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涛愣了愣,一股羞辱感涌上心头。
这比砍伤了他,让他洗马,还当众抽他鞭子让他更加难受。
因为宋逸想让倍受折辱的他,推翻这些事实,假装无事发生!
“宋逸,你到底想帮谁?”
“帮你啊,你听不出来刘政文想断了完颜将军的财路,断了你的活路吗?”
宋逸说话从不藏着掖着,大大方方的让在场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
把刘政文阴暗的想法,摊开晾在了皎洁的月光下。
刚才还被架住的人,一下子由完颜翰变成了刘政文。
“宋逸,你可不要信口雌黄,我、我……”
“你什么你,你还是赶紧盯着钱粮清点,抓紧检查完送上船,别再出现任何纰漏了,你说是不,完颜将军?”
宋逸毫不留情地开始赶人走。
换作平时,完颜翰是不允许宋逸如此喧宾夺主,替他做决定的。
可经过宋逸的提醒,他发现刘政文确实是故意挡着他的财路。
联想到大申皇子之间的争斗,他终于反应过来。
合着刘政文根本不是为了他的名声着想,纯粹是拿他当傻子糊弄,这让他如何能忍得了?
“真儿!你带刘主使去完成交接的事,一辆车一辆车地检查!”
“是!”
完颜真对欺骗了他们的大申官员,不抱任何信任。
由于等级和身份的差别,更不知刘政文,实际上早已出卖了大申。
得到父亲的任命,像拎小鸡仔似的,拎着刘政文的衣领,往车辆聚集的地方拖了过去。
少了刘政文这个绊脚石,完颜翰满目期待地看向宋逸。
“宋世子,如今刘主使走了,你还有什么话想说,尽管说!”
在完颜翰看来,不论宋逸是与陈涛有旧情,真想帮忙,还是贪图那一万两黄金。
绝对要促成这桩买卖,他也能跟着多拿一些好处。
不料,宋逸接下来的话,直接颠覆了他的认知。
“完颜将军,大申进献的钱粮有误,图沙他们前去讨要,还被禁卫军统领杀了不少的士兵,这口恶气,你咽得下去吗?”
“当然……咽不下去。”
完颜翰恶狠狠地看了一眼陈涛与陈烨。
正因为咽不下去这口恶气,他才让两个大申皇子洗马。
既是为自己撒火气,也让手底下的将士们看到,提振士气,安抚人心。
陈烨看到完颜翰那想要吃人的眼神,吓得也往宋逸身后缩了缩。
而陈涛急得说话都带了哭腔:“宋逸,你别再哪壶不开提哪壶了行不行?你不怕死,不怕激怒完颜翰,我怕啊!”
“那不行,我不提你父皇做错事的那一壶,怎么能帮得到你这一壶?”
宋逸此话一出。
在场的人全部都蒙了。
钱粮造假的事,和陈涛拿钱赎身的事,有关系吗?
完颜翰看了一眼站在宋逸背后说悄悄话的陈涛,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凑上前去。
“宋世子,你到底想怎么帮三皇子?”
多索等人竖起耳朵,也想凑上去听听。
被完颜翰一个眼神制止住了脚步。
宋逸见状,心道:看来无论是大申还是北梁,文官还是武将,哪里都有想要假公济私的人存在。
他故意沉吟着不说话,可把完颜翰和陈涛急坏了。
“宋逸(宋世子)你快说话啊!”
买家和卖家都着急了,宋逸顺势而为,提出一个既要面子,又要里子的建议。
他看了一眼陈烨,见对方没有避嫌的打算,压低声音。
“完颜将军,不如你以钱粮掺假为由,向大申索要二十万两银子的赔偿,另外那二十万石糠皮也一并要来。”
糠皮虽不及精粮,但也能填饱肚子。
把它碾磨成粉还能当喂马的草料。
现成的粮草,不要白不要。
“讨要赔偿可不是绑架勒索,不是强盗行为,是合情合理的,你说对不对,三殿下?”
“啊?”
陈涛没想到正和完颜翰交流的宋逸,会突然让自己拿主意。
他看了看虎目凌厉的完颜翰,又看了看等着他说错话的陈烨,一时间陷入了两难。
就在这时,宋逸懊恼地拍了拍额头。
“瞧我这脑子,问三殿下做什么,这事得问四殿下的意见,查抄户部贪污案的,可是谢道维,是你舅舅。”
“谢道维查案关我何事?”
陈烨后悔自己凑上来自讨苦吃。
他还想找借口推托,一把长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四皇子,我是强盗吗?”
完颜翰可不管谁是谁的舅舅,敢拦着他索要赔偿?
杀不死陈烨,也能给他放放血!
这么想着,刀尖割破了皮,流出来的鲜血顿时吓得陈烨慌张大叫。
“不是不是!钱粮掺假还伤了北梁来使,父皇该赔!该赔!”
没有刘政文之前落井下石的风凉话,还有完颜翰说父皇不打算救人的话。
陈烨绝对不会胳膊肘往外拐。
可自从他明白,他和陈涛处境差不多,需要自救时。
哪里还敢得罪完颜翰?
他甚至觉得自己此时的处境,连宋逸都不如!
完颜翰得到想要的答案,这才收了长刀,一脸期待地看向宋逸。
“宋世子,申帝的两个儿子愿意赔偿,可申帝不愿意怎么办?”
“四殿下大义灭亲,户部会力劝陛下补偿二十万石糠皮,三殿下为表孝顺,花家则愿意掏这二十万两银子。”
宋逸末了,不忘记压低声音补充一句。
“等三殿下顺利回京,说要给我的一万两黄金,我借花献佛,送给完颜将军,这样一来,不就皆大欢喜了吗?”
于公,完颜翰得到了巨额赔偿,于北梁来说,是大功一件。
于私,还捞到了一万两黄金,这可是他当勇将半辈子,都没攒下的家业!
完颜翰当即用手拍了拍宋逸的肩膀,放声大笑。
“哈哈哈!宋世子,你可真是我北梁的好朋友!”
“哈哈哈,朋友多了路好走,这一路前往驼城,还要将军照顾呢。”
“好说好说!”
不论是看在大功一件还是一万两黄金的面子上。
完颜翰觉得死一匹马和几个小兵,根本不足为道!
两人相谈甚欢,确实皆大欢喜。
陈涛与陈烨兄弟俩对视一眼,只觉得大事不妙,头皮发麻。
思来想去,宋逸都不像是在帮他们脱身,反倒是在帮着北梁要钱要粮!
宋逸他,不会是想投敌吧?
宋逸能不顾父皇颜面与利益投敌,他们姓陈,他们不能啊!
兄弟二人趁着完颜翰和宋逸笑谈时,偷偷说起了悄悄话。
“四弟,咱们这么做,不就相当于让父皇认了错?就算回到了京城,父皇不会怪罪我们吗?”
“虎毒不食子,何况你我这么孝顺,是为了平息完颜将军的怒火,他不会怪罪我们的。”
陈烨说这话的时候,十分没有底气。
宋逸和完颜翰看似在寒暄,实际上听着两人的对话。
完颜翰见兄弟俩又开始纠结上了,顿时面露不满。
“此事本来就是申帝御下无能引起的,知错能改是为他好,你们别犹豫了,就这么干!”
“可户部那边,我也不知道能否说服舅舅,请陛下开仓放粮。”
陈烨不是不想自救。
而是拿不准谢家的态度。
宋逸闻言,毫不犹豫地把谢清扬给卖了。
“贡粮里掺糠的事,就是陛下做主决定的,这事谢清扬都知道,两位殿下你们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