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白的指尖抚过黄铜管道的裂缝,锈屑如干涸的血痂般簌簌剥落。
噬光之火的余温仍在掌心流转,漆黑焰心深处浮动的星砂却黯淡了许多——自噬渊之喉的献祭后,这份力量仿佛成了寄生在骨髓中的诅咒,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灼烧般的隐痛。
“往生花的根须在向西蔓延。”艾琳蹲伏在断裂的蒸汽阀门旁,纯白菌丝从她指尖探出,缠绕着地脉裂缝中渗出的暗红粘液,“修会的星纹舰船残骸里检测到孢子反应......那些杂碎在利用母株的根系转移。”
林秋白凝视着菌丝尖端逐渐碳化的花瓣。三日前从噬渊之喉归来的幻痛仍在颅骨内回响,那些被吞噬的守灯人残魂仿佛仍在他耳畔低语。
他抬起手腕,齿轮胎记的裂痕中渗出细密的暗金液体——这是母亲留下的封印在松动,还是噬渊者在啃食他的灵魂?
“永寂城的地脉图显示,西面三百海里有一座废弃的修道院。”
影裔的虚影从锈蚀的管道中渗出,逆五芒星面具下的声线带着机械齿轮咬合的杂音。
“初代守灯人的日志残页提到过,那里藏着噬渊者诞生前的实验记录。”
海风裹挟着咸腥的机油味掠过甲板,林秋白望向灰雾笼罩的西方天际。
浪涛间漂浮的齿轮残骸相互碰撞,发出钟表停摆般的咔嗒声。
他忽然想起幼时在母亲实验室见过的蒸汽模型——那些精密咬合的黄铜构件,与眼前这片死亡之海的残骸何其相似。
**血锈修道院的尖顶刺破雾霭时,林秋白听到了齿轮的哀鸣。**
整座建筑犹如被巨兽啃噬过的机械残躯,哥特式拱券上爬满暗红色锈迹,每扇彩窗都用怀表零件拼成受难圣徒的肖像。
艾琳的菌丝刚触及门扉,镶嵌在石缝中的蒸汽管道突然喷出硫磺味的浓烟,齿轮转动的轰鸣震得地砖簌簌颤抖。
“是修会改造的防御机关。”影裔的虚影在烟雾中闪烁,“三百年前的血月之夜,他们在这里处决了最后一批拒绝合作的守灯人。”
林秋白的手掌贴上刻满星轨纹路的门环。噬光之火顺着锈迹蔓延,火焰中突然浮现出记忆残片——穿白大褂的修会技师将哭嚎的婴儿按在祭坛上。
脊椎被改造成齿轮轴承的母亲被铁链悬吊在半空,她的噬光之火正被抽入地脉深处的铜制导管。
“认知污染警告!”艾琳的尖啸刺破幻象。林秋白猛然抽回手掌,发现门环上的锈迹竟如活物般缠绕上手腕。噬光之火本能地反扑,却在触及锈斑时被吮吸成苍白的灰烬。
“血锈......”影裔的声音首次透出恐惧,“这是初代守灯人的怨念凝结,噬渊者诞生时的副产品。”
林秋白扯开袖口,暗红锈斑已在他的皮肤上蚀刻出逆五芒星。
剧痛如千万根钢针刺入骨髓,耳畔骤然炸响七百个重叠的哀嚎——那些被修会改造的守灯人,他们的意识仍困在齿轮与血肉的炼狱中。
**修道院地窖弥漫着陈腐的机油味,成排的蒸汽棺材嵌在墙壁中,棺盖上用神经索编织着星轨方程。**
艾琳的菌丝刺入最近一副棺材的缝隙,纯白曼陀罗在接触到内部物体的瞬间枯萎成灰。“是噬渊者幼体的培养舱......”
她的机械义眼闪过数据流,“这些胚胎的基因链被篡改过,融合了林氏血脉与往生花的孢子。”
林秋白撬开锈死的棺盖,粘稠的暗金液体中漂浮着半机械化的婴儿残骸。
它们的脊椎被替换成黄铜发条,胸腔内跳动的不是心脏,而是微型雾钟模型。当噬光之火的余晖扫过时,那些早已凝固的眼球突然转动,七百年前的实验记录以全息影像的形式投射在腐坏的穹顶上——
【新历137年,血月观测日志】
【实验体7号成功融合噬渊者基因,但林氏血脉出现排异反应。主教下令抽取母体脊髓液进行压制......】
“母亲......”林秋白的噬光之火不受控地暴涨,漆黑火焰中浮现出林七月被铁链禁锢在实验台上的画面。
她的齿轮胎记被铜制导管刺穿,暗金血液正顺着蒸汽管道汇入地脉。原来二十年前的反抗不是偶然,而是守灯人世代传承的觉醒仪式!
影裔的虚影突然实体化,逆五芒星面具裂开蛛网般的纹路:“小心!这些培养舱是活的!”
地窖墙壁轰然震颤,数百具蒸汽棺材同步开启。融合了噬渊者基因的机械婴尸爬出培养液,它们的齿轮关节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胸腔雾钟奏响扭曲的安魂曲。
艾琳的菌丝在空中交织成防御网,却见最先扑来的婴尸张口咬住纯白曼陀罗——那些花瓣竟在瞬间碳化,反哺出暗红能量流入雾钟。
“它们在吸收情绪能量!”林秋白挥出噬光之火凝聚的长鞭,漆黑火焰缠绕住婴尸的铜制脊椎。然而本该焚尽黑暗的火焰,此刻却在雾钟的共鸣中逐渐褪色——这些怪物体内流淌的,正是与他同源的林氏之血!
**修道院尖顶的齿轮钟楼突然逆向旋转,暗红锈斑如血管般在石壁上蔓延。**
当林秋白冲破婴尸的包围抵达钟楼核心时,映入眼帘的是一具由蒸汽管道与神经索编织成的巨树。树冠处悬挂着七百枚怀表,每根指针都指向逆五芒星的缺口;根系则深深扎入地脉,与往生花的母株脉络相连。
“认知锚点重构装置......”影裔的虚影在数据流中闪烁,“修会在这里篡改守灯人的集体记忆,把镇压噬渊者的功绩替换成自己的救世神话。”
林秋白的手掌贴上树干,噬光之火顺着神经索流入地脉。
往生花的记忆如毒藤缠绕意识——他看见自己的克隆体被批量生产,每个婴儿的脊椎都嵌着雾钟核心;看见修会大祭司在血月之夜将往生花孢子注入地脉,把噬渊者的苏醒包装成“神罚”;还看见母亲林七月在实验室地板夹层刻下的最后讯息,那行被血锈覆盖的文字此刻清晰如新:
**噬渊者的牢笼,即是守灯人的心脏。**
暗金血液从齿轮胎记的裂痕中喷涌而出,林秋白在剧痛中明悟真相——所有林氏后裔的噬光之火,都是封印噬渊者的活体牢笼。
修会不断制造克隆体,不是为了延续血脉,而是通过稀释基因链来弱化封印!
“该终结这个轮回了。”他攥住胸腔内跳动的噬光核心,任由漆黑火焰吞噬全身。钟楼齿轮在共鸣中崩解,往生花的根系如遭烙铁般蜷缩退散。
当最后一块怀表零件坠入地脉裂隙时,林秋白在火焰中看到了母亲微笑的虚影——
这一次,她的手腕没有镣铐。
**暗红月光穿透云层时,血锈修道院已成废墟。**
艾琳的菌丝缠绕着从地脉中挖出的金属匣,里面封存着初代守灯人的星轨罗盘。
影裔的虚影愈发淡薄,逆五芒星面具彻底碎裂,露出一张与林秋白相似却苍老的面容:“往北的永冻荒原还藏着修会的最终教坛......小心血月......”
林秋白低头看向掌心,噬光之火的颜色正在由漆黑转为暗金。
往生花母株的根须退散处,一株嫩绿的曼陀罗幼苗穿透锈迹,在齿轮残骸间轻轻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