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没有言语,面具后的目光有些森然。
玉萦没等到他的回答,却看见对方的手中多出来一柄短剑。
她吓了一跳。
无论如何,她都必须保全性命。
“殿下没让你杀我,你既是奉命行事,便不能伤我性命。”说话间,隐隐约约有马蹄声传来。
应该是刚才射箭的人来了。
玉萦稍稍稳住心神,无暇再三斟酌,对灰影道:“纵然你武功高强,也没办法带着我从他们手里逃走。倒不如你把我扔在这里,他们为了救我,自然会耽搁时间,也就抓不住你了。”
面具后的眼睛明显闪烁了一下,显然有些诧异。
玉萦倒是镇定许多。
果然,蝼蚁尚且偷生,死士也不愿意随意的死去。
“现在你中了埋伏,倘若不逃走,就折在这里,不如先跑了,回头你再找机会抓我。”玉萦顿了顿,低声劝道,“赵玄祐在战场上杀人如麻,心狠手辣,你落到他手中肯定会受折磨。”
“你以为我怕吗?”
“不怕死是不怕死,可是没有必要啊。”玉萦此刻的话发自肺腑,当然,并非只为了灰影,更多是在提醒自己要好好活下去,“你我都是下人,在他们这些当主子的眼中如同草芥,他们不在乎我们的性命,我们自己在乎。”
听着马蹄声越来越近,玉萦的心愈发揪起。
都说狗急跳墙,等到他被包围,说不准会拿自己当人质。
若能劝说他尽快逃走,玉萦也少一分危险。
“你快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话音一落,面具下的目光明显震了一下。
玉萦正思索着还能劝些什么时候,只感觉眼前有灰影晃动,刚才还蹲在树干上的人就消失不见了。
只听到林间树叶摩挲的声音,抬眼望去却什么都看不见。
他真的走了。
玉萦胸膛微微起伏着,有种劫后余生的释然,只是马蹄声越来越清晰,她依然不敢放松警惕。
她紧紧攥着身旁的树枝,将自己与树干贴得更近些,也下意识地隐匿住自己的身形,万一追来的人不是赵玄祐,她必须把自己藏好。
片刻后,七八匹马驰进了树林。
月色尚明,但正值浓夏,林木枝繁叶茂,把树林遮蔽得黑漆漆的。
玉萦仔细看去,只见其中一人身姿挺拔,十分眼熟,即便策马而行亦看得出宽肩窄腰的好身型,突然眼眶一热。
“世子!”玉萦紧紧抓着树枝,朝那人大声喊道。
赵玄祐的身形她熟悉无比,不会认错。
他居然真的带人来救自己了!
见树底下的人没反应,像是没听见自己的话。
“世子!赵玄祐!赵玄祐!我是玉萦,我在这里!”
玉萦正拼尽力气朝着底下的人大喊,忽然感觉到一阵风袭来,一个黑漆漆的身影立在了她的旁边。
还来不及说话,他便伸手把她拉了起来。
感受到他身上熟悉的气息,欢喜与惊讶同时浮上玉萦的心头。
她终于活了。
她终于等到了活路。
眼睛里泛着酸涩,身上的力气一分一分消散,软软地倒在她怀里。
夜里风大,吹得两人衣袍飞扬。
赵玄祐听着她夹杂在风声里的呜咽声,将她紧紧抱着,有些心疼,有些愤怒,眸光是前所未有的阴鸷。
赵樽……
旧恨未消,又填了一笔浓重的新仇。
崔夷初与他有染时,尚未跟赵玄祐扯上关系,后面嫁到靖远侯府,更不是他的授意。
但他明知玉萦是自己的通房丫鬟还要夺走,显然是冲着羞辱自己而来的。
士可忍,孰不可忍。
玉萦惊魂未定地扑在赵玄祐怀中,感觉到对方的心绪似乎也在波动中。
她没有言语,只静静倚在他肩膀上。
过了许久,赵玄祐才用惯常平淡的声音问:“你没事吧?”
“没事,奴婢没事。”
赵玄祐稍稍松开了她一些,见她身上还穿着昨日离开别院时的那一身,确认她无恙。
“你先前在树上喊什么?”
“啊?”玉萦见他开始算账,唇边浮起一抹笑意,讨好地看向他,“奴婢一时情急,怕爷听不到奴婢的声音,这才……直呼了爷姓名。”
这是赵玄祐第一回听她喊自己的名字。
不合规矩,只不知道为何,他听着挺顺耳的,还想听她多喊几声。
“胆子越发大了。”
“奴婢知错了,爷就别说了。”
窈窕婀娜的身姿,抱在怀中娇软而柔暖。
“又没说你做错了,认什么错?”
“爷不怪罪?”
赵玄祐状若不经意地“嗯”了一声,又对玉萦道:“抓紧,要下去了。”
玉萦能抓紧的只有他,闻言双手环在他的肩膀上,他抬手把她托了起来,玉萦下意识地勾了脚,如藤蔓一般缠绕着大树。
赵玄祐的喉结动了动,拢紧她的细腰,带着她从树上一跃而下,落在树下的马背上。
看到玉萦安然无恙,周遭随从都松了一口气,只是两人这般亲密的动作,其余人非礼勿视,都别过了目光去。
跟随赵玄祐而来的七个人里,除了元缁外都是生面孔。
“他们人呢?”
听到赵玄祐问起,其中一个面生的人答道:“已经去追捕了。”
追捕?
赵玄祐到底带了多少人?除了眼前这些,还能分出人去追捕那个灰影子?
玉萦见赵玄祐脸色沉黑如墨,怕是不想自己问东问西的。
“走。”赵玄祐一声令下,策马带着玉萦跑出了树林。
耳畔风声阵阵,玉萦缩在赵玄祐怀中,不让风往自己脖子里钻。
上回从苍溪镇骑马回行宫的时候,她的脸是朝着前头,赵玄祐从后头抱着她。
这回她却是面对着他坐的,姿势有些古怪,但不得不说,这样骑在马上没有上回那么冷。
过了好一会儿,玉萦轻声问道:“爷,咱们是回行宫吗?”
赵玄祐眉眼绷得极紧。
玉萦被赵樽盯上,她已经不适合留在别院了,按原计划,到了下一个岔路口,他会让随从连夜把玉萦带回京城。
可两人这般亲密无间地骑在马背上,他怎么舍得松手把玉萦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