足虫啃噬神经,始于尾尖终于七寸,持续三百六十息(以冰笼投影移动三格为计)
-骨突异变:每节脊骨碎裂十八次方能定型,碎裂声似玉器坠入青铜鼎
-灵气对冲:月华与地脉浊气在脏腑厮杀,败者化作黑血从鳞隙渗出
最诡谲的是新褪鳞甲的变化——在望月夜的特定角度,鳞面会浮现未完成的符阵。这些纹路随三日潮汐涨落生长:上弦月时如蚯蚓蠕动,望月夜舒展成青龙爪痕。青璃用信子蘸取寒潭水描摹,发现每完成一笔,丹田虚空便多一缕青雾。
第四十三日黄昏,沼泽毒瘴幻化成致命诱惑。
青璃嗅到腐尸般的甜腻时已闭息不及,瘴气顺信子钻入喉腔:第一息:毒腺暴缩,黏液逆流蚀穿食管。第三息:视界分裂——左眼倒映现实的蕨丛,右眼窥见地底游荡的修士残。第五息:脊柱骨突爆鸣如百张桐木琴断弦
濒死之际,她蜷成蕨王垂死的环状。潭底青龙指骨震颤,渗出青金髓液悬于尾尖三寸。『饮下...否则化腐土...』洪荒龙吟震得识海龟裂。她用肿胀的信子卷住髓液,腥甜入喉瞬间,暴走的毒瘴竟与龙髓交融成温顺溪流。这救命恩赐亦是毒药——丹田处新生一缕黑气,如附骨之疽缠绕初生的炁种。
月蚀夜,寒潭化作巨大的青铜镜。
青璃盘踞冰面,放任灵气自然游走:
月华沉降:沿骨突滴落如朝露渗旱土,每滴皆带冰晶碎裂的脆响
地气升腾:自尾尖螺旋攀升,裹挟七十二种矿物精粹
乙木调和:龙血蕨青雾织成滤网,涤去灵气中的杀伐之音
当第一百零八次周天循环完成,脐下三寸突传水滴落潭声。内视之下,混沌中浮出芥子大的青玉光点,其旋转轨迹竟与白羽翅尖霜气流转完全同步。这便是《化龙诀》所述「炁种」——需日食三滴寒潭髓方能稳固的灵气胚胎。青璃吞吐这初生的奇迹,忽觉天地呼吸与己身同频:云梦泽的每片蕨叶都在为她聚灵。
白羽归来时,惊蛰二候的桐花雪落满云梦泽。
灵鹤丹顶的命盘虚影笼罩寒潭,将青璃的周天运转拆解成三千冰晶符文:“地脉浊气过滤不足五成,寅时灵气躁动超限七分。”翅尖轻扫处,潭水倒映青龙指骨与炁种共鸣的频率——沉寂的遗骨正以幼龙破壳的节律震颤,每次震动都令炁种表面的符纹繁复三分。
“师尊可知这些鳞纹何解?”青璃昂首展示脊鳞新生的蕨脉纹路。
白羽振翅掀起桃雪,冰晶在空中拼出洪荒星图:“待你饮尽九缸寒潭髓,自会读懂青龙的蜕鳞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