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一下派出两位皇子领衔与吐蕃接洽,且一位是储君,一位是完全有能力竞争储君的皇子,顿时引起了热议。
一时之间,众说纷纭,有说上次萤火群龟李隆基还记得,始终耿耿于怀想要另立太子的,有说李亨优柔寡断圣人很不满,想借机考验一下寿王,看看要不要换储君的,有说李亨命格不好,他当了太子之后,边境败多胜少,为了国运,圣人不得不考虑寿王的。
总之一句话,想换太子。
这流言传来传去,自然传到了李亨那。
太子集团普遍认为,这又是李林甫的一个奸计。
李林甫是真冤,他忙接待吐蕃的事情忙得脚不沾地,生怕出什么岔子,哪还有心思去玩什么阴招,但太子集团已经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这口黑锅背到了他的身上。
因为除了他,再没有人有动机有手段去陷害太子。
实际上,流言的传出更多反映了潜在的舆论,李亨性格懦弱,常无主见,难以服众,众人担忧一旦李亨登基,不是皇帝治国,而是他身边的谋士治国,因此更倾向于行事果断的李瑁。
这一民心所向被掩盖在了派系斗争之中,没有几个人能看到,除了少数的几个有识之士。
比如郭子仪,比如李光弼,但当时他们还没有到声名鹊起的时候,且李瑁还是一个被无数耳目眼线盯着的无权皇子,因此双方并无交集的可能。
这些流言自然也传到了寿王宅里,李瑁正在为李宪披麻戴孝,这是李隆基唯一给他的补偿,允他以私服服丧,报答李宪的养育之恩,但仅限于在自己的宅邸内。
李瑁一听,就知道机会来了,立刻唤来了武庆。
李瑁道:“听说吐蕃要派使团来长安,明面上朝拜,实则议和,当然是我们求和,定了我当接待副使,你让那五兄弟准备一下,到时鸿胪寺开宴的时候就按计划行事。”
武庆赶紧道:“大王放心,听说吐蕃过来得要大半个月,这么多时间,足够我们去找一只大龟了。”
李瑁奇怪道:“找龟干什么?”
武庆问道:“难道大王不是想再搞一次祥瑞?”
李瑁摇手:“不不,不搞这个。”
他的眼里闪过一抹冷厉的寒光:“这次我要杀人。”
武庆吓得“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大王,且不说鸿胪寺警戒森严,不比得少阳院,那大相是什么身份,真杀了他,吐蕃必定不肯罢休,定然兴起大战,到时边境不平,生灵涂炭,搅得政局更加混乱,波及长安,对您更加不利。”
他真搞不懂这个主子,突然之间性格大变、判若两人不说,还整天琢磨搞各种破坏,比李林甫还要阴险狠辣。
要说他想上太子之位,也没见他去讨好皇帝,办好差事。
要说他对储君之位没有想法,可所有的箭头对准的都是太子李亨。
李瑁到底要干什么,连他这个身边最亲近的人也看不明白。
李瑁哭笑不得:“起来,起来。谁说要杀大相了?你放心,我心中有数,一不会破坏议和大事,二更不会引发战乱,残害大唐百姓。”
毕竟,这江山将来是自己的江山,这子民将来是自己的子民,李隆基不懂得爱护,作为后世的大好青年兼谋略专家,他比谁都知道得民心者得天下的真理。
至此,天宝年间第一悬案在李瑁的策划下,正式登场。
吐蕃使团出发后,走凉州,过泾州,一路迤逦往东,浏览了中原境内壮美的河山和肥沃的平原,这使得他们更加蠢蠢欲动,入侵中原的意愿变得尤其强烈。
行至咸阳的时候,便有大唐鸿胪寺派出的官员候着,安排入驿站休息,明日一早启程前往长安。
一切看起来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中,没人想到,吐蕃使团中已经起了异动。
起因便是大相兀论样郭看到大唐原来是如此的富饶繁华,尤其是越近长安,人烟繁茂,车水马龙,无数的奇珍异宝、绢帛瓷器,都晃花了他的眼睛。
此时,他已经有点后悔,当初急于求成,撺掇着赞普轻易答应了唐使的报价。
看来对于大唐而言,这点岁钱绰绰有余,再往上翻个几倍都使得。
但条件已经谈妥,不能贸然出尔反尔,除非事出有因。
老天没给这因,那便自己造因。
想到此处,兀论样郭坐不住了,立即派人叫来了苏拉泽。
这苏拉泽是他新近认的干儿子,本是吐蕃上任赞普之女与突厥小可汗私通生下的儿子,在突厥长大到十六岁后被驱逐,不得已投奔了母家。
由于身世卑贱的关系,弃隶缩赞只把他当一个小玩意儿,编入到了近卫队中,作为贴身的奴仆。
没想到苏拉泽生性机敏,又善于逗乐,随军打仗时总能想出些奇怪的点子帮助获胜,因此渐渐擢升为近卫队的副队长。
兀论样郭看上了他的聪明伶俐,想着自己手下恰好缺乏一个脑子灵活的人,就将他认作干儿子,收作己用。
兀论样郭屏退所有人,令人在门外望风,对苏拉泽道:“我儿,一路行来,中原竟富饶至此,实在出乎我的意料。如今想来,当初和谈的价钱定得太低,现在不好翻脸,你可有什么法子?”
苏拉泽早就料到了这着,笑道:“阿爸,若是要翻脸,得进长安之前翻。进了再翻,唐朝的人都爱面子,咬死了不肯松口,我们反而要不到好处,说不定还得做赔本生意。”
兀论样郭为难道:“明天一早就要进长安了,这么短的时间,找什么由头闹事呢?而且,毕竟这里是人家的地盘,总得找个合适的理由。”
苏拉泽心中冷笑,摆明是不认账,只要不是个傻子都能看出来,还要什么合适的理由,无非是找个说得过去的由头而已,面上却不露分毫,依旧笑得温和:“阿爸说的是,由头我已经想好了。”于是附耳这般这般说了一通。
兀论样郭面色变了几变,犹疑道:“这样行得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