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群。”
马良往军帐的边缘走了走，然后并未走出去，只是站在帐内朝外面轻轻地唤了一声。
然后那军帐的帘子便十分明显地晃动了一下。过了约莫十秒之后，尹群装作很匆忙的样子从外面赶进来：
“大人，您找我。”
“嗯，我找你。毕竟我感觉你在外面偷听也挺累的，不如直接到帐内来。”
“呃……”
尹群尴尬地擦了擦汗。
“还有多少人听到了？”
“应该……只有我吧。我没让他们靠近。”
“那就还算你聪明。”
马良呼了一口气。
他招招手，把孟虬搂过来。
“这附近可有其他部落？”
“有肯定是有的。只是您问这个干什么？”
“群狼难饲。若是将我刚刚说的那些话传出去，他们难免心中会有些意见。
从戎者无非两种：一为糊口，二为军功。眼见已不必思虑饱暖，那自然是要一些成绩的。从成都到这里一路坎坷，空手而归恐生怨隙。
用兵就是如此。不用觉得愧疚，唯图自保耳。”
“这……”
孟虬在心中一阵盘算。
这附近和孟获不对付的势力不少，但和他有交情的部落也不少。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就是不可能完全没有关系。
益州郡诸多聚落，单独某个的生活都有些许困难，需要几个部落互相扶持连成一体，才能应对一些自然灾害，或是某些突如其来的人祸。
若是马良自行选择要去攻打哪一片区域，自然都和孟获没有关系；
但他将这个选择权交到自己手里，很难说到底安的什么心思。
马良也不掩饰，就是摆明了告诉孟虬他要借着孟虬的手做设计：
“没事，不用着急。桌子上那份战事图你且看看，然后我给你一刻钟，你思考思考。
尹群，随我出去谈话，给他留一刻钟时间。”
“是。”
二人一前一后走出军帐，把孟虬一个人留在了里面。
“大人，虽说您英明神武，但是我对此事还是有些不解：为何如此信任这么个小孩？”
尹群心里有疑惑要问，便以阿谀奉承起手，好让他显得没那么冒犯：
“倘若他找出几个孟获的仇敌，您领兵去了，这不就相当于帮助对方铲除威胁吗？”
“就只是这样吗？”
马良挑了挑眉。
“你跟着我这么久，还会问出这种问题吗？”
“这……恕属下愚钝。”
“我且问你：我刚刚对他说了什么？”
“让他找几个别的部落来替孟获部遭难？”
“我真是这么说的吗？”
尹群见马良的每一根眉毛都不怀好意，便不由得向后退了两步。
“大，大人，您的确不是这么说的，但是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可就是这个意思呀。”
“没错，我话里的确是这个意思。我想让他理解的也是这个意思。但是你不是他，好好想想，我的意思究竟是什么意思？”
“您别绕弯子了，我没那么聪明。”
尹群听得脑袋晕乎乎的。
“我把话说的很朦胧，看似是让他在做决定，实际上最终决定权还在我们手里：我只让他标出一些寨子，并没有直说要攻伐或是怎样。
言语中的暗示不能成为最终结果的导向，我只是想听听那些我不知道的。”
话在没说出口之前，都是有很大的操作空间的。
马良在外闭目养神了片刻，然后盘算着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便拉开帘子走进去。
“怎么样了。”
“我……”
马良把头凑过去，看到战事图上多了许多涂抹的痕迹。
“说不出来？”
“嗯。”
“这些都是和你父亲不对付的地方吧。”
“啊，是。”
孟虬见自己就使了这点心思还被一眼看破，心中的失落感便将他整个填满。
马良看了看他画起来的那些地方。
都是离滇池比较远的闲散小部落。
这些小部落虽然比较分散，但是连起来刚好就构成了一个弧形。
也不失为一种好办法。
马良突然有了一个主意。他将战事图拿起：
“那就这些了。”
“您……不再多考虑考虑？”
尹群急的呲牙。
刚刚在外面还说得好好的只是参考，一进来立刻就变了一副样子，一口全给答应下来。
也不知道马良这逗小孩儿的本事，到底是在逗孟虬，还是在逗自己。
“不用考虑了。小公子既然都这么说了，就依他的安排去做就是。”
“您不怕我给您使些绊子？”
见马良这么痛快，反而是孟虬有些绷不住了，率先反问。
“那你会给我使绊子吗？”
马良柔和地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孟虬。
“……”
孟虬一顿忸怩。
在沉默了半晌之后，他伸手扯过战事图，用手指了指一小块地方：
“先生，这个地方您还是别去了。”
“为什么？说说看。”
“这里，这里的部族最是凶蛮。他们好吃懒做不学无术，就以劫掠周遭为活，所以偏偏十分剽悍。我父亲之前领着人去收拾他们，结果无功而返。
我只知道这地方的人，不太好惹。”
这个地方名为修云，是滇池东南方向的一个县城。
刚刚马良在和其他牙将的交谈中，也提到了这个地方。若是按照原定计划包围滇池，修云也是必经之路。
“好啊。那我们就只去这里。而且，我要你一同出战。你刚刚不是说，你父亲征讨这里无功而返？那你不如借着我的兵，替你父亲去出一出气。”
“怎能如此儿戏？侍……”
尹群刚想说话，却又被马良瞪了回去。
“这，这……”
“没什么意见的话，就这么安排下去吧。尹群，带着他去熟悉一下军旅，然后把他放在刚刚和他闹矛盾那牙将的队伍里，然后回来见我。”
“是。”
尹群对自己这个神经质的领导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好照做。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尹群终于满头大汗地回来：
“您可真是太会安排了。”
“让我猜猜：先是见了面，二人又不对付地要打起来；然后你在一旁又是劝又是解释，折腾了好久。”
“您都知道了，干嘛还要这么安排？”
“这孟获的小公子太过自满，需让他先受些挫折，看看真正的兵士是如何受命的。
再者呢，让他露一露面。我要真就这么把他带走了，恐怕这老蛮子非要到成都向我讨说法来了。”
“您让他给家里去一封信不就行了？”
“其中是否有威逼的成分？”
马良一个反问就将话堵死。
“最后呢，借一借他的声称，从而办成一些事情。”
他拍拍尹群的肩。
“瞧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