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族:龙裔正统竟是我自己? 第4章 奥丁【上】

作者:吾乃江东杰瑞 分类: 更新时间:2025-02-20 03:59: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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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和接下来的两章会参考龙族原文,进行改写,照顾没看过龙族原著的读者,审核大大高抬贵手,后续就不会有这种问题了。】

时光匆匆,如白驹过隙,转眼楚子航升了初三,而路明非升了初二。

楚子航静静地伫立在窗前,眼神像是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硬生生地拉扯进了无尽的虚空之中,失了焦距,只剩一片茫然。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窗玻璃上,每一下都似敲在他的心尖,溅起一圈圈微不可察的涟漪。操场上已然是白茫茫的混沌一片,像是被大自然用一块巨大的白布仓促地遮盖住了所有的生机与喧嚣。

午后时分还晴空万里,日光倾洒,暖烘烘地照在校园的每一处角落,可谁能想到,随着下课铃那清脆的声响骤然响起,铅灰色的云层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从遥远的东南方迅猛地推涌而来,不过短短几分钟,整个天空便被这厚重的阴霾严严实实地笼罩,彻底黑了下去。紧接着,一声震耳欲聋的暴雷轰然炸响,那声响仿佛要将这天地一劈为二。随后,成千上万吨的雨水,好似天河决堤,向着大地汹涌坠落,那磅礴的气势,恰似天空中一座巨大的水库陡然开闸泄洪。

足球场上,车轮肆意碾压过,留下一道道交错纵横的车辙,嫩绿的草皮被无情地翻搅得支离破碎,一片狼藉。平日里,私家车是严禁驶入校园的,可在这般恶劣的天气下,为人父母者,无不满心担忧自己的孩子被雨水淋个透湿,生怕他们染上风寒。于是,几个人一咬牙,强行将那紧闭的铁门奋力推开。刹那间,所有的车辆如潮水般,一窝蜂地疯狂涌进了校园。半个小时前,操场上热闹得好似乡村里熙熙攘攘的赶集日,车辆横七竖八地停放着,应急灯闪烁着缭乱的黄色光芒,刺得人眼晕。每一个家长都扯着嗓子,拼尽全力大声呼喊着自己孩子的名字,声音在这倾盆大雨中,被扯得支离破碎。

瓢泼大雨里,学生们在这混乱的场景中,慌乱地四处张望,眼神中满是焦急与无助,如同没头的苍蝇般,茫然地乱转,怎么也找不到自家那熟悉的车辆。可如今,不过转瞬之间,所有人都已被顺利接走。教学楼里空荡荡的,往日里的欢声笑语早已消散得无影无踪;操场上亦是一片死寂,唯有那“仕兰中学”的天蓝色校旗,在狂风暴雨中,剧烈地颤抖着,像是在做着最后的挣扎。恰似一场盛大演出后的曲终人散,徒留无尽的落寞与寂寥。

教室里,此刻仅剩下楚子航一人,惨白的灯光毫无温度地洒落在他的身上。而教室外的世界,黑得仿若深夜,浓稠得让人窒息。这样的天气,本就该早早归家,寻一处温暖的港湾,躲避这狂风骤雨。

他缓缓掏出手机,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滑动,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而后按下免提键,将手机轻轻放在课桌上,就那样默默地凝视着它,仿佛那小小的手机承载着他所有的期待与无奈。

电话“嘟、嘟”地响了几声后,终于被接通了。“子航你那里也下雨了吧?哎呀妈妈在久光商厦和姐妹们一起买东西呢,这边雨可大了,车都打不着,我们喝杯咖啡,等雨小点儿再走,你自己打个车赶快回家,或者打个电话叫你爸爸派车来接你。子航乖,妈妈啵一个。”话筒里,妈妈那轻快的声音夹杂着商场里嘈杂的人声,清晰地传了出来,紧接着,便是一声清脆的“啵”声,随后,电话无情地挂断了。

楚子航静静地听着这一切,自始至终,他一个字都未曾说出口。其实,他也从未打算说些什么,他拨打这个电话,仅仅只是想让妈妈知晓,自己一切安好,不必为他忧心,好让她能毫无顾忌地继续享受自己的欢乐时光。所谓大人,有时候真的很愚蠢。当孩子满心关切地伸出手,想要给予他们一丝慰藉的时候,他们却往往会错意,还以为孩子只是嘴馋,想要讨要一口吃食。

外面的世界,大雨如注,根本没有出租车的踪影。这般恶劣的天气,就连平日里穿梭在大街小巷的出租司机,也都早早地收了工,开车回到温暖的家中,不愿再出来揽这吃力不讨好的生意。妈妈所在的久光商厦那边打不到车,而自己身处的学校这边,亦是同样的情形。可妈妈却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在她的世界里,或许一切都还如往常那般简单顺遂。姥姥曾说妈妈是个“毛头闺女”,没心没肺的,如今看来,倒也有些道理。

楚子航也不愿给“爸爸”打电话,“爸爸”是个整日忙碌于各种事务的人,像下雨天派车来接继子这种琐碎小事,他多半是不会放在心上的。不过,只要打个电话提醒,“爸爸”必定会吩咐司机前来。“爸爸”确实是个优质、负责且极有教养的好男人,他深爱着舞蹈演员出身、漂亮迷人的妈妈,爱屋及乌,对楚子航也颇为照顾,平日里常挂在嘴边的话便是,“子航啊,有什么需要就尽管说出来,我是你爸爸,会对你尽义务的。”

有个家财万贯的“爸爸”愿意对自己尽义务,听起来似乎是件极为幸运的事情。可楚子航却觉得,自己并不需要这份带着义务感的关怀。他渴望的,是那种毫无保留、发自内心的爱与在乎。

教室门大敞着,刺骨的寒风裹挟着冰冷的雨丝,汹涌地灌了进来,冻得人骨头缝里都透着寒意。楚子航紧了紧身上的罩衫,双手下意识地抄进了口袋里,可那寒意却好似无孔不入,依旧丝丝缕缕地钻进他的身体。他微微低下头,继续发着呆,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那被雨水模糊了的世界,仿佛在这狂风暴雨中,他能寻找到一丝属于自己的温暖与安宁,可最终,映入眼帘的,唯有那无尽的黑暗与孤寂。

“楚子航?一起走吧,雨不会停的,天气预报说是台风,气象局发预警了!”一个轻柔的声音突兀地打破了这份寂静。女生微微探进头来,她那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柔顺地垂落在肩头,发梢处坠着一枚小巧精致的银质Hello Kitty发卡,在惨白的灯光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她那娇俏可人的小脸,此刻微微泛着红晕,像是天边的一抹晚霞,低垂的眼帘下,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满是羞涩与紧张,根本不敢直视楚子航的眼睛。

“你认不认识我?我叫柳淼淼……”女生见没有得到回应,声音愈发地小了下去,细若蚊蝇,仿佛生怕惊扰到眼前这个如同神祇般的少年。

其实,楚子航是认识柳淼淼的。柳淼淼比他低一个年级,在仕兰中学可是个小有名气的人物。她在初二时便顺利通过了钢琴十级考试,每年学校的联欢晚会上,都必定有她的钢琴独奏节目。楚子航所在的班级里,有好几个男生暗地里都为了柳淼淼争风吃醋,在这样的情形下,楚子航想不知道她都难。

“我今天做值日,一会儿走。”楚子航微微点了点头,神色平静地说道,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仿若山间潺潺流淌的清泉,带着一丝与生俱来的疏离感。

“哦……那我先走啦。”柳淼淼细声细气地回应道,声音里满是失落与不舍,而后,缓缓地把头缩了回去,那小小的身影,在昏暗的走廊里,显得愈发地单薄与落寞。

隔着窗户,楚子航静静地看着柳淼淼家的司机匆匆跑来,撑开一张巨大的黑色雨伞,稳稳地罩在柳淼淼的头顶。柳淼淼微微弯下腰,小心翼翼地脱下脚上那双精致的绑带凉鞋,司机见状,连忙蹲下身,动作娴熟地帮她换上雨靴。随后,柳淼淼躲在那把黑伞的庇护下,迈着轻盈的步伐,小心翼翼地朝着雨幕中那辆亮着“天使眼”大灯的黑色宝马走去。那温暖而明亮的灯光,仿佛是家的召唤,可在楚子航的眼中,却好似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将他与那份温馨的亲情彻底隔开。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眼神里满是复杂的情绪。

铅灰色的云层如同一床厚重的棉被,沉甸甸地压向大地,整个世界都被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氛围之中。一道枝形闪电在云层中骤然划过,那瞬间绽放的光芒,如同一把利刃,将黑暗劈开了一道口子。紧接着,震耳欲聋的雷声轰然爆开,好似整个苍穹都被这股力量撼动,发出痛苦的嘶吼。

豆大的雨点被狂风裹挟着,如同一群疯狂的子弹,密密麻麻地砸落下来。天地间一片混沌,仿佛被一层厚重的迷雾所笼罩,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

“我去!”路明非被那突如其来的雷声吓得一哆嗦,手中的纸巾差点被甩飞出去。他脚步踉跄地从厕所里冲出来,脸上写满了惊惶,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师兄,咱们怎么回去啊?”路明非把纸巾胡乱塞进兜里,望着眼前如注的暴雨,满心忧愁。那雨水像是无穷无尽,从天空中疯狂地倾泻而下,形成了一道道水帘,让他感觉仿佛置身于一个水的世界。他的声音里都透着无奈,像是一只被困住的小鸟,找不到出路。

楚子航微微皱起眉头,那两道眉毛就像两座小山,紧紧地挤在一起。他思量了几秒,沉稳地说道:“我让我爸来接我们。”

路明非对楚子航的家庭情况了如指掌,他知道楚子航的亲爸是高大帅气却一穷二白的楚天骄,而后爸则是滨海市天铭集团的董事长鹿天铭。楚子航口中的“我爸”,指的是楚天骄,而“爸爸”则是鹿天铭。

楚子航掏出手机,他的手指修长而白皙,在屏幕上快速敲击着,编辑好短信:“雨下得很大,能来接我和我的一个朋友一下么?”他反复默念了几遍,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心中掂量,确认语气无误后,才点击发送。

在等待回复的几十秒钟里,他静静地听着自己的心跳,“咚咚……咚咚……咚咚……”,那声音仿佛在这喧嚣的雨声中,独自奏响着一曲紧张的乐章。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期待,又夹杂着些许不安,就像一个在黑暗中等待黎明的人。

“好呢好呢没问题!在学校等着,我一会儿就到!”短信很快回复过来,屏幕上的文字,仿佛带着那个人一贯的快活劲儿。楚子航似乎都能看到楚天骄看到短信时,脸上洋溢着的灿烂笑容,那笑容如同阳光般,试图驱散他心中的阴霾。

楚子航迅速把来往的短信都删掉,要是被“爸爸”看到这些短信,可就麻烦了。他弯腰拎起脚下的水桶,那水桶看起来有些破旧,上面还残留着一些水渍。路明非见状,连忙上前搭把手,二人齐心协力,将整桶水泼在黑板上。水顺着黑板哗哗地往下流,形成了一道道水痕,他们抄起板擦,用力地擦拭起来。

路明非心里清楚,楚子航一直对亲爸楚天骄的不争气耿耿于怀,所以父子俩的关系总是有些微妙。每到这种时候,楚子航就会变得沉默寡言,脾气也开始别扭起来。他就像一只受伤的刺猬,把自己蜷缩起来,用尖锐的刺来保护自己。

当他们擦到第三遍时,外面传来一阵低沉而厚重的喇叭声。二人下意识地扭过头,透过被雨水模糊的窗户看去。只见雨幕中,两道雪亮的氙灯光束刺破黑暗,亮得让人睁不开眼。那灯光就像两把利剑,在黑暗中开辟出一条道路。

一辆纯黑色的轿车静静地停在那里,车头上三角形的框里,两个“M”重叠为山形,散发着低调而奢华的气息。那是一辆Maybach 62,奔驰车厂的顶级豪车,比楚子航“爸爸”的奔驰S500还要贵出好几倍。车身线条流畅而优雅,仿佛是一件精心雕琢的艺术品,在雨中散发着独特的魅力。

楚子航对车向来不太热衷,这些关于车的信息,都是车里的那个男人平时对他吹嘘的。他觉得车不过是一种交通工具,再豪华的车,也无法填补他内心深处对亲情的渴望。

雨刷疯狂地左右摆动着,如同一个失控的节拍器,奋力刮开挡风玻璃上不断流淌的雨水。车里的帅气中年男人满脸笑容,热情地冲他们招手,那笑容灿烂得仿佛能驱散这漫天的阴霾。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脸上的皱纹都透着亲切,好像在说:“孩子们,快上车,爸爸来接你们了。”

楚子航却不明白,他为什么总是笑得那么开心,好像这世间的烦恼都与他无关。他觉得这个男人的笑容背后,隐藏着一些他无法理解的东西,也许是一种逃避,也许是一种无奈。

楚子航背上“爸爸”从伦敦给他买的Hermes包,那包的皮质柔软而细腻,散发着淡淡的香气。他仔细检查了教室门锁,确认无误后,拉着路明非走到屋檐边。看着外面倾盆而下的大雨,他微微犹豫了一瞬。那雨水像是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横在他和那辆车之间。

车里的男人见状,连忙推开车门,撑开一张巨大的黑伞,匆匆迎了上来,那殷勤的模样,就像柳淼淼家的司机。他的脚步有些匆忙,溅起了一朵朵水花,打湿了他的裤脚。

楚子航却看都不看他一眼,伸手推开那把伞,一头扎进雨中,自己打开后车门钻了进去。他的动作有些决绝,仿佛在抗拒着什么。那雨水打在他的身上,冰冷刺骨,却无法冷却他心中的怒火。

男人的热情瞬间落了空,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失落,就像一个被抛弃的孩子。路明非则礼貌地大声打了个招呼:“叔叔好!”

楚天骄扭头看了眼路明非,尴尬地笑了笑,打趣道:“你好啊。嘿嘿,你看我们家楚子航就是有个性。”说完,便撑着伞带着路明非上了车。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又试图用轻松的话语来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楚天骄坐在驾驶座上,把伞收好,递给后座的楚子航,说道:“插车门上,那里有个洞专门插雨伞。”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讨好,好像在努力寻找与儿子沟通的桥梁。

“知道,你说过的。”楚子航随手把伞插好,扭头看向窗外,淡淡地说:“走吧。”他的眼神中透着冷漠,仿佛对这个男人的一切都已经习以为常,不再抱有任何期待。

“你衣服湿了吧?我给你把座位后排座椅加热打开?谁用谁知道,舒服得要死!”楚天骄又开始兴致勃勃地吹嘘他的车,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神情。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好像在炫耀一件稀世珍宝,希望能得到儿子的认可。

“我靠,这车竟然还有座椅加热功能。”路明非忍不住惊叹道,眼中满是新奇与羡慕。他的嘴巴张得大大的,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对这豪车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用不着,回家换衣服。”楚子航望着车窗上蜿蜒蠕动的水痕,语气平淡,仿佛对这一切都毫不在意。他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就像一潭死水,让人无法窥探到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哦哦。”楚天骄清了清嗓子,对着中控台大声说道:“启动!”

刹那间,屏幕亮起,仪表盘上闪过一道冷厉的蓝光,宛如沉睡的猛兽被唤醒,凶猛的5.5升V12涡轮增压引擎开始自检。车内静谧无声,感觉不到丝毫震动,发动机沉雄的低吼也被完美隔绝在外,仿佛这个世界只剩下这一片寂静。那蓝光在黑暗中闪烁,仿佛是一种神秘的信号,宣告着这辆豪车的不凡。

“卧槽,牛逼!”路明非只能用最朴实无华的语言,来表达自己对这资本主义奢靡产物的惊叹。他的声音里充满了震撼,仿佛被这豪车的强大气场所折服。

“九百万的车,不用钥匙,这个世界上只有三个人的声音能启动,一个是我,一个是老板,还有一个你们猜是谁?”楚天骄得意洋洋地炫耀着,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眼中闪烁着自豪的光芒。他的身体微微前倾,像是在等待着儿子和路明非的回应,期待着他们的崇拜。

“不关心。”楚子航面无表情地回应道,眼神依旧望向窗外,仿佛对这些都提不起丝毫兴趣。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像一座冰冷的雕像,对父亲的炫耀无动于衷。

“是谁,是谁啊?”路明非却激动地追问道,好奇心被彻底勾了起来。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不停地催促着楚天骄,想要尽快知道答案。

楚子航的嘴角微微抽了抽,对他们的对话似乎有些无奈。他觉得这一切都毫无意义,这些关于车的话题,无法拉近他与父亲之间的距离。

楚天骄的热情再次遭遇冷遇,却也不生气,熟练地换挡加油。迈巴赫如同一头猎豹,轰然提速,在操场上划出一道巨大的弧线,随后如利刃般劈开雨幕,向着仕兰中学的大门疾驰而去。那弧线优美而流畅,仿佛是一条在雨中舞动的丝带,展示着豪车的卓越性能。

门卫在岗亭里挺胸腆肚,站得笔直,目光中满是敬畏,仿佛在向这辆豪车以及它所代表的财富致敬。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羡慕,也许在他心中,这辆豪车是成功和地位的象征。

路明非满心期待地张望了一番,却又失望地缩了回去。他原本以为会看到一些特别的东西,可现实却让他感到有些失落。

楚子航望着窗外的雨幕,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疑惑,他实在不明白,这些外在的东西到底有什么值得尊敬的。在这样的雨天里,他所渴望的,不过是一辆能来接他的车,和一个始终记得来接他的人,至于车是迈巴赫、奔驰S500,还是QQ,又有什么关系呢?他的心中充满了迷茫,仿佛在黑暗中迷失了方向,找不到自己的归宿。

“这么大雨,你妈也不知道来接你。”楚天骄一边开车,一边唠唠叨叨。他的声音在车内回荡,像是一只不停嗡嗡叫的苍蝇,让人有些烦躁。

“还好我上午没去洗车,无接触洗车,一次八十块,洗了就扔水里了。”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庆幸,好像在为自己省下了一笔钱而感到高兴。

“你们学校那个门卫开始不让我把车开进来,我说我来接我儿子放学的,这么大雨淋一下就湿,你不让我进去怎么办?费了不知道多少唾沫。最后我给他说老子这车办下来九百万,市政府进去都没人拦,你个仕兰中学还那么大规矩?他一下子就软了,哈哈。”他一边潇洒地转动着方向盘,一边滔滔不绝地讲述着这些琐碎的事情,仿佛这些就是他生活中的全部乐趣。他的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好像在为自己的“胜利”而感到骄傲。

路明非在一旁听得哭笑不得,心里暗自为这位楚子航的亲爸捏了把汗,也只有他,能讲出这些让人尴尬到抠脚的话题。他觉得楚天骄就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总是在炫耀自己的“成就”,却不知道这些在别人眼里,可能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楚子航从上车起,就一直没有搭理过楚天骄。他打开收音机,播音员那平稳的声音传入耳中,让他觉得比楚天骄的唠叨清净多了。那声音像是一股清泉,流淌在他的心中,抚慰着他烦躁的情绪。

“现在播报台风紧急警报和路况信息,根据市气象台发布的消息,今年0407号台风‘蒲公英’于今天下午在我市东南海岸登陆,预计将带来强降雨和十级强风,请各单位及时做好防范工作。因为高强度的降雨,途径本市的省道和国道将于两小时后封闭,高架路上风速高、能见度低于三十米,请还在路上行驶的司机绕道行驶。”播音员的声音清晰而冷静,仿佛在向人们宣告着一场即将到来的灾难。

“我勒个大雨啊。”路明非瘫倒在后座上,无奈地感叹道。他的身体软绵绵地靠在座椅上,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疲惫,仿佛被这恶劣的天气所打败。

楚子航看向车窗外,透过那被雨水肆意冲刷的车窗,外面的世界仿佛被一层厚重的白纱笼罩,能见度差到了极点。五十米外,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那雨水像是一层迷雾,将整个世界都隐藏了起来,让人感到一种深深的恐惧和不安。

雨点密集得如同子弹般,在空中相互撞击,纷纷粉碎,落地时只剩下纷纷扬扬的水沫。天空漆黑如墨,仿佛被一块巨大的黑布遮盖,偶尔有电光如利剑般笔直地刺向地面,将这黑暗的世界短暂照亮。那电光一闪而过,却在楚子航的心中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印记,让他感受到了大自然的强大和人类的渺小。

路面上的车辆已经寥寥无几,都亮着大灯,小心翼翼地爬行着。会车时,司机们都使劲按着喇叭,那尖锐的声音,仿佛是野兽在森林中相遇时,发出的警觉低吼。整个世界仿佛陷入了一片混乱,人们都在为了安全而努力挣扎着。

车速渐渐慢了下来,一辆接着一辆,如同蜗牛般缓缓往前挪动。前面的车喇叭声响成一片,就像一口煮沸的水壶,无数刹车灯的红光穿透雨幕,闪烁着,似乎是前方的道路被堵住了。那红光在黑暗中闪烁,像是一双双警惕的眼睛,注视着这混乱的局面。

“让我这V12发动机的车龟爬?”楚天骄嘟囔着,眼中闪过一丝不甘,猛地转动方向盘,强行切入应急车道。他的动作有些粗暴,像是在发泄着心中的不满,那方向盘在他手中仿佛变成了一件武器。

这一切发生得极为迅速,动作流畅而漂亮,如同一名技艺高超的舞者在舞台上的精彩表演。但这也如同柄断水的快刀,将后面的车流无情截断。那一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了,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后面的奥迪车主吓得急忙刹车,轮胎在地面上剧烈摩擦,发出刺耳的尖叫,留下一道长长的黑色痕迹。不刹车的话,奥迪就得撞上迈巴赫的屁股,而追尾的话,算奥迪的全责,迈巴赫的修车钱,足够买一辆奥迪了。就这么一刹车,车流里出现了一秒钟的空隙,楚天骄趁机挤了进去。那黑色的痕迹像是一道伤疤,留在了地面上,见证着这场惊险的“较量”。

路明非被这惊险的一幕吓得不轻,拍着胸脯,紧张地说道:“叔叔,您开稳点。”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脸上的表情充满了恐惧,仿佛还没有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神来。

“放心,叔叔我没有路怒症。”楚天骄单手操控着方向盘,自信满满地拍着胸口说道。可话音刚落,他便摇下车窗,冲着车尾大骂:“你他妈的会开车么?奔丧呢?”他的声音在雨中回荡,充满了愤怒和挑衅,与刚才自信的形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楚天骄得意地冲楚子航挤挤眼睛,全然不在乎奥迪车主在后面大声咒骂。这辆六米多长的超豪华车,在他手中就像一条灵动的钢铁鲶鱼,巧妙地摆尾,在车流中自由穿梭。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得意,仿佛在向儿子展示自己的“高超车技”,希望能得到儿子的赞赏。

不知道有多少辆车被他超了之后,司机们愤怒地降下车窗骂娘,背后是一片尖锐的喇叭声。但那些司机最后也只能无奈地咽下这口气,毕竟超他们的是辆性能堪比跑车的超豪华车,而开车的人,显然又是个驾驶技术高超的老司机。那喇叭声像是一首愤怒的交响曲,在雨中奏响,却无法阻止楚天骄的“疯狂”行为。

楚天骄龇牙咧嘴地笑着,那笑容里带着几分孩子气的得意。他的笑声在车内回荡,让楚子航感到更加烦躁,他觉得这个男人就像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总是在做一些让人无法理解的事情。

路明非无奈地扶住额头,心中暗自叫苦,完了,这位叔叔真是没救了。他觉得楚天骄的行为不仅危险,而且幼稚,让人对他的行为感到无奈和失望。

楚子航望着窗外,心中满是疑惑,他实在不明白,这个男人有什么可开心的。跟着别人的车慢慢走,难道会死么?就非要显摆他那辆车和那点车技,男人本就是个专职司机,开好车不是他应该做的吗?他的心中充满了困惑和不满,对父亲的行为感到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

“妈的,真堵死了!”楚天骄骂骂咧咧地说道,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烦躁。他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眼睛里闪烁着愤怒的光芒,仿佛在责怪这个世界为什么这么不配合他。

前面是两车刮蹭,司机们撑着伞,面红耳赤地争吵着,唾沫横飞。在这么恶劣的天气里,交警一时半会儿也赶不过来,双方都坚称是对方的错。那争吵声在雨中回荡,充满了火药味,让人感到更加烦躁和不安。

就这么一堵,堵住了几十辆车。有几个司机下车,试图劝吵架的人把车挪开,结果又引发了新的争执,双方推搡起来。其他人焦躁地摁着喇叭,整个场面混乱不堪,仿佛一场失控的闹剧。那混乱的场面像是一幅荒诞的画卷,让楚子航感到无比的烦躁。

楚子航满心烦躁,恨不能立刻捂住耳朵,此刻的世界在他眼中,已然乱成了一锅毫无头绪的粥。那嘈杂的争吵声、尖锐的喇叭声,仿佛无数根针,肆意地往他的耳中扎,令他头疼欲裂。路明非瞧出了他的烦闷,赶忙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楚子航的肩膀,试图以这无声的举动,传递些许安慰。

“傻逼啊?两台小破车有啥可吵的?反正有保险公司兜底嘛。”楚天骄没好气地骂骂咧咧,嘟囔着,“我还得送完儿子去办事呢……”说罢,他伸长了脖子,像只好奇的鸵鸟,探头探脑地在雨幕中四处张望。就在这时,他的目光陡然定在了雨幕里的一条岔道上。那是通往高架路的岔道,近在咫尺,然而路牌却被一棵柳树在狂风中狂舞的枝条遮得严严实实。

奇怪的是,这条道路上空空荡荡,一片死寂,与周遭拥堵喧闹的道路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反差。楚子航心中猛地一动,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悄然爬上心头,仿佛这世上只有他们发现了这条道路,又或者,其他人都心知肚明这条路暗藏玄机,走不通。他不禁想起生物老师在课上讲过,动物天生有种认路的本能,就像沙漠里的野骆驼,能敏锐地分辨出哪些路是绝境,没有水泉,即便有人驱赶,它们也坚决不肯踏上一步。

就在此时,一阵悠扬且漫长的教堂钟声悠悠响起,那声音仿佛穿越了时空的界限,在这风雨交加的混沌世界里缓缓回荡。这钟声,恰似按下了世界时钟的暂停键,刹那间,一切都变得缓慢而静谧。坐在后排正透过窗户凝望大雨的路明非,陡然感觉眼前的一切像是被施了魔法,变得无比缓慢。刚刚还震耳欲聋的嘈杂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四周安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窗外的雨点,像是被施了定身咒,静止地悬在半空,宛如一串串晶莹剔透的珠宝,散发着梦幻般的光泽。

“哥哥,你不应该上这辆车的。”一个稚嫩的声音在路明非耳边幽幽响起。他着实被吓了一跳,急忙转过头去。这一看,却惊得瞪大了眼睛,只见楚天骄和楚子航竟消失得干干净净,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而身旁取而代之的,是一位小正太。

小正太身着一件剪裁精致的修身黑礼服,领口系着洁白的领结,再配上一双白色方口小皮鞋,整个人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优雅高贵气质,恰似从古老童话中走出的精致小绅士。此刻,他正微微歪着头,脸上带着一抹认真的神情,与路明非搭话。小正太拥有一张极为稚嫩的脸,面庞如春日里刚刚绽放的花瓣般柔嫩,看上去约莫十三四岁,眉眼间透着一种雌雄莫辨的气质,给人一种人畜无害的纯真错觉。

“握草,小弟弟你究竟是谁啊?”路明非吓得一哆嗦,声音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师兄呢,叔叔又去哪儿了?”

“哥哥,你果然还是不记得我了。”小正太的脸上浮现出一抹与他年纪极不相符的悲伤,那悲伤仿佛承载了千年的沧桑,深邃而凝重。不知为何,路明非看着这张脸,心中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揪住,一阵揪心的疼痛袭来。

路明非突然觉得面前的正太有些眼熟,仿佛在某个遥远又模糊的地方见过。“我靠,你,你,你,不就是我那个奇怪梦里,有着神父情结,还玩什么十字架捆绑play的小男孩吗?我这是又在做梦了?”路明非猛地想起了这个男孩的来历,顿时激动得手舞足蹈,那模样就像一个平日里做着被富婆包养美梦的穷屌丝,一觉醒来竟发现美梦成真了一般。

“额……”小正太略显尴尬地抬手扶了扶额头,脸上闪过一丝无奈。紧接着,他突然侧过头,一本正经地说道:“那么哥哥,交换吗?”

“交换什么?”路明非一脸茫然,然而心中却隐隐有种预感,这个所谓的交换,其代价与成果都将无比沉重,仿佛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在那茫茫尘世之中,总有一些灵魂,怀揣着懵懂与渴望,贸然踏入那看似美好,实则虚假的伊甸之境。他们被虚妄的幻光所迷惑,恰似迷途的羔羊,忘却了正道的方向。而那敌基督者,宛如隐匿于黑暗深处的恶狼,静静蛰伏,等待着这些迷失之人。当他们闯入那禁忌之地,敌基督者便会伸出罪恶之手,将他们无情地留下,让他们陷入无尽的沉沦与悲苦之中。这难道不是命运早已既定的安排?一切皆在那不可知的神秘旨意掌控之中,无人能够逃脱,无人能够幸免。”小正太微笑着看向他,那笑容里透着一丝冰冷,宛如一个虔诚的基督牧师在缓缓诉说着教义。那张人畜无害的英俊小脸上,挂着的这丝冰冷笑意,让路明非感觉自己仿佛正直面一个蛊惑人心的小恶魔,不禁打了个寒颤,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心头。

教堂的钟声再次响起,悠长而空灵,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路明非猛地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依然坐在那辆迈巴赫上,楚天骄在前方稳稳地开着车,楚子航也依旧安静地坐在他的身旁。刚刚与小恶魔正太的交谈,就像一场虚幻缥缈的梦境,真实得让人分不清究竟是现实还是幻觉。

“那条路应该能通到高架,不过现在高架大概率封路了。”楚天骄一边说着,车头却毫不犹豫地朝着岔道径直驶去。随着距离拉近,路牌上的字迹逐渐清晰,写着“高架路入口……”后面跟着的是入口的编号。楚子航和路明非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恰在此时,一泼雨水猛地在前风挡上炸开,水花四溅,二人都没能看清后面的编号。

路明非心里“咯噔”一下,一种莫名的不安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他突然觉得这条路透着一股陌生的气息,仿佛在那看不见的深处,隐藏着某种未知的危险,正暗暗窥视着他们。

迈巴赫沿着岔道缓缓爬升,前方的高架路宛如一条蜿蜒的灰色巨龙,在白茫茫的雨幕中延伸出去,最终消失在无尽的雨雾之中。

“真封路了,一会儿下不去可怎么办?”楚子航微微皱眉,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担忧。他的目光透过车窗,紧紧盯着前方那被雨幕笼罩的高架路,心中的忧虑如同窗外的雨丝,密密麻麻地缠绕在一起。

“能上来就不怕下不去,”楚天骄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顶多给出口的警察递根烟的事儿。”他的语气轻松随意,仿佛这根本不是什么值得担忧的问题。

路明非心里还回味着小恶魔正太口中的伊甸园和敌基督者,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他总觉得,这段路途或许会遭遇一些无法用常理描述的怪物,而这些怪物,绝非递根烟就能轻易打发的。

“广播里说高架路上风速高,能见度差,让绕道行驶。”楚子航还是放心不下,外面的风速不知究竟有多高,那尖利的呼啸声,像极了鬼哭狼嚎,听得人胆战心惊。

“没事,”楚天骄自信满满地拍了拍方向盘,“风速高怕什么?那是微型车该担心的事儿。迈巴赫62你知道有多重么?足足2.7吨!十二级风都休想吹动它!再加上你老爸这精湛的车技,稳如泰山!放心好了!”

迈巴赫在空荡荡的高架路上如离弦之箭般飞驰,车轮溅起一人高的水花,宛如一艘在波涛中破浪前行的巨轮。楚天骄兴致勃勃地自作主张打开音响,一阵悠扬的旋律流淌而出,是爱尔兰乐队Altan的《Daily Growing》:

“The trees they grow high,the leaves they do grow green,

Many is the time my true love I've seen,

Many an hour I have watched him all alone,

He's young but he's daily growing.”

“Father,dear father,you've done me great wrong,

You have married me to a boy who is too young,

I am twice twelve and he is but fourteen.

He's young but he's daily growing.”

“怎么样,这歌不错吧?他们都说这是张好碟,我特意买的,讲父爱的呢!”楚天骄一边稳稳地握着方向盘,一边眉飞色舞地说道,那神情就像是在向儿子分享什么稀世珍宝,脸上洋溢着自得的笑容,仿佛他精心挑选的这张碟,能瞬间拉近他和儿子之间那遥远的距离。

楚子航嘴角微微抽搐,哭笑不得,“你听不出来么?这歌是女孩和父亲的对话,并非男孩,放给我听不太合适吧。”他的语气里夹杂着几分无奈,又带着些许嫌弃,似乎对父亲这种“误解”早已习以为常。

路明非在一旁,像个捧场的小弟,赶忙点头附和。毕竟如今的他,也算是个有学识的半吊子学霸,对歌词的理解自然不在话下。只是这微妙的气氛,让他觉得既好笑又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生男生女有啥不一样?都是父爱嘛。”楚天骄大大咧咧地摆摆手,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仿佛世间万物在他眼中并无太大区别,“你们听得懂?我听说咱们家楚子航在你们中学里英语那是出类拔萃,竞赛都拿奖了……可你妈居然都不跟我说一声。”他的语气里,隐隐透着一丝抱怨,转瞬又话锋一转,“这首歌到底讲的啥呀?”

楚子航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内心的无奈,耐心解释道:“说的是一个父亲把二十四岁的女儿嫁给一个十四岁的富家子弟,女儿心里并不愿意,她担心等丈夫长大成人,自己却已青春不再。但父亲觉得自己的安排并无过错,把女儿嫁给有钱的年轻人,等自己老了,女儿也能有所依靠。”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继续说道,“可后来那个富家子弟还没长大就不幸去世了,女孩悲痛欲绝,在绿草如茵的墓地上,用法兰绒为他编织寿衣。”

“什么鬼歌?一点意思都没有,这女孩的丈夫啥事儿都没干成,就这么死了?”楚天骄一听,脸上立刻露出嫌弃的表情,撇了撇嘴,语气里满是不屑。

楚子航心里清楚,自家亲爹确实不是个感情细腻的人,打小就是个糙得不能再糙的主儿,那些细腻婉转的情感,在他这儿根本就行不通。

“也算干成了些事儿,至少人家以富家子弟的身份活了十四年呢。”路明非憋着笑,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典型的路明非式白烂话,一下子把沉闷的气氛搅得有些诙谐。

“那……那咱们聊聊天算了。”楚天骄碰了一鼻子灰,却并未气馁,随手关了音响,又开始绞尽脑汁找新话题,“我跟你们说过我们公司新盖的那栋楼了吗?老板在里面装了蒸汽浴室和健身房,我们用都是免费的,里面的东西,真他妈的高级……”他说得唾沫横飞,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好像这些就是他人生中最值得炫耀的资本。

路明非听着,心里不禁泛起一阵酸涩。他看着楚天骄,突然觉得这个男人就像个没什么本事的老父亲,为了能和讨厌自己的儿子多说几句话,费尽心思找了一堆没营养的话题,每一个字都透着笨拙与对儿子的渴望。

楚子航望着窗外不断掠过的雨幕,思绪如乱麻般纷杂。他心想,这男人这辈子就是太啰嗦,所以才活得如此失败吧……可再仔细想想,要是他不啰嗦,不努力找话题,父子俩之间,可能就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也许那样的局面会更糟糕。

这么想着,他心里竟涌起一丝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厌烦、无奈交织在一起,却也在不经意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楚子航静静地凝视着车窗外那如注的暴雨,豆大的雨点砸在车窗上,溅起层层水花,模糊了他的视线,却没能模糊他对眼前这个男人——他的亲生父亲的复杂思绪。

这个男人,全凭一张巧舌如簧的嘴,将妈妈哄得晕头转向,最终下嫁于他。在仕兰中学,人人都公认楚子航帅得足以靠脸吃饭,这份出众的外貌无疑得益于妈妈的优良基因。妈妈年轻时可是市舞蹈团的台柱子,那一曲《丝路花雨》跳得犹如壁画中的飞天降临人间,衣袂飘飘,舞姿轻盈,追求者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

然而,在众多优秀的追求者中,最终脱颖而出的,竟是这个男人。那时,他每天都会准时开着车等在舞蹈团门口,接妈妈下班。他凭借着那张能说会道的嘴,向妈妈描绘着一幅幅无比美好的未来画卷,言语间满是对未来生活的憧憬与承诺,把妈妈迷得神魂颠倒。终于,在坐他车去杭州旅游的途中,妈妈稀里糊涂地答应了下嫁给他,也正是那一次,怀上了楚子航。

直到在结婚证上按下手印的那一刻,妈妈才知晓,那辆车根本就不是这个男人的,他不过是个给单位开车的司机罢了。政治课老师说得一点没错,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样的男人,终究是撑不起绝色老婆的上层建筑。其实,楚子航的老妈一直都活得稀里糊涂的,她也并不贪图什么,只是这个男人实在是太窝囊了。

于是,这段婚姻就像一座摇摇欲坠的危楼,“咔嚓”一声,彻底垮掉了。

离婚时,男人胸脯拍得震天响,对前老婆信誓旦旦地保证,说以后每个月都会努力赚钱养活他们母子,还说要让老婆看看,他也是能有出息的。他甚至豪言等到自己修成正果的那一天,必然会登门再次求婚,诸如此类的话,说得那叫一个慷慨激昂,仿佛他真的能在不久的将来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可他刚说完,转头就把国企里那份稳定的工作给辞掉了,出门去寻找能赚大钱的活儿。他在劳务市场挂了三四个月,像个待价而沽的商品,却始终无人问津。最后,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会的也就只有开车这一项技能,于是又灰溜溜地去私企找开车的工作。

黑太子集团的老板看中了他能耍嘴皮子这一点,便让他开这辆迈巴赫。毕竟,给老板开车的司机得能说会道,这样老板自己不方便吹嘘的那些牛皮,就可以交给司机来代劳了。

车是比以前的好了,可薪水上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变化,他每月除掉自己的花销,剩下的钱连养活一只猫都不够。

好在楚子航那绝色的亲娘终于争了一口气,根本就没打算等他。她以泪洗面了几天后,就把楚子航送到了姥姥家,然后重新购置了化妆品,化着妖冶的妆容,和姐妹们出去泡吧了。

还不到一个月,娘亲就给楚子航领回了一个新爸爸。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这回娘亲挑选男人可是花了心思的,选的是个千里挑一的人物。“爸爸”名下有三个公司,离过一次婚,没有子女,求婚的时候信誓旦旦地保证,绝对不再生孩子,会把楚子航当成亲儿子来养。

有富爹美娘,自己又全才全能,同学们都觉得楚子航简直是极品中的极品。可他们却怎么也想不到,楚子航背地里的人生,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极品。但这可不能归功于他,实在是他的亲生爹妈太过于极品了。

“你们看不看DVD?有《怪物史莱克2》,不过是枪版的。”男人终于停止了他那滔滔不绝的叨叨,大概是因为一直都没人回应他,他也觉得有些尴尬了。此刻,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期待,希望能借此打破这略显沉闷的气氛。

“都行。”路明非随口回了一句,他现在根本就没有心思看DVD,脑海里一直在思索着那个恶魔小正太说的那句圣经箴言。他的目光有些游离,手指不自觉地在膝盖上轻轻敲击,似乎在试图从那晦涩的箴言中找到一丝解脱的线索。

“不看。”楚子航犹豫了一下,说道,“周末我们仨要一起去看。”

这“仨”指的是楚子航和富爹美娘三个人,跟眼前这个男人可没什么关系。

这是“爸爸”定下的规矩,“爸爸”工作十分繁忙,从早饭到夜宵的时间都留给了客户。但经历过一次离婚后,“爸爸”深刻认识到了家庭的重要性,于是在日程表上,固定地圈出了周末的一天,用来和家人共度。常见的节目就是买东西、看电影、吃一顿丰盛的晚餐,饭后再一起讨论楚子航的学业。“爸爸”非常严格地按照这个日程表来执行,“家庭时间”从来不会少一天,也从来不会多一天,就像无论刮风下雨,每周一早上九点,他一定都会准时出现在公司的大会议室里,和高级主管们开周会一样。

楚子航不过是个继子,而且还总是一副面瘫脸,很少有笑容,他何德何能就能和那些年收入百万的高级主管们享受同等待遇呢?这一切,自然都是因为老妈的缘故。

“后座空调热不热?”男人又开口问道,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讨好,眼睛时不时地从后视镜里观察着楚子航的表情。

“刚好。”路明非漫不经心地回答道,他看了眼窗外,外面似乎并没有什么妖魔鬼怪,他只当是自己刚刚又胡思乱想了。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仿佛在这看似平静的世界里,隐藏着无数未知的秘密。

“行了,别老像个司机似的说话!”楚子航的心里突然涌起一股烦躁,大声说道。

你是我爸爸!你明白么?他在心里歇斯底里地呐喊着,想问那个男人,你到底明白么?楚子航的怒火越来越旺,他的双手不自觉地握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仿佛要把这些年的委屈和愤怒都通过这一握发泄出来。

“按探视权算,你一个月只有一天能来探望我,你还经常没空……即使你来了,坐在别人家里,你又能跟我说什么?当然,其实你还是很能说的,你坐在‘爸爸’十七万买的马鬃沙发上,一个劲儿地赞美那沙发真是好高级!我到底为什么要叫你来接我?因为没人接我么?因为你来接我们,我们就可以说说话啊!如果你实在说不出什么有深度的话来,就直白地、淡淡地问问我最近过得好不好,开不开心吧……别给我打伞,那么殷勤,我不在意那个,你还想像柳淼淼家的司机一样,跪在我面前给我换雨鞋么?我不需要司机,家里已经有一个司机了……你是我爸爸,你明白么?”楚子航的声音虽然表面上很平静,但其中却夹杂着熊熊燃烧的怒火。他的眼神直直地盯着前方,仿佛在对着空气诉说着这些年的不满,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尖锐的钉子,狠狠地钉在男人的心上。

“握草,怎么吵起来了,我不是才走神没多久吗?”路明非在中间,就像一只乖巧的鹌鹑,大气都不敢出。他的眼神中满是惊慌,在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中,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误入战场的旁观者,不知所措。

“给儿子当司机有什么丢脸的?”男人满不在乎地耸耸肩,他的脸皮厚得就像城墙一样,又或者他的神经回路迟钝得简直赛过乌龟,“小时候我还给你当马骑呢。”他试图用轻松的语气化解这紧张的气氛,可他的笑容却显得有些僵硬,眼神中也透露出一丝无奈。

楚子航的心里微微抽动了一下,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突然裂开了,流出了酸楚的液体。他觉得好累好累,不想再继续说下去了,于是靠在皮椅靠背上,望着窗外发起呆来。

老是淡定地说出让人添堵的话来……可不可以别提那些事了?

好些年以前……在那间只有几十个平方米的小破屋里,男人在地上到处爬,男孩骑在男人的肩膀上,大声喊着“驾驾”,漂亮女人则围着煤气灶,手忙脚乱地做饭……这些画面在楚子航的脑海里不断地闪灭,就像是一台破旧的摇把放映机,在放映着一部老电影。那些画面里的温暖与欢乐,此刻却成了他心中最刺痛的回忆,每一个画面都像是一把刀,割着他的心。

天,渐渐地黑了下来,路灯一盏盏地亮了起来。透过那重重雨幕,灯光微弱得就像是萤火虫发出的光。那昏黄的灯光在雨幕中摇曳,仿佛随时都会熄灭,就像楚子航心中那一丝对亲情的渴望,在岁月的风雨中,变得越来越微弱。

“你妈最近怎么样?”男人打破了沉默,问道。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仿佛在触碰一个无比敏感的话题。

“跟以前一样,上午起来逗逗猫,下午出去买东西,晚上跟几个阿姨泡吧喝酒,喝得高兴了就一起回来,接着聊到后半夜,第二天早晨又睡到中午。反正……”楚子航迟疑了一瞬,“爸爸老是出去应酬,没时间陪她。她这样自娱自乐,爸爸也觉得挺好的。”

这些话说出来,真的有点伤人。一个落魄的男人,问起自己过去的女人,而那个女人却过得很开心,根本就把他给忘得一干二净了。路明非在一旁惊叹,眼前的这个男人怎么比自己以前还衰啊。他偷偷地瞥了一眼男人,只见男人的脸上闪过一丝落寞,那一瞬间的神情,仿佛是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

楚子航记得姥姥总说妈妈从小就是个没心肝的闺女,但是没心肝又长得漂亮,反而可以过得很好。妈妈早就把以前那些不开心的事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她觉得“爸爸”就是她的第一任丈夫,他们青年结发,婚姻美满,还有楚子航这么一个优秀的儿子,用中文说叫完美,用英文说就是perfect。

人总得接受现实,这个男人的影子,已经在老妈那有限的脑内存中被彻底清空了。

当着这个男人的面,叫另外一个男人“爸爸”,对楚子航来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刚才还委婉地用了“我们仨”这个说法。不过,真的叫出口了,也没觉得有那么别扭。这是他答应过“爸爸”的,提到他就要叫“爸爸”,而不是“叔叔”、“四眼”或者“分头佬”……虽然“爸爸”在楚子航心里的形象,就是个梳分头的四眼仔或者戴眼镜的分头佬……但是楚子航这人死脑筋,一旦许下承诺,就一定会信守,无论人前人后。

过了这么久,这个男人也该习惯了吧?反正当年儿子的抚养权,他也没怎么出力去争取。

“好好照顾你妈。”男人说。

从后视镜里看去,他那张还算英俊却又隐隐透着老态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可楚子航却能感觉到,那平静的表面下,隐藏着的是深深的无奈和失落。男人的眼神有些空洞,仿佛在回忆着过去的点点滴滴,却又只能无奈地接受现实。

“嗯,按你说的,晚上睡前盯着她喝牛奶,她要是跟那帮姐妹聊天,我就把牛奶给她热好端过去。”楚子航说。

这是男人唯一要求楚子航做的事。真奇怪,把女人都给弄丢了,却还记得一杯牛奶……妈妈从小就养成了每晚要喝一杯热奶的习惯,加半勺糖,这样才能睡得安稳,不会睡睡醒醒。如今,她大概已经忘记多年以前的晚上,是这个男人给她热牛奶喝了,反正有这个男人之前,有姥姥给她热牛奶喝,这个男人之后,有儿子给她热牛奶喝。

好命的女人,始终都会有人给她热牛奶喝。

路明非莫名地感到有些伤感,微微耷拉着脑袋,他记忆中的父母的模样,早已模糊不清了。楚子航见状,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那轻轻的一拍,仿佛带着一丝温暖,试图驱散路明非心中的阴霾。

“仕兰中学真他妈的牛,今年十七个考上清华北大预科班的,儿子还有明非,你们都要努力!儿子你狠狠拿下预科班的名额,可不要丢我的脸啊!”男人装模作样地关心起楚子航的学习来。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虚假的热情,眼神却有些飘忽,似乎只是为了找个话题,打破这尴尬的沉默。

“额,我和师兄都打算出国读本科,师兄先帮我探探路。”路明非挠了挠自己那鸡窝头说道。他的脸上带着一丝苦笑,仿佛在嘲笑这命运的无常,自己和楚子航的未来,都充满了未知。

“‘爸爸’说以后仕兰高中毕业就不在国内高考了,未来出国读本科,我下个月就考托福。”楚子航冷冷地顶了回去。丢他的脸?他什么时候真正关心过?永远都只是嘴上说说而已。楚子航的眼神中充满了不屑,他觉得这个男人的关心是那么的虚伪,那么的空洞。

去年有个合拍电影来这边取景,楚子航被选去当临时演员,这个男人听说了,信誓旦旦地说要来片场探班。

“我儿子拍片,我去端茶送水嘛!我开这车去,拉风拉爆了吧?”男人拍着方向盘,眉飞色舞地说道。他的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仿佛自己真的能成为儿子的骄傲,却不知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幻想。

于是,每到休息时间,楚子航总会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停车场。那辆曾经让他既熟悉又陌生的迈巴赫,一次都没有出现过。倒是路明非那辆凤凰牌老式26寸自行车,安静地停在那里,像个忠诚的老友。还有“爸爸”的S500,锃亮的车身在阳光下反射着冷冽的光。路明非像个忙碌的经纪人,手忙脚乱地给楚子航端茶倒水。“爸爸”家的司机老默,戴着一副黑超墨镜,脖子粗壮得好似比脑袋还大,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保镖的气场,人前人后毕恭毕敬地叫楚子航“少爷”,这一声称呼,让周围的人纷纷对楚子航投来异样的目光,有羡慕,有嫉妒,也有好奇。

回想起前年,那真是衰到家的初中入学典礼。时间不巧,正好赶上“爸爸”和妈妈的结婚纪念日,他们要去北欧度假。楚子航犹豫了很久,内心挣扎了无数次,才拨通了那个男人的电话,声音里带着一丝期待,又有些小心翼翼:“要不你来吧?”男人接到电话,显得很高兴,可又有些犹豫,嗫嚅着:“那你妈和你那后爹咋办?”楚子航沉默了许久,像是在心里做着一场艰难的抉择,最后声音低落地说:“你就说是我叔叔吧。”男人倒也没觉得面子受损,反而嘿嘿地笑着说:“那你也得记得叫我叔叔,可别说漏嘴了……”结果,在典礼上,楚子航成了全场唯一一个背后没有站家长的学生。他站在最显眼的第一位,身姿挺拔,像一棵孤独的白杨。校长亲自授予他“新生奖学金”,他是那届仕兰中学的新生第一,本想着这份荣誉能给男人一个惊喜,可最后,却成了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唉唉,我真的没忘,可那天老板忽然说有重要客户来,要去洗澡,我只好开车带他们去,谁知道他们一洗就洗到第二天早上……”后来,男人挠着脑袋,哼哼唧唧地解释着,脸上带着一丝尴尬和无奈。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慌乱,仿佛在试图掩盖自己的失职,可这苍白的解释,又怎么能弥补楚子航心中的遗憾呢?

接下来是不是还要解释这个洗澡正不正规啊?路明非在心里暗自鄙夷,他对这个男人也真是服了,这种理由,简直让人哭笑不得。

楚子航心里隐约知道男人的“老板”是个什么样的人,也清楚男人所说的“洗澡”是什么地方。有同学曾神秘兮兮地跟楚子航说:“我上次看见你家那辆迈巴赫停在洗澡城门口。”然后压低了声音,脸上带着一丝暧昧的笑,“那是做坏事的地儿吧?”

还用问吗?那装饰得金碧辉煌,宛如罗马皇宫般的门前,七八个短裙短得几乎要露到腰胯,低胸低得恨不得露出整个胸部的女孩,浓妆艳抹,脸上堆满了虚假的笑容,在那里殷勤地迎宾。各式的豪车里,走出一个个腆着肚子的大叔,大摇大摆地长驱直入。

楚子航有一次路过,远远地望了一眼,那一刻,他仿佛看到了黑夜里,男人的老板和客户们在里面花天酒地,醉生梦死,而男人则靠在他平日里引以为豪的迈巴赫上,默默地抽着烟,烟雾在黑夜里弥漫开来,就像他那迷茫又无奈的生活。

楚子航也没过多地埋怨他,在他心里,这个男人就是这样一个人,过着这样一种与他的世界格格不入的生活,遥远得仿佛隔着一层无法穿透的玻璃。

“出国不好。”男人又开始哼哼唧唧地发表自己的高见,“现在都不流行出国了,国内现在发展多快啊,遍地都是机会。照我说,在国内上大学,考金融专业,再叫你后爹给你找找关系……”

那话,恰似一根锐利无比的针,冷不丁地直直扎进楚子航的胸口,他只觉一阵刺痛,浑身猛地一颤。“叫你后爹给你找找关系”,这短短几个字,犹如一把粗粝的盐,毫不留情地撒在他内心深处那道最为敏感的伤口上。楚子航满心愤懑,做人难道不该有点起码的尊严吗?眼前这个男人,怎么就能如此厚颜无耻?

“你闭嘴!”楚子航终于按捺不住,从齿缝间低吼出声,那声音里裹挟着压抑许久的愤怒,仿佛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压抑的岩浆在深处翻涌。

“什么?”男人似乎真没听清,脸上露出一脸茫然的神情,双眼微微瞪大,透着一丝无辜,仿佛完全不明白楚子航为何突然这般怒火中烧。

“你闭嘴!”楚子航此刻就像一只被彻底激怒的小狮子,浑身上下的毛发仿佛都根根竖了起来,眼神中闪烁着灼灼的怒火,仿佛要将眼前的一切都焚烧殆尽。

“这孩子真没礼貌,我这可都是为你好。”男人瞬间愣住,脸上写满了深深的不解与委屈,眉头紧紧皱起,嘴巴微微张开,似乎想要辩解些什么,“你要多听大人的意见……”

“听你的意见有用么?”楚子航双目紧紧盯着后视镜里男人的眼睛,仿佛要透过那双眼眸,将男人的灵魂看穿,“听你的意见,我将来就能找到个女孩结婚,还能保证不离婚么?听你的意见,我就能按时参加自己儿子的毕业典礼么?听你的意见,我就能每天准点接送他上下学么?哼,听你的意见,就只是去叫后爹帮我找找关系!”每一个字,都如同从楚子航心底射出的子弹,带着愤怒与质问,狠狠地射向男人。他满心期望能在男人的眼睛里看到一丝沮丧,或者哪怕一星半点的愤怒,可映入眼帘的,唯有躲闪与心虚。

在众人眼中,楚子航向来是个温文尔雅的少年。在篮球场上,即便遭遇他人恶意犯规,他也只是默默举手示意裁判,从未发过脾气。可每个人的心底,都藏着一座看似平静的火山,一旦有足够的怒火将其点燃,便会汹涌喷发。

此刻,楚子航心中的火山彻底爆发了。他要用这些在心底深藏已久的尖刻话语,如锋利的尖刺般狠狠扎向男人,让男人也切身尝尝被刺痛的滋味。那些话语,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澎湃,不受控制地从他口中脱口而出。

“坏了,又来。”路明非再度化身一只无所适从的小鹌鹑,大气都不敢出。他下意识地想伸手拍拍楚子航的肩膀,试图让他冷静下来,可楚子航却轻轻一甩,将他的手无情地推开。

“你还小,家庭这种事……你将来就明白了。”男人果然显得手足无措,他缓缓伸出手,似乎想去安抚后座愤怒的楚子航,可手伸到一半,却像触电般陡然缩了回来,只能尴尬地挠挠自己的脑袋,脸上的神情无比窘迫。

总是这样的回答,“你将来就明白了”“你还小不懂”“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些话,就像一把把钝刀,在楚子航的心上反复地割扯,每一下都带来一阵隐痛。

当年,那糊里糊涂的两人决然离婚,那时的楚子航还小,哭得撕心裂肺,仿佛整个世界都在那一刻崩塌,末日已然降临。男人当时安慰他说:“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爸爸妈妈只是不一起住罢了,星期天还带你出去玩呢。”楚子航信了,他天真无邪地以为,家依旧还是那个有男人、女人和自己的温暖港湾。

然而,当他跟着妈妈踏入新家的门,看到一位梳着分头的叔叔,身着睡袍,露着两条毛茸茸的腿,正彬彬有礼地打开门时,楚子航完全懵了,大脑一片空白。惊慌失措之下,他竟下意识地将手里的冰淇淋,直直地杵到了那位叔叔的脸上。

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那个懵懂的小屁孩已然长大成人,难道还要用这些幼稚可笑的谎言来哄骗他吗?这简直是把他当傻子骗啊!

“楚天骄你够了!好好开你的车,我的事儿不用你管!一会儿到家你别进去了,免得‘爸爸’不高兴!”楚子航咬着牙,腮帮子因愤怒而微微鼓起,头狠狠地拧向一边,决然不想再看男人一眼。

路明非站在一旁,完全不知所措。他从未经历过这般场面,也实在不知该如何劝和这对父子,毕竟他自己在这方面毫无经验,只能干着急,眼神中满是焦急与无奈。

“这话说得……我才是你亲爸爸,他不高兴让他不高兴去,他算个屁啊……”男人终于被伤到了自尊,脸上瞬间露出沮丧的神情,嘴角微微下撇,声音里也透着一丝不甘,仿佛在这一瞬间,他才真切意识到自己在儿子心中的地位已然如此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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