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十九年霜降,大报恩寺的琉璃塔在子时渗出青金色黏液,将秦淮河水染成一条蜿蜒的脓血。陈九皋踏着聚宝门的残碑过河,腰间悬着的青铜罗盘突然倒转——指针不再指南,直指地下,这是《玄君七章》母本苏醒的征兆。
“陈大人,这塔登不得!”守塔老僧拽住他的道袍,手中念珠突然爆开,滚落的不是菩提子,而是刻满殄文的眼球,“三日前礼部送来《永乐大典》的‘妖异卷’,刚存入地宫,塔身的佛陀就...”
话音未落,九层琉璃塔突然鸣响。塔檐悬挂的一百五十二只金铃齐颤,奏出的却不是梵音,而是《华严经》倒诵的诡调。陈九皋的幽冥眼刺痛,真实视野中,塔身根本不是琉璃所铸,而是某种生物的几丁质甲壳,每片琉璃瓦都是正在呼吸的鳞片!
**第一层·地狱变相**
陈九皋推开鎏金塔门,本该绘制地狱图的墙壁上,赫然是靖难遗孤受刑的场景。壁画中的铁树突然伸出枝丫,将他的道袍钉在墙上。树根处浮出一具青铜骨骸,肋骨上刻着方孝孺的血书:“燕贼篡位,天地不容...”字迹突然蠕动,化作肉须缠向咽喉。
“太乙救苦,符镇幽冥!”陈九皋咬破指尖,在虚空画出茅山“破地狱符”。符光触及壁画,方孝孺的残魂突然哀嚎,十指化作章鱼触须插入地砖——砖缝间渗出建文四年的血水,裹着半截焦黑的《太祖实录》。
**第三层·金身腐佛**
攀至三层时,三丈高的鎏金佛像突然转头。佛掌中的“与愿印”裂开,露出里面跳动的肉芝核心,镶嵌的夜明珠竟是八百僧侣的眼球炼化。佛像腹中传出木鱼声,陈九皋的青铜左臂刺入莲花座,甲骨文顺经络游走,发现佛骨竟是洪武年间铸造的“洪武通宝”熔铸而成!
“钱眼窥天,好大的手笔!”陈九皋扯断一串佛珠,珠子落地化作铜钱状的肉瘤,钱孔中伸出细密触须。塔外忽起阴风,琉璃塔的投影在秦淮河面拼出星图——北极星的位置,正是阳山碑材的方向。
**第五层·典藏妖异**
存放《永乐大典》的地宫内,樟木书架正在融化。那些本该被删削的“妖异卷”自动翻页,《天文志》中的紫微垣星图长出肉芽,《五行志》记载的黄河水怪正从书页中爬出。最骇人的是《地理志》某页,应天府舆图已异化成肠道形态,玄武湖的位置裂开菊花状口器。
“陈佥事别来无恙?”阴影中走出个戴乌纱的编修官,他的官袍下摆伸出蜈蚣步足,手中毛笔的狼毫竟是婴儿胎发,“下官这就为您补全《玄君七章》...”笔锋扫过处,虚空浮现出建文帝的遗诏,墨迹化作黑蛇扑来。
陈九皋的青铜左臂插入《大典》书柜,甲骨文顺着“妖异卷”的删改批注逆行。当文字回退至洪武三十一年时,书页突然自燃,火焰中浮现刘伯温的虚影:“地肺山中有龙蜕,速寻...”
塔身突然倾斜,陈九皋抓住飞散的《大典》残页跃出窗口。月光下,阳山碑材的轮廓正在蠕动——这座永乐帝为朱元璋开凿的巨碑,表面的人面浮雕正张开獠牙,吞噬着连夜搬运石料的工匠!
阳山碑材在月光下蠕动,花岗岩表面浮凸出无数张痛苦人脸。陈九皋踏着《禹贡》九州图跃上碑顶,脚下石料突然软化,洪武年间工匠的残魂从岩缝中伸出骨手,掌心刻着“物勒工名”的隶书血字。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陈九皋掐出金光诀,青铜左臂插入碑体。甲骨文顺岩脉游走,竟唤醒碑底镇压的刘伯温残魂——这位大明开国谋臣的脊柱已化作青铜浑天仪,七枚算筹钉入七窍:“速毁‘物勒工名’,此乃玄君寄生之巢!”
碑身突然裂开九道缝隙,喷出混着《永乐大典》残页的血雾。陈九皋的幽冥眼中,整座阳山竟是条盘踞的青铜巨龙遗骸,碑材正是逆鳞所在。那些“物勒工名”的血字突然游动,化作洪武年间十万工匠的怨魂,在空中拼出《玄君七章》的篆文:
**“龙脉非龙,人皇为虺。七章既成,万姓化蜕。”**
地肺山方向传来闷雷,陈九皋怀中的建文遗骨突然发烫。他循着刘伯温浑天仪的指引跃入山涧,洞窟中的钟乳石尽数倒悬,石尖滴落的不是水滴,而是粘稠的青铜汁液。岩壁上《葬经》的碑刻正在异化,郭璞的堪舆术化作肉须钻入地脉。
**地肺山腹·子时**
九盏长明灯突然自燃,照亮洞窟中央的青铜祭坛。坛上横陈的建文帝遗骸身披裂帛袈裟,露出的脊椎刻满西夏文《玄君七章》。陈九皋的青铜左臂突然失控,甲骨文如活蛇缠上遗骨,商周文字与西夏咒文碰撞出刺目火花。
“四叔...终究是你赢了...”遗骸突然睁眼,瞳孔中映出朱棣挥剑斩龙的身影。陈九皋惊觉建文的头盖骨已被改造成浑天仪,脑腔中跳动的不是脑髓,而是半枚刻着“洪武通宝”的青铜心脏!
刘伯温的残魂突然显形,手中斩龙剑刺入祭坛:“当年老夫斩的不是金陵龙脉,而是玄君触须!”剑光劈开岩层,露出地底沸腾的血池——池中沉浮着十二具青铜棺椁,棺盖上赫然刻着徐达、常遇春等开国名将的谥号!
**血池诡变**
徐达的棺椁突然开启,腐尸身披锁子甲跃出,手中陌刀竟是《大明律》熔铸。常遇春的残躯长出八条蜈蚣步足,《武经总要》的书页化作鳞片覆体。最骇人的是李文忠的棺椁,这位曹国公的胸腔裂开,露出正在搏动的《玄君七章》玉简母本!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众将齐诵《皇明祖训》,声浪震得洞窟落石如雨。陈九皋踏着《黄庭经》残页凌空画符,茅山五雷法引动地肺阴火,却见徐达的陌刀劈开雷光,刀锋上的律法条文突然活化,化作锦衣卫缇骑袭来。
**建文遗骨显威**
千钧一发之际,建文遗骸的青铜心脏突然爆鸣。袈裟下的西夏文《七章》浮空重组,竟将《皇明祖训》改写成建文新政的《复古录》。徐达等人的攻势骤停,腐尸眼中流出血泪:“陛下...臣等护驾来迟...”
刘伯温的斩龙剑趁机插入血池,池水倒卷形成八卦阵图:“陈真人,速将甲骨文刻入建文颅骨!”陈九皋的青铜左臂贯入遗骸天灵盖,商周文字与西夏咒文融合的刹那,地肺山三十六洞突然喷射青焰,阳山碑材在轰鸣中崩塌成齑粉。
**星坠金陵**
晨光染红紫金山时,陈九皋握着半枚青铜心脏走出地肺山。怀中的建文遗骨已化作玉琮,表面浮现新的谶语:
**“太祖遗诏藏孝陵,
白莲黑水绕帝星。
若解七章生死局,
长鲸斩浪破幽冥。”**
秦淮河突然逆流,河面浮起无数刻着“物勒工名”的工匠颅骨。陈九皋知道,这只是玄君苏醒的前奏——孝陵卫的方向,已然传来神道石像的悲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