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3章关于老夫闭关养伤,发现被「架空」的事情
涧阳府,沈宅。
院落里除了巫山以外,竟是还有一位罕见的身影,正是羊明礼这位镇南将军。
而且观他在大树下闭眸养神,虽身不染尘,但周遭已堆满了厚厚的一层落叶便可得知,这位镇南将军在宅邸中已经停留了许久。
「又是三个月了!」
「凤大人都回来这麽久了,南阳将军为何迟迟不归?」
巫山觉得自己若是凡人之躯,估计此刻早就急的满嘴大泡。
对于修士而言,寥寥数月都不够闭个关的。
但问题就在于,南阳将军乃是进京领赏,手握这麽丰厚的人间皇气,按照常理,应该立刻回到最安全的地方,好生消化这批收获才对。
完全没理由在外面停留。
「……」
羊明礼缓缓睁开眼眸,他先前并未着急,乃是知晓南阳手持三品斩妖令。
这般实力,只要不是刻意找死,天下大可去得。
又何况还是在神朝疆域之内。
便是遇到那菩萨亦或者大罗仙尊之流,只要一心逃命,大概率还是能活下来的。
退一万步来说,即便是真的运气不好,遭了杀劫,总不至于一点消息都传不出来。
但等了这麽久,仍旧是杳无音信,便是羊明礼的心绪也是渐渐忐忑起来。
因为消失的人不止南阳,还有烟岚那个小姑娘。
西边九府总共才三个封号将军,一下子没了俩,还是关系最密切的两人,很难不让人怀疑,是否那烟岚出了事情,南阳收到消息,冲动之下离开了神朝前去帮忙……
天地广阔,巨擘不计其数。
若是到了外面,那可就不好说了,更何况对方身怀三万馀劫的皇气金丸,此物本身已经足够引来杀身之祸。
「我已让凤曦和一众封号将军前去寻探消息,再等上几日吧。」
所幸也就是现在的局势已经乱到连羊明礼都看不懂的地步了,神朝之外打生打死,反倒是这块肥肉本身,竟是无人愿意来咬上一口。
近乎半年时间,整个大南洲竟是没有发生过一起妖祸……
甚至比劫起之前还要安静祥和。
这才让一众斩妖司差人能抽出空来,前去寻人。
「哎!」
巫山重重的叹了口气,若非他需一人看顾九府,早就跟着诸多同僚一起去寻人了。
不知为何,曾经习惯了独来独往的他,如今得知南阳将军失踪以后,哪怕身处羊大人旁边,居然也莫名觉得没什麽安全感。
见了鬼了。
相较于旁边这位大罗仙尊,巫山反倒有种是南阳将军以一己之力在庇佑大南洲的错觉。
可现在全无思绪,他也只能强行按捺住性子,蹲在门槛间等候起来。
随着时间流逝,逐渐有一道道流光掠来。
可如出一辙的是,无论来人是谁,在落地后,都是向着羊明礼行个礼,随即抬起眼眸,无奈的摇摇头。
从大南洲到神朝,一路官道,再加上不计其数的大城,竟是没有一人看见过南阳将军的身影。
直到凤曦也从空中落下:「他当初比我先离开许多日,应该是出了什麽意外。」
这位美妇此刻满脸自责,早知如此,又何必心急,不如让对方随自己同行。
「什麽意外?」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从门外缓步而来。
严澜庭默默扫过众人,敏锐的发现缺少的两道身影,刹那间,老人的眸光倏然凌厉了起来。
涧阳府剧烈的气息变化,终于是惊醒了这位闭关养伤的镇南将军。
当初分家的事情,本就闹得大南洲斩妖司不和。
如今闭关而出,其馀人都没出事,唯独是最初追随自己的两位封号将军消失不见,又怎能不让人多想。
「你这般眼神是何意?」
羊明礼蹙眉,回望而去,本就急躁的心绪腾的窜起火来:「莫非你以为是老夫在坑害同僚?」
「按你的龌龊性格,也未必做不出来。」严澜庭毫不退让的与其对视。
这麽多年下来,他自知性格不好,故此一直忍让对方,哪怕遭受排挤,也顶多是故作不屑的远离众人,独来独往。
但此刻涉及到那两位小辈,严澜庭这般强硬态度,就差原地叫骂起来。
「好好好!不识好歹的老东西!」
羊明礼一想到自己先前预料到西边九府会出事,主动离开松风府前来救援,在得知南阳消失以后,更是担心巫山一人照顾不周,故此前来涧阳府坐镇。
姓严的两眼一闭,说是养伤,实则对大南洲不闻不顾,刚刚出来便是血口喷人。
欺人太甚!
「别说老夫欺负你有伤在身,今日不打你个半死,算老夫这身修为白练了!」
羊明礼猛地站起身子,挽起宽袖,指尖已经掐住了法诀。
「就凭你这渡不过三三变化的夯货?」
严澜庭冷笑一声,平日里看着闷不做声,一开口便是直直戳人心窝。
换做别的修士,在没能完成变化之前,哪怕刻意停止修行,也不会冒然跨过三三之数,一旦掌握三十四缕天道秩序本源,就代表此生前路断绝,再无破境的希望。
但凤曦和羊明礼不同,这两位是镇南将军,需要照拂整个大南洲,不似那闲野修士,有充足的时间去慢慢熬,所以哪怕一丝一毫的提升也不能放过,否则一旦遇到什麽变故,遭殃的便是这黎民苍生。
换而言之,他们的大道,乃是为了神朝百姓而断绝。
听闻此言,羊明礼脸色惨白,随即又变得涨红起来,在其剧烈心绪波动下,周遭天地灵气瞬间便是陷入暴动。
「够了!」
凤曦虽然同样被言辞误伤,但看见这般内讧,还是强忍心中难受,站出来低斥一声。
然而两位镇南将军此刻都是生出了火气,哪里是她一句话就能止住的。
「……」
严澜庭垂手立于原地,原本就暴动的天地灵气,此刻已经隐隐传来炸响声。
大罗仙尊间的对峙,光是溢散的气息,便足矣让周遭的一众封号将军窒息。
眼看着就要莫名其妙斗起法来,其馀人已经没有再劝的念头,纷纷调动劫力,打算先撤走再说。
就在这时,院外却是传来一道略带疑惑的声音。
「这是在做什麽?」
沈仪安静立于院外,不解的看着自家宅邸。
小小的院落内,竟是汇集了大南洲斩妖司近乎所有同僚。
「你这是上哪儿去了?」凤曦短暂错愕后,紧绷的心弦终于松了下来。
只要人没事就好。
至于另外的两个老头,爱怎麽打怎麽打,最好打死一个才解气!
一天天的正事不干,就知道斗气,聒噪的要死!
「路上遇到点事情,耽搁了一会儿。」
沈仪并没有细说的意思,毕竟那千臂菩萨又不像真经,对方明面上并没有做出危害神朝的事情,不一定能换来功绩……况且神朝暂时估计也拿不出几个大子儿了,反而会影响自己之后的计划。
「……」
听闻此言,严澜庭沉默一瞬,知道误会了羊明礼,有些不好意思的松开了指诀。
可一时间却又抹不开脸皮道歉。
他故作随意的朝对面瞥去,下一刻,严澜庭眼中显出了几分意外。
只见姓羊的居然早就收起了气息,重新坐回了石凳上,闭眸养神,好似方才什麽都没发生过一般。
这老小子何时变得这麽好说话了?
眼看着紧张的气氛忽然缓和下来,其馀封号将军们虽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还是迅速打起了圆场。
「事情解决了?有没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凤曦朝沈仪看去。
「还行。」沈仪轻点下颌,虽然冒的风险很大,但结局总是好的,身上的两条链子终于取掉其一,而且收获也不小。
「那便最好。」
见状,凤曦重新将目光投向众人:「正好你们都在,这次回来也没时间好好聊一下,不如就借着这机会,都说说自己的看法。」
虽说食神朝俸禄,替神朝做事,乃是天经地义的道理。
但这一回的情况有些不同。
人皇的举动,称一声诓骗也不为过……毕竟镇守神朝和谋逆仙庭乃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说得难听点,这群人加入斩妖司,或多或少身上都沾染着某种麻烦。
但只要实力足够,麻烦总有解决的时候,也算是一个盼头。
但这天穹之上的仙庭,可是在天地初开之时,便已经伫立在了众生的头顶。
无论修士还是凡人,估计都从未想过,若是从此天幕空荡,没了这仙庭的世道,会是何等模样。
「……」
闻言,方才还面带笑容的一众封号将军们,突然齐齐失了声音。
有人垂下眼眸,默默从身上取出了铁牌。
虽不似镇南将军的斩妖令那般,整体宛如一块黄澄澄的美玉。
但那金属质地的牌子上,同样也有缕缕黄雾萦绕,且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上面那个悄然愈合的「仙」字。
斩妖变成了斩仙。
而且还不是某一尊仙家,而是那偌大的仙庭。
从此以后,便是实打实的逆天而行。
天地初开的正神们,为了镇守天地秩序而生,而人皇的举动,莫过于世间最大的那位妖邪。
一尊疯了的帝王,真的还有追随的必要吗?
别看封号将军们都在此地,实际上下面那些斩妖人们,已经有不少悄然失踪的,斩妖官们仅是上报,却并未有什麽实质性的追捕举动,显然也是默认了此事。
若是院内的众人不去理会,下一批「失踪」的,估计就该是斩妖官了。
换做别的大洲,定然是悍然斩杀,以儆效尤。
但大南洲不同,最近的安静祥和,让斩妖司的压力并没有大到那种程度,有了些许供下面人选择的馀地。
「无论如何,我是在这里生活惯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南洲被妖邪所侵。」
让所有人没料到的,率先开口的,竟然是以油滑着称的巫山。
只见这五大三粗的胖子,轻轻摩挲着他的铁牌,随即轻轻将其挂在了腰间。
从上次遇见千臂菩萨后,他巫山的命就算是捡回来的,多活一天都是赚的,能随着南阳将军办事,心里总归要踏实些。
挂好牌子后,他抬头看着沈仪笑了笑。
「……」
将这一幕收入眼底,严澜庭挑了挑眉。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个被自己强行调过来的胖子,心里可是不满的很,甚至直接用玉简骂起了娘。
就算上次被南阳所救,缓和了这份不满,但在亲历生死以后,本就谨慎的性格,不应该愈发胆怯才是?
这幅誓死效忠的模样是什麽情况。
而且对方效忠的对象,好像不是自己这个镇南将军。
「倒也有几分道理。」
随着巫山开口,封号将军中另有几人沉吟良久,最后无奈一笑。
他们无论是抱着何等目的加入斩妖司,可毕竟镇守了这二十七府多年。
如今天地侵吞神州的心思已经明显的不能再明显。
哪怕离开了这里,他们又真的能做到心如古井那般,遁入深山隐世不出,坐看红尘尸横遍野不成。
若真是这般绝情寡欲之人,当初也不会选择加入了。
眼看着一个个封号将军挂起牌子,不再似从前那般藏于阴暗,而是堂而皇之的展露出斩妖司差人的身份。
凤曦轻轻一笑,侧眸看向了远处了羊明礼。
「瞧我作甚。」
羊明礼抬了抬眼皮,随意道:「南阳将军有什麽指教?」
对方能提前收到三家大妖袭击松风府的消息,亦能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离开神朝,截回真经。
这一切都说明了,抛开实力不谈,无论是消息渠道,还是判断能力,南阳将军对整个局势的把控,早已超越了他们这群老东西。
他却是不知道,自己这句话给严澜庭带来的震惊有多大。
「……」
严老爷子看似平静的坐着,实际上放在膝上的手掌已经攥了又攥。
当初这老小子,哪怕是拼着分家,也要将掌控权死死捏着,生怕别人提出不同的意见。
但现在,却是这般轻易的将这权力给放了出来,交给一个小辈做主。
难不成是气话?
念及此处,严澜庭默默看向其他人。
却见包括凤曦在内,近乎所有同僚都是认真的看向沈仪,竟是真的在等待对方的指示?!
他用力掐了掐眉心,掩饰着心中的困惑。
自己这才闭关多久,大南洲怎麽变成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