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泓晖堂,玉萦重新换了身衣裳,拿上赵玄祐在行宫赏的一百两银票就出门了。
到了外头钱庄,玉萦换了银票,路上买了些东西,快中午的时候才到陶然栈。
门口的小二一见到她就迎上前来问她要吃什么,一旁拨算盘的掌柜的认出了她,亲自领着她往三楼的上房走去。
“玉萦姑娘不是随世子去了漓川吗?怎么提前回京了?”
玉萦道:“世子交代奴婢回京办些事。”
“如此。”掌柜的是有分寸的人,闻言只是点头,到了门口,又道,“陈兄弟一早出门去了。”
掌柜的推开门,屋里有个三十来岁的妇人正在扫地,料想是请来照顾娘亲的人。
看到掌柜的带着人过来,妇人忙放下笤帚走过来。
“林掌柜有什么吩咐吗?”
“这位是玉萦姑娘,她来探望她的娘亲。”
“哦哦,原来是玉萦姑娘,我正说要给夫人喂粥呢。”
掌柜的见玉萦定定望着榻上躺着的人,识趣道:“我那边还要算账,玉萦姑娘请自便。”
说完就带着那洒扫的妇人出去了。
等到屋里安静下来,玉萦快步走到榻前。
娘依然昏迷着,不过气色比从前好了许多,不再瘦得吓人。
“娘,我回京了。”
倘若说从漓川回到京城唯一的好处,便是能见到娘。
以前玉萦每回去云水庵探望娘亲,都要替她洗头净身,这回倒用不着了。
娘的身上干干净净的,连头发丝儿闻着都有一股皂角的清香,看来娘在陶然栈里,的确得到了很好的照顾。
玉萦替娘亲翻了个身,又仔细梳理了头发,试了一下桌上的粥,温热刚好可以入口,便做到榻边,小勺小勺的喂娘喝粥。
“女儿这回去了漓川行宫,是与御驾同行,也算大开眼界了。”
她仍如从前陪在娘身边的时候一般,轻言细语给娘说着自己的事。
“本来以为侯府已经极尽富贵了,到了行宫才知道皇家又是另一派气象。”
话说回来,玉萦能见识到皇家气派,还是托太子赵樽的福呢。
她一直住在行宫别苑里,若不是赵樽派人把她掳进了他的宫殿,还长不了这个世面。
不过,比起金堆玉砌的重华殿,玉萦留恋的自然是别院里的日子。
“娘还记得小时候教我认字的事吗?这回在漓川,我跟着皇子一起听课,虽然是站着听,可讲课的人是堂堂状元郎。”
“裴大人生得特别好看,听说在会试之前就有好多家高门大户想招他为婿。”
“他和裴夫人待我都很和善,还好这回是跟他们住在一个院子里,要是换做别家,女儿也得不到这么好的机缘。”
“娘,我如今在学书法,等你病好了,我就写给你看,就写你教我的第一首诗,怎么样?”
说了许多事,玉萦的眼前浮现出赵玄祐的模样来。
跟她在一起时间最长的人是赵玄祐,可她该怎么跟娘说自己和赵玄祐的关系呢?
“世子和我……还是跟从前差不多。”
其实不太一样了。
除了在夜里热络之外,他也多关心了些别的事。
教她写字,还把她从太子手里抢回来。
那夜他出现在树林里的时候,玉萦心中涌起一种从没有过的感觉,在那一刻,玉萦只想扑到他怀中,紧紧抓着他,永不放手。
不过,仅仅是那天晚上。
玉萦没再提赵玄祐,只絮絮叨叨地说着在漓川的事,裴家夫妇、赵岐、两位高傲的公主还有香序他们,不一会儿喂完了一碗粥。
她拿了帕子给娘擦嘴,还没碰到娘,榻上的人便猛然晃了下脑袋。
“娘……你……”玉萦有些震惊,看着娘的嘴唇轻轻翕动了两下。
“娘!娘!你听得见女儿说话吗?”
自从娘亲受伤昏迷以来,如同行尸走肉般动弹不得,这是玉萦头一回见到她的身体有反应。
她紧紧抓着娘的手,不停地摇动,只是不管她怎么喊、怎么摇,榻上的娘亲都没有回应,又陷入了沉睡中。
玉萦的眼眶渐渐湿润。
“玉萦,你在屋里吗?”
门外传来了陈大牛的声音。
“我在,你进来吧。”
陈大牛提着几包药走进来,看到榻边的玉萦双目泛红,以为她是太久没见到娘了心情激动。
玉萦看到他,急忙开口道:“刚才我娘动了一下。”
“动了?”陈大牛放下药包,走到榻边看了眼,见玉萦娘亲还是平常那副模样,转向玉萦,“怎么动的呀?”
“摇了一下头,又动了动嘴唇,大牛哥,她之前也这样过吗?”
“没有啊。”陈大牛想了想,又道,“我是没见到过,不过柳大娘说,有一次她跟你娘擦身的时候,你娘的手指动了两下。”
“真的?”玉萦其实很害怕刚才是自己看花了眼,听到陈大牛这么说,内心泛起一阵狂喜。
陈大牛还是有些犹豫:“她是这么说的,我一回都没见到过。”
“这事你跟冯大夫说过吗?”算起来娘已经针灸了四五回了,按冯大夫之前的说法,针灸三次后就可能好转,娘亲能动,应该算是好消息。
陈大牛摇了摇头。
柳大娘做事还算利索,看着稀里糊涂的,他都不信柳大娘的话,自然不会对冯大夫说。
“那你记住了,下回冯大夫再过来,一定要把此事告诉他,柳大娘看到了一回,我也看到了一回,明白吗?”
“知道了。”陈大牛点了头,有些为难地看向玉萦。
不等他说话,玉萦直接从袖中拿出了一张二十两的银票和一包散碎银两。
之前担心陈大牛见钱眼开,他照顾了娘这么久,也证明了玉萦没看错人,的确还是从前那个老实本分的乡邻,索性多给他一些。
“这么多?”之前玉萦都是拿东西给他典当,这回直接给了银票。
玉萦道:“那张银票下回直接拿给冯大夫,其余的你留着用就行。”
“知道了。”
没多一会儿,柳大娘端了茶水进来,玉萦问起她上回的事,果然跟她今日所见差不多。
想着娘亲在一点一点好转,玉萦心情大好,在陶然栈待到天色将暗才雇了轿子回侯府去。
她是丫鬟,轿子不能停在侯府正门前,隔着百来步的位置就落了轿。
玉萦正要进府,瞥见侯府门前停着一辆高大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