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阿斯塔波的奴隶商人那边便派来了文书,告知他们已经准备好了所有奴隶。
韦赛里斯不由跟妹妹丹妮相视一笑。
“紧张吗?”韦赛里斯问。
“有点。”在哥哥面前,丹妮从不掩饰自己内心的想法:“但更多的,是一种……迫切与激动?”是啊,为什么会是激动?自己又在为什么而激动的难以自抑呢?
韦赛里斯不由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
“看来我的妹妹,已经像是一条长大的真龙了。”说着,韦赛里斯眯起那双紫色的眼瞳,看向面前的阿斯塔波:
“只有真龙在准备掠食即将入腹的食物时,才会如此作态。”
丹妮不由恍然,是啊,伊莉亚他们在扑击自己的猎物前,就是这样的状态。
一想到这里,便不由得有些内疚的看了身后的三条龙一眼,为了今天的计划,他们不得不委屈他们带上镣铐。
一开始伊莉亚他们是死活不乐意的,伊耿跟只灵活的小豹子似的在船舱里乱窜,尾巴像是鞭子般甩来甩去,烟雾从鼻孔里愤怒地升起;
雷尼斯估计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对着乔拉爵士手里那沉重的镣铐不住哈气。
要不是韦赛里斯及时安抚住他们,乔拉爵士说不定已经变成一团人形火炬了。
伊莉亚则是如生气的大猫似的将身体蜷成一团,翅膀和尾巴紧紧缩拢,咽喉不住发出呼噜声,唯有那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瞪着韦赛里斯。
“这是必要的伪装,你们不带上的话,我们的猎物就不敢接近,伪装,是为了更好的猎杀。”
伊莉亚那对原本叠起的耳蹼不由翘了起来,韦赛里斯则咧开嘴角,看着她那双犹如熔岩般炙红的眼瞳,一如魔鬼的低语:
“唯有今天,我不会约束你的天性,你可以尽情的猎杀,肆意的纵火,沐浴在血瀑之下,徜徉在敌人焦炭般的尸骸之间。”
伊莉亚终于起了兴致,歪了歪脑袋,就仿佛在确认韦赛里斯不是在骗她,天可怜见,平日里她连捕猎一只羊羔,一匹马驹,都要被丹妮莉丝给训导半天,拉去给牧民赔偿道歉。
最终伊莉亚还是勉为其难的带上那,以她的力量,随时可以挣断的镣铐。
眼见身为大姐大的伊莉亚‘屈服’了,她的两个兄弟伊耿跟雷尼斯也有样学样的接受了这份‘伪装’。
就是如同韦赛里斯所说的那样,他们知道自己正在狩猎的路上,所以一路上很不安分。
以至于原本拉车的马都换了好几批,最终还是临时雇了一批阿斯塔波奴隶来拉这台装了三条龙的马车,方才顺遂的行在路上。
昨日还显得空旷至极的阿斯塔波红砖街市,今日几乎可以算是拥挤。
奴隶和仆人排列在道路两边,奴隶商人和他们的女人则穿上托卡长袍,自阶梯形金字塔上俯视。
“人的天性,便是喜欢围观。”韦赛里斯断言道。
丹妮心想可不是嘛,不过是急切地想看看真龙,好告诉自己的孩子,以及孩子的孩子。
她不由得略带悲哀地思及,也不知其中多少人会有孩子,因为绝大多数孩子还等不到长大,就会变成奴隶,亦或是成为无垢者那样淘汰的耗材。
“让开让开!”三名哈拉罗战士走在前面开道,科乔挥舞着那把银柄皮鞭,阿戈握着巨大的双弧龙骨长弓,拉卡洛则腰跨着那把卓戈曾挥舞着它在科霍尔城下大杀四方的镀金阿拉克战刀。
女孩弥桑黛随行在他们左侧,殿后的是身穿锁甲和外套的乔拉·莫尔蒙爵士,他朝任何敢靠近的人怒目而视,以维持秩序。
后面则跟着那步调整齐划一的一百无垢守卫者,护送着那绵延几百米琳琅满目的货物。
丹妮环视着他们,她想到今天之后,他们这支正沿阿斯塔波蜿蜒的河流向上游前进的队伍,便将扩张百倍,而哥哥则将带着他们搭乘着大船,船帆将是一块平滑的黑色丝绸,上绣坦格利安家族的红色三头巨龙,喷出金色的火焰。
这是他们的长兄雷加曾经使用过的旗帜。
而它,将在自己弟弟妹妹的手中,沐浴火焰,重获新生。
装饰着巨大青铜鹰身女妖像的骄傲广场太小,无法容纳所有无垢者,因此集合地点改在惩罚广场,正对着阿斯塔波的主城门。
一旦完成交易,韦赛里斯便可直接带他们离开阿斯塔波。
这里没有青铜雕像,只有一个木制平台,反叛的奴隶就是在此被折磨、被剥皮、被绞杀。
“善主大人们将它放在这儿,好让它成为新奴隶进城后看到的第一样东西。”来到广场时,弥桑黛告诉他们。
乍看一眼,丹妮以为那上面的奴隶有跟斑纹马一样的皮肤,随着队伍骑近,才发现蠕动的黑斑纹下是鲜红的生肉,苍蝇和蛆虫。如削苹果似的,反叛奴隶的皮肤被长长卷曲、一缕缕地剥下。
丹妮的胃阵阵翻搅,强忍着了救下奴隶的想法,待看到哥哥那双平静的出奇的眼湖后,像是得到了力量。
今天之后,这一切,都将不复存在,丹妮心想。
待他们抵达时,就感到那支静待交付的军队早已先至,丹妮甚至怀疑那些奴隶主是不是昨天晚上就将他们带到了这里,直至站到现在。
他们就这样一排一排又一排地站立着,个个都是没有人性的石头,却亦是有朝一日为哥哥踏平通往铁王座之路上,砸开维斯特洛大门的砖头。
总共八千六百个经过完整训练、赢得尖刺盔的无垢者,外加五千多光着脑袋,装备长矛和短剑的受训者。她看到远方最后面的那些不过是孩子,但跟其他人一样站得笔直,纹丝不动。
克拉兹尼和另七名‘善主’同样在此恭候。其他出身高贵的阿斯塔波人,也一簇簇站在大奴隶商人们身后,从银色细高脚杯里啜饮红酒,奴隶在他们中间穿梭,捧着盘盘橄榄、樱桃和无花果。
年长的格拉兹旦坐在轿子里,由四名古铜色皮肤的高大奴隶抬着。六个枪骑兵沿广场边缘巡逻,挡住围观的人群。
克拉兹尼让一名奴隶扶他下马,因为他自己一手固定住托卡长袍,另一只手抓着一根华丽的长鞭。
“他们都在这儿了,”他看着弥桑黛,“告诉你的国王主人,所有无垢者属于他了……只要他能如期付账。”
韦赛里斯抬起一只手,指尖下按。
乔拉爵士一声令下,货物带上前来:
整整三十捆虎皮、熊皮,十二只翡翠猴子,一箱珍贵的黑紫晶,一桶填有蠕虫的去核橄榄,十七只象牙眼睛,最后就是装了整整十二大车的科霍尔特产,以及那车装满了‘金币’的货箱。此外,还有许多许多别的东西。他们的无垢者将它们在奴隶商人面前排成一堆。
交付过程中,好为人师的克拉兹尼,最后一次嘱咐他们,该如何约束部队:
“他们即便饱受训练,但还很嫩,没上过真正的战场。”他通过弥桑黛说,“告诉这两个维斯特洛贱人,聪明点的话,就先让他们获得一些作战经验,而不是直接就去跟那些野蛮的维斯特洛骑士对决。此去西方,路上有许多小城市,很适合洗劫,不管取得什么战利品,都可以全部收归己有,因为无垢者对金钱和珠宝没有欲望。抓获的俘虏,靠一队护卫就能押回阿斯塔波。我们会买下其中健康的,价格从优。谁知道呢?也许十年之后,他们给我们送来的男孩,会继而成为无垢者,形成良性循环。这样对大家都有好处。”
最后,直到没有更多东西加到货物堆上了。
韦赛里斯笑着摊开手道:“现在,它们都是你们的了。那么剩下的只有……”
“……龙。”尖胡子的格拉兹旦用含混的通用语替她说完。
“他们在这儿。”乔拉爵士领着急不可耐的奴隶商人来到那台龙辇。
当一众阿斯塔波人围观而来时,伊莉亚和他的弟弟们正躺着晒太阳,然后脑袋齐刷刷的看向这些陌生的家伙,如同打量着被许诺的新玩具。
明显有些紧张起来的乔拉爵士和科乔他们一人拉起一根锁链,递给韦赛里斯。
韦赛里斯则拉动链条,其余两条则被另外两名善主抢了过去,本该最先检查那车黄金的他们,此刻的眼中,只有龙的存在。
于是黑红之龙抬头,依旧懒洋洋的盯着面前,对着自己流露出贪婪笑容与占有欲的人类。
韦赛里斯将伊莉亚的那根锁链递给克拉兹尼,他则交换给他鞭子作为回应。
鞭柄是精雕细刻的黑龙骨,镶嵌黄金,连着九根细长皮条,每根顶端都有一个镀金爪子。手柄后的黄金球是个女人的头,口中有象牙做的利齿。克拉兹尼称这鞭为‘鹰身女妖之指’。
韦赛里斯打量着手中这根能够号令无垢者的鞭子,微笑着问询道:
“这些无垢者,现在属于我了吗?”他环视着面前整齐划一的无垢者大军,确认了一遍。
“成交了!”对方迫不及待的确认,同时猛地一拽锁链,想把伊莉亚从轿子上拽下来,却没拽动分毫,却显然激怒了伊莉亚,不住朝着商人哈气。
伊耿跟雷尼斯倒是跳下了车架,有些愤怒的看着将自己拽疼的人类。
看着若无其事的哥哥,丹妮却感觉整颗心都在胸腔里怦怦直跳,她紧张得要命。
就看到哥哥韦赛里斯已经转过了身,将那支鹰身女妖之指举过头顶,让所有无垢者都看见。
“成交了!你们,是我的了!”
“从现在起,你们,便是真龙的子民!你们已被我买下,账已付清!”
“你们,将为坦格利安而战!”
“你们,将只为我韦赛里斯三世而战!”
坐在轿子上的老格拉兹旦突然转过灰色的脑袋,有些愕然的看了过来。
丹妮的心跳的更厉害了!他注意到哥哥讲的是瓦雷利亚语了!
其他奴隶商人没有在意,他们拥在克拉兹尼和龙的周围,彼此大声叫嚣。而尽管阿斯塔波人又拖又拽,伊莉亚就是不肯从轿子上挪动分毫,灰烟从张开的龙口中腾腾升起,眼睛渐缩成竖瞳。
丹妮知道,伊莉亚已经很愤怒了,她在等待自己或哥哥的命令,哥哥没有发声,她便没有妄动。
可她的眼角已经看到,那边有检查钱箱的文书奴隶,在向主人报告他发现的异常,只不过所有的奴隶商人,注意力都在三条龙身上。
就看到已经向所有无垢者宣布过所有权的哥哥,转过身来,看着有些狼狈的善主,于是露出和煦的微笑:
“你们,似乎遇到了一些困难?”
“我无法使唤它,是需要呼唤它的名字才行吗?”克拉兹尼说。
“结果当然也一样,他们是真龙,而不是奴隶。难道你们的先祖,就从没告诉过你们,真龙只会听从瓦雷利亚龙王的命令吗?”
说着,便在奴隶商人勃然色变的瞩目中,缓缓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你这是要做什么?”克拉兹尼惊声尖叫着想要往后退去,却不甘心放下已经到手的龙,于是鲜红的血自脖颈奔涌而出,渗进洒了香水的胡子里。
恐惧凝固的脑袋,已然滚落出去,摔在地上翻滚了几圈,依旧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动不动的无垢者。
“卫兵!!!”坐在轿子里的老格拉兹旦终于惊呼起来,韦赛里斯平静却沉重的声音,却是直接盖过了他:
“瑞伽利斯(龙焰)”
于是三条龙同时喷出火焰,直扑奴隶商人们的面门,熔化了眼睛,果冻般的一团滑下面庞,头发和胡子里的油猛烈燃烧,刹那间,奴隶商人们好似戴上了一顶燃烧的冠冕,焦臭肉味盖过香气,嚎叫淹没了所有声响。
老格拉兹旦更是跟着自己所乘坐的轿子,更是一同化作冲天的火炬。
整个惩罚广场立刻陷入血腥与混乱之中。
幸存的善主大人们一边尖叫,一边跌跌撞撞地互相推挤,匆忙中被托卡长袍的流苏绊倒。
伊莉亚已经将脖颈上的枷锁融化了,懒洋洋地拍打着黑红的双翼飞上天,给逃跑的奴隶商人挨个点名,化作一根根奔跑的蜡烛。
玩了一会儿,似乎发现这个游戏没有想象中的有趣,于是收拢双翼落在地上,当即化身迅捷的掠食者,咬住一名商人的屁股掷上天,如同猫戏老鼠似的将人当成了毛球耍。
不用等韦赛里斯的命令,科乔跟阿戈默契的拔出阿拉克弯刀将束缚伊耿与雷尼斯的锁链斩断,于是两条龙飞上空中,朝着那些奴隶商人喷出一道道烈焰。
眼见幸存的三名奴隶商人在阿斯塔波贵族战士的搀扶上了马,正要准备四散逃窜,于是不乐意的伊莉亚抬起脑袋,发出一声尖啸:
“昂!!!!”于是那些欲要奔逃的战马齐齐受惊,屎尿齐流,将马背上的主人掀翻在地。
有名机智的贵族战士当即拔出剑来,朝着韦赛里斯冲去,却被乔拉爵士截了下来,刚缠斗在一起,那人就被科乔的鞭子缠住颈项,拽倒在地,乔拉爵士一剑处决。
另一个被拉卡洛的亚拉克弯刀砍掉一只手,鲜血飞溅,刚骑在稳住的战马,摇摇晃晃准备逃走。
阿戈镇定地搭箭上弦,将他射下马来,接着朝穿托卡长袍的商人发射。银的、金的、普通的,不管什么流苏,逮到就射。
他们清楚,自己的卡奥将这些奴隶商人一同引出来,就是为了今天的斩尽杀绝!
逃走一个,都是他们不可饶恕的懈怠失职。
那一百无垢者亦是面无表情的抬起长枪,刺死每一个试图临近主人的贵族战士。
“拿起长矛!”一个奴隶商人在喊,绝望呐喊:“无垢者!保护我们,阻止他们,保护你们的主人!拿起长矛!拿起短剑!”
拉卡洛一箭射入他嘴里,抬轿子的奴隶们便一哄而散,将他随便扔在地上。
商人爬到第一排无垢者跟前,他的血在砖地上积成一摊,但无垢者们甚至没有低头。他们一排一排又一排地站立着……
……纹丝不动。
丹妮紧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然后就听到了哥哥的声音响起:
“无垢者听令!”
无垢者大军当即齐齐踏了一步,以示回应。
“杀死奴隶商人,杀死所有反抗的士兵,杀死每一个穿托卡长袍,或拿鞭子的人。”
“遵从您的意志!”黑压压一片的无垢者方阵开始移动,光是那让大地都为之颤抖的脚步声,都让每一个贵族战士都心生难以言喻的绝望。
“砍断每一个奴隶的锁链,他们,将是你们的手足与兄弟。”
韦赛里斯将那支足以令任何一个阿斯塔波人为之狂热的鹰身女妖之指,抛上天空。
一剑劈成两断:
“杀死他们,你们,便将重获姓名,与自由。”
“dracarys!dracarys!”一旁的丹妮也忍不住为之激动的高声呐喊。
于是回应他们的,是如同山呼海啸的高喊:
“dracarys!”
“为了真龙而战!”
“为了坦格利安而战!”
“为了韦赛里斯陛下而战!”
“战斗!!!”
“战斗!!!”
奴隶商人们在他们的长矛下逃窜、跪下、哭泣、乞求和死亡。
满是尘埃的空气中,充斥着长矛与火焰。
重新踏上战车的韦赛里斯,将手中的剑锋,朝着阿斯塔波的骄傲广场的方向无声一挥。
于是上万无垢者大军,当即如同有了意志的潮水般,朝着骄傲广场,朝着阿斯塔波的金字高塔,蔓延而去。
一路,摧枯拉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