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福临门 第1章 访亲

作者:辛逍遥 分类:女生 更新时间:2025-02-19 10:1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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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仁宗年间,河清海晏,汴京物阜民丰,闻名遐迩。偌大都城之中,潘楼街的早市最为热闹。

六月初夏,城门在晨曦中开启,行贩们就匆匆担着猪羊肉、新鲜菜蔬、盐担子进城,叫卖声唤醒沿街百姓,也唤醒了杨柳枝头的黄鹂。

日头渐盛,街市愈发繁华,有卖炊饼粥饭的,有卖熟骨头、灌肺炒肺的,有走街串巷卖洗脸水的,更有提壶叫卖各色汤药茶的,令人目不暇接。

“饶骨头捎炒肺一碟,二十文!”

“酸馅的馒头(蔬菜包子)四文两个!”

“都来看都来瞧,一文买个油糍吃!”

“炊饼,卖白面的炊饼喽,大的4文小的3文,里外一般!”

……

街北高大恢弘的建筑,正是酒店潘楼。工匠们正忙着扎绑彩楼欢门,两个伙计热情迎客,将贵宾引入酒楼,看来,潘楼是要重新开业。

好奇的行人停下观望,低声议论:“换新东家啦!”

“这潘楼还卖蓬莱春吗?”

“卖啊!嗨,要说好酒啊,还得是白矾楼的眉寿好哇!”

一辆四头牛拉的太平车缓缓驶来,一头骡子拴在车尾,女使婆子们坐的小板车紧随其后。车里坐着郦娘子一家人,被行李箱笼挤得无处落腿,面饼般贴在一起。

大娘寿华稳稳地给一把刷牙子涂上皂角浓汁,递给对面的四娘好德。

好德伸手接过洗漱,小声嘀咕:“娘也真小气,何不雇轿子进城,轻便又体面——哎呦,你踩着我啦!”

碰到她的是五娘乐善。好德不甘示弱地还了一脚,乐善正睡眼惺忪,忽然小腿一痛,娇声叫嚷:“娘,你看她呀!”

正在梳头的郦娘子手一抖,头油登时溅出两滴。她痛惜地用手指一刮,往乐善蓬乱的鬓发上一拢,顺势把人搂进怀里,没好气道:“别提那帮天杀的,青天白日的发起梦来了,开口就是一百二十文!一百二十文呐!占自家便宜算什么本事,到了二娘家里头,轿子尽你坐个够!”

好德不满地觑了一眼藏在母亲怀里,冲自己做鬼脸的幺妹,对着长姐撇撇嘴。

寿华轻抚袖中的香球,莞尔一笑:“就听娘的话吧!”

三娘康宁不理车内纷争,兀自掀开了帘子,华丽的潘楼映入视野,她不禁为之惊叹。

“怪道人人都说,汴京富丽天下无呢!大姐姐,你看这楼前特特扎个彩门子,阁里还立着好些簪花娘子,也不知都是作什么的!”

乐善也探头过来,好奇道:“哪儿呢,我看看!”

后面板车上,刘妈妈和女使春来互靠着打瞌睡,琼奴则瞪大眼,贪婪地看着超出她想象的汴京繁华。

望着女儿们兴奋的侧影,郦娘子幽幽感叹:“等咱在汴京落下脚,给你们都寻上一门好亲,娘也就此生无憾啦!”

车轮滚滚,太平车吱嘎吱嘎地经过潘楼,渐渐走远。

潘楼华阁之中,宾客满座,琴曲婉转,一名貌美的歌伎正在弹唱。

酒保将细茶点心摆了满桌,杯盘碗碟,清一色的银器。他恭谨鞠躬:“东家慢用,小的就在门外,有事您招呼!”

柴安点点头,酒保告退。

席间,一名男子啧啧称奇:“今这城里头,也只有柴大郎君家财万贯,眨一眨眼,就盘下这样大的店子!可我却听说,这老主家连着三年大亏本钱,很是破了财的——”

柴安慢条斯理地用帕子擦了擦手指,不作理会。

梁俊卿嗤笑一声:“你们这些鼠胆的,柴郎君何等人也!宫里头早放了消息,谁揽下潘楼每年两万斤的酒税,便替他划下一千家脚店来售酒,还愁往后银子不流水样地进么?”

另一名男子面露惊异:“好啊,莫说旁人得不着准信儿,就是得着了,谁又有这般魄力手段!”

“是了!是了!”众人连忙奉承。

柴安却望向一旁默不作声的范良翰,笑道:“不是说怕风,窗户都关了,还不摘了?”

梁俊卿早就看范良翰头上帷帽不顺眼了,闻声就去拉扯。

“又不是小娘子,大男人出门谁还戴这个——”

范良翰心虚地捂住,说:“昨儿被蜂子叮了,好大一个包,别碍了观瞻!”

柴安抬手,以迅雷之势一把摘掉了帷帽,范良翰眼明手快,抓起桌上扇子挡住脸,尴尬道:“惭愧!惭愧!夜里多饮几盏,不意摔出来的,怕人笑酒醉鲁莽,望诸位恕罪则个!”

众人心知肚明,忍笑安慰:“不怪不怪!寻常事!寻常事!”

柴安看了一眼范良翰,忽然命令众人:“都出去!”

众男子面面相觑,不知柴安是何用意。

“出去!”

众人不敢言语,纷纷起身退席。

席上只剩下柴、梁、范三人,柴安才沉下脸,对范良翰说:“放下!”

范良翰无奈放下扇子,俊俏的脸上挤出个笑,右脸果然青了一片。梁俊卿怪叫一声,一拍巴掌:“呵!好大一只蜂啊!”

柴安挑眉:“又被你娘子敲打了?”

范良翰连连摆手:“不不不,是我昨夜酒醉,同婢女谈笑无忌,惹得娘子动怒——两厢争执,我从床上跌了下来,不碍的,不碍的!”

“你你你,你也忒无用了!”梁俊卿瞠目结舌。

柴安冷笑起身:“走吧!”

“去、去哪儿?”范良翰不解。

柴安打开房门,扬声道:“我亲自去会会你那悍妻!”

说罢拂袖,一阵风似地走出门,范良翰惊恐万状,追出门大喊:

“万万不可!惹急了她,我家娘子——她、她会吃人啊!”

柳叶拂动,郦家的太平车停在树下。对面的高门大户就是她们此行的目的地:范家。

王妈妈站在门口,堆起笑容:“不巧了,我家阿郎、主母乡间避暑,不在家。”

刘妈妈面露诧异,连忙道:“烦去通知你家郎君一声,说他丈母一家远道从洛阳来访亲!”

“哦,大郎会友去了。”

“几时回来?”

王妈妈故作为难:“晌午他惯在桑家瓦子耍的,晚上还有夜场,不知消磨到几时呢。”

话说至此,刘妈妈脸上的笑再也挂不住了,耐着性子说:“烦您受累多跑一腿,告知我家二娘子出来相迎。”

路对面,琼奴和春来搀扶着郦娘子下了太平车,姑娘们也都戴好帷帽,陆续下车。

王妈妈瞟去一眼,笑容冷淡:“逢相国寺斋会,娘子布施去了,累了亲家娘子,改日再来罢!”

这便是逐客令了。刘妈妈张口结舌,郦娘子顿时铁青了脸。

“回去!”她怒道。

女儿们面面相觑,三娘康宁下意识上前一步,手臂就被大姐寿华暗暗一捏,生生站住了。

郦娘子掉头就走,背影刚强。

王妈妈看见太平车底下一坨牛粪,不等郦娘子走远,就吩咐门房:“还不赶紧扫了,留着污谁的眼呢!”

如此明晃晃的羞辱,郦娘子忍无可忍,转身上前,抡起手就是一巴掌,厉声道:

“哼,昨儿不出门,明儿也不出门,赶巧我们来了就出门去了,敢情我捎的信儿全落狗肚里去了!”

王妈妈惊惶捂脸,唯恐叫路人看见,压低了声音说:“亲家娘子息怒,是真不在家!”

郦娘子却丝毫不避讳,扬声道:“回去告诉你家主人,二娘在我家时,断没有远客到了不迎,过门而不入,连茶都不奉一盏的狗屁道理!姑娘嫁进你范家,不过二年光景,寡母姊妹全不认得,这哪儿是出门子,一脚踏进牲畜道了!至于那条黑了心肝坏了肚肠的白眼狼,算我瞎眼白养了她,叫她只管放心,老娘将来就是讨饭,绝不讨到她范家门上来!走!”

王妈妈脸上一个巴掌印,羞得无地自容,欲辩而不敢,眼睁睁看着郦家一行人回太平车上去了。

三娘康宁仍站在原地没动,似要从那扇门里头看出一个人来。寿华柔声说:“走吧!”

临走前,女使春来一扭头,对着范家门楣狠狠啐了一口。

众人上了太平车,五娘乐善小心翼翼地扯了扯母亲袖子,轻声安慰:“娘——”

郦娘子突然捶着胸口,痛呼道:“可怜了我那二百贯嫁妆哟!”

四娘好德瞪圆了眼,一下跳起来:“二、二百贯?!”

砰地一声,她撞到了顶棚,捂住脑袋痛哼起来。

与此同时,郦二娘站在范家大门之后,目光复杂,目送郦家的太平车渐行渐远。

马蹄扬起浮尘,柴安策马直奔范家,范良翰和众小厮驱车行驶在后面。郦家笨重的太平车与他们擦身而过,彼此反向而行。

夜幕渐深,范家客房里,柴安还在自顾自地饮酒。桌上冰盘浸泡着瓜果鲜李,女使一人打扇一人斟酒,还有一个给范良翰剥李子。

范良翰没心思享受,坐立难安,不时瞅瞅门口,急得额头冒汗。

“天黑了,该歇了。”柴安慢悠悠地说。

范良翰惊愕:“啊?你要住下!”

柴安目光随意地望向一名美婢,说:“脱衣。”

美婢一愣,顿时满面绯红,自作多情羞涩道:“郎君?”

“我说,借你衣裳一用。”

范良翰瞠目结舌,不知他是何用意。

片刻后,柴安一扬手,将鲜艳的红裙掷在了屏风上。

熙熙楼客栈,琼奴在门口蹲着煎药,呛得频频咳嗽。

好德带着春来,点视房间的窗户和床铺,安顿好行李。卧房床上,郦娘子躺在乐善膝上唉声叹气。

“白养了,真个白养了,唉!忘恩负义,白眼狼啊!”

寿华将钱数出交给刘妈妈,嘱咐道:“这二百钱买些馎饦驴肉,再买几盏沙糖绿豆和凉粉解暑。娘是吃不下的,我看那灶台锅子倒还干净,先借几升米,叫春来煮一锅水饭,打火钱明儿一道算吧!认得路么?”

刘妈妈面露犹豫,好德探头出来,补充道:“娘挑剔着呢!馎饦驴肉对街章记买去,出门右转穿过二条巷,走上百来步见着王记鲜鱼面摊,摊子东边儿有个吉祥鞋铺,旁边的林家凉粉排了好些人,就去他家买!”

刘妈妈哎了一声,喜道:“一路来颠得老奴眼花花,还是四娘子好记性!”

好德甜甜一笑,寿华突然察觉不对,环顾一圈:“三娘呢?!”

众人愣住,环顾四周,都不见康宁的踪影。

范家二娘卧室里,女使秀儿低着头,一脸害怕,吞吞吐吐。

“说是柴郎君招了好些人来,吹拉弹唱,喧闹不止,后来醉得走不动,叫人给扶回去了。”

二娘福慧皱眉:“那官人呢?”

秀儿更害怕了,小声道:“郎君留一美人,宿、宿在厢房了……”

福慧一双温柔美目,瞬间腾起烈焰,猛然站了起来:“狗杀才!”

说着,她疾行冲到墙边,拔出壁间宝剑,快步走了出去。秀儿惊骇:“娘子!娘子!”

已是深夜时分,厢房门轻掩。

福慧提剑到了厢房门口,突然收住脚步,轻轻一推,门便微开。她从门缝窥探,只见月光下、屏风之上赫然搭着一条鲜艳红裙!

福慧怒火中烧,一把推开门,提剑冲到屏风里头,猛然掀开了纱帐,声音发抖:“范良翰,你可起了誓的——”

有人径直将凉被一掀,大咧咧盘腿坐了起来,福慧的声音戛然而止。

柴安冷眼将她打量一番,讥讽道:“洛阳郦氏竟有这般悍妇,想是令先君在地下也不得安宁吧!”

福慧在厢房撞见其他男子,惊得面色雪白,下意识退了两步,秀儿也呆住了。

柴安冷冷道:“世上常有好事者言,悍者心狠,丑者易妒。今洛阳郦氏五女皆因美貌著闻于世,既然不丑不拙,为何狠妒非常?原本你夫妇家务,我也懒得理会,可你对丈夫非打即骂,家事闹得举城皆知,他是我嫡亲表弟,我不能坐视不理!得嫁良婿,本是人间美事,我劝弟妹,今后收了贪荣擅宠之心,莫因一时悍妒,犯下七出之条,成了下堂弃妇,辱没你郦家门楣!”

言辞冷峻,句句锋利,轻描淡写中难掩警示。

福慧眼里含泪,羞愤难平,手一抖,剑便落了地,竟是一言不发,拂袖而去。

秀儿连忙追上,屋里再无旁人,范良翰这才从帘后走出,望向雪亮剑锋,茫然道:“这、这就完啦?”

柴安看了一眼范良翰,面色变得严厉。

“若非表姨苦求再三,我才不管你那闲事!你夫妇闹得鸡犬不宁,她有错一,你便有错九。她那凶蛮善妒,八成叫你逼出来的。往后再敢出去胡为,风声传到我耳边,先杖你一百,打死拉倒!”

范良翰一蹦三尺高:“表哥,我也就眼花花口花花,不曾动真格的!娘子也太凶蛮,怕是我身边飞过只蚊子,她也要逮来看看公母的!”

柴安又好气又好笑,重重一脚,把他踹趴下了。

范良翰惨叫连连,柴安冷面无情:“烦死了!”

福慧浑浑噩噩走在路上,秀儿提着灯笼尾随,不知不觉竟到了范家后门。

“我随意走走,不准跟来。”福慧说。

秀儿还是忧虑,福慧命令:“回去!”

秀儿只好退到门内,不敢走远,只遥遥看着。

福慧出了范家,茫然四顾,却不知该往哪里去,耳畔不自觉响起柴安冷斥的声音。

“今后收了贪荣擅宠之心,莫因一时悍妒,犯下七出之条,成了下堂弃妇,辱没你郦家门楣!”

她脚步踉跄,身形渐渐隐入黑暗。

不远处,康宁的身影出现,她目睹二姐在黑暗里弯下腰,不知从地上捡起了什么,放在口中咀嚼,不由上前一步,失声道:“二姐姐!”

福慧惊惶地回过身来,康宁提高灯笼,照见的是唇齿间鲜红的血痕!

……

熙熙楼客店,郦娘子指着二女儿,厉声道:“跪下!”

福慧下跪,姑娘们纷纷变了脸色。郦娘子怒其不争:“你当着姐妹们的面,把该讲的话都讲清楚了!”

福慧低着头,一言不发。

康宁看了秀儿一眼,秀儿心领神会,怀抱着一只匣子,膝行到郦娘子面前。

“主母,二娘子她心里委屈啊!”

盖子打开,竟是半匣的砾石,郦娘子捡起一块,目光呆住。

寿华也捡出一块,姑娘们都围了上去,见石上齿痕斑斑,个个面露惊骇。

“二娘?!”寿华失声哽咽。

福慧泪目低垂:“女儿嫁进范家,初时倒也舅姑疼爱、伉俪相得。可日子久了,方知范家大郎是个天生的软耳根。那矾楼的伴坐,过路吹箫弹阮的赶趁,没一个他不怜爱的,谁朝他哭两句身世,他就陪着人家一道哭,时常眼睛红肿、荷包空空地回来。二老又疼儿子,说了两回见他不改,也就撂手不管了——”

郦娘子摊开手心的砾石:“二娘,这是什么?”

福慧答非所问:“要说他待我不好,那也不真。我房里的珠钿珍玩,宫中娘子未必全有。我要学击鞠,他为我东奔西走,开办园社。三月间去金明池打水秋千,从高处一跃而下,险些送了命,也只为博我一笑。兴许是我好妒,做不得贤妻。”

姐妹们你瞧我,我看你,越听越疑惑。

郦娘子吼道:“别跟我东拉西扯,我问你,这匣子里到底是什么!”

福慧仰头,眼泪沿着脸颊落下。

“咬碎石子,以克妒忌。娘,我也不想非打即骂,悍名远扬,可我总也改不了啊!”

“你!!”郦娘子气急无言。

寿华叹息:“二妹妹怕累了郦家,累了咱们,白日才不肯相见哪。”

乐善眨眨眼:“这叫什么话?”

好德大声道:“正经话!郦氏一门六虎,骇得洛阳无媒登门,汴京再出个妒妇,那还了得?”

姑娘们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郦娘子冷哼一声:“我当是多大的事,天塌下来似的。五个丫头,数你最像你那糊涂软性的爹!”

福慧愣住:“娘不叫女儿忍?”

康宁笑道:“忍还是要忍,不过我们来了,今后是宁叫他忍,不叫你忍的。”

寿华思忖片刻,也微微一笑。

“三妹是说,自古败家亡身的,无非酒色财气罢了。因那酒、色二字,轻则引来口舌是非,重则吃了杀人官司的,人世间不知有多少呢。妹夫年纪轻,血气未定,更宜修身养性,远离祸端。若你顾惜自个儿声名,只一味地放纵他,将来生出祸事,反倒不是真贤良。”

福慧追问:“那大姐姐,我要怎么做才好?”

寿华不说话,只望着康宁笑,所有人也都看向三娘子。

康宁慢悠悠地说:“去病根不难,就怕二姐姐舍不得。”

“舍得。为了郎君好,我什么都舍得!”

康宁一击掌:“那就好办了!只要肯依我,出不了半年,便是你叫他往东绝不往西,你叫他扶犁不敢登梯,服服帖帖、乖乖顺顺一个好郎君啦!”

福慧呆住,寿华咳嗽一声:“是痛改前非、脚踏实地的好郎君!”

郦娘子随意摆手:“都一样!都一样!”

乐善上前,一把将那匣子推开,石子落了一地,愤懑地说:“二姐如此美貌贤良,他还不知珍惜,换做是我,早打出他狗脑子来!打今儿起,叫他见识见识三姐的手段!”

寿华上前扶起福慧,轻轻替她擦了泪痕。福慧望望母亲和姐妹们,心中涌起无限勇气,忍不住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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