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乾宫。
采芝嬷嬷佝偻着背，拿着扫把，正在清扫落叶。
她动作不紧不慢，神情专注的做事，似乎因为上了年纪，对外界反应迟钝，不抱兴趣。
实则总有一只耳朵，正对着申帝寝宫的方向。
“陛下饶命，奴婢新来的，没人告诉奴婢打扫床榻时，不能碰您的玉枕！”
任由那个十五六岁，如花似玉的宫婢，哭得梨花带泪，惹人怜惜。
依旧被申帝责令杖打五十大板，打发去了浣衣局。
采芝嬷嬷冷漠地看了一眼被拖走的宫婢，并不同情这个想爬上龙床，却自讨苦吃的女子。
赵无稽不在申帝跟前伺候，这大乾宫里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龙床。
她也一样。
只不过，采芝嬷嬷与其他宫婢不同的是，她们盯上的是龙床上的申帝。
而她盯上的，是龙床上的玉枕。
“那里面一定有见不得光的东西。”
采芝嬷嬷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她一边思索着，如何进入宫殿打扫，一边将一个偷听墙角的宫女拽到一旁捂住嘴，拖进花丛里。
“唔唔……”
这时，太监小林子带着一队人经过。
宫女马上停止了动作细微的挣扎，屏紧了呼吸。
“陛下说了，最近要严查各宫新人，谨防北梁细作入宫，只要是面生的进来，不管是哪个宫的干什么的，必须严格盘查。”
“是！”
直到小李子走远，采芝嬷嬷这才把快要吓瘫的宫女放开，冷着脸警告对方。
“和你说过多少遍了，让你不要再靠近大乾宫，你家主子不是交待你去查纺织局的蒋姑娘吗？”
但凡这个宫女不是世子的手下，采芝嬷嬷早就卖了她，换取申帝的信任了。
宫女讪然一笑，总不能说，她进宫的目的就是接近申帝，获得情报。
探查蒋兰的事只是主人临时增加的任务。
她从怀里摸出一张带有体温的纸条，塞到采芝嬷嬷握着扫把的双手里，低声叮咛。
“我家主人想请嬷嬷帮个忙，话我带到了，阅后即焚，我走了。”
宫女根本不给采芝嬷嬷拒绝的机会，左右张望确认附近无人，犹如狸猫似的，猫着腰蹲在花丛里。
瞄准时机，溜进过往的宫女队伍中，逃出了大乾宫。
采芝嬷嬷直到人平安离开，这才打开纸条，看完上面的内容，松垮的嘴角微微上扬。
“看来世子所图不小。”
竟然把手伸到了皇宫里，想撬申帝的墙角。
比起昭夫人只把她们安置在宫里，当作守护世子性命的最后一道保险，可大胆得多。
“这都什么时辰了，还不赶紧……”
采芝嬷嬷看到小林子在附近徘徊，不急不忙地纸条送进嘴里，慢慢地咀嚼着，眼角的皱纹因满意的笑容，又增加了几条。
……
宋逸听完慕容慈的解释，得知采芝嬷嬷是他母亲秦昭留在宫里，专门看护他性命的，心里感慨万千。
“我以为，他们心中有大爱，全然不顾小家，原来是我误会他们了。”
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
宋烈和秦昭把一切都奉献给了大申，还在宫里留了后手。
这么看来，夫妻二人并非对申帝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
只是没想到，鸟未尽，弓已藏。
“经常听人提及，历史发展是不可控的，一个王朝的覆灭不能怪某个人，但愚蠢的领头羊把羊群带进阴沟里去，不怪它怪谁呢？”
“世子，一切都是狗皇帝的错，你不要太伤怀。”
伤怀？
不。
对手愚蠢，对宋逸来讲可是一件大好事。
只是得知采芝颂月两位嬷嬷是自己人，他有些歉疚罢了。
收拾好心情，他言归正传，低声问：“采芝嬷嬷能把蒋姑娘带出宫吗？”
“有七八成的把握，蒋姑娘在宫里的日子并不好过，她有旧疾但得不到照料，经常被人欺负，我打算让她假死出宫，再把她的病医好。”
关于这些事的细节，宋逸没再过问。
具体的事情有具体的人负责，事必躬亲的话，他不得累死？
但他还好奇一个问题：“采芝嬷嬷留在宫里，我能理解她是想当眼线监视申帝，可颂月嬷嬷为什么要去皇陵？”
宋逸不禁在暗中吐槽：难道真的是去挖陈氏的祖坟了吗？
他见两个老嬷嬷身手非凡，实在是眼馋。
等北地打起仗来，有武功的人用处可就大了去了！
“这个我也不知情，我还没来得及派人去接触颂月嬷嬷。”
昭夫人留下的人，可能有她们自身的使命。
别说慕容慈当儿媳的，不便刨根问底，哪怕宋逸亲自站在她们面前，恐怕她们该瞒的还是要瞒。
毕竟已经瞒了十年了，习惯了。
“随她们去吧。”
宋逸如今远离京城，对于那里的明争暗夺已经无心计较。
他的目标是北地！
夺回以往失地，驱赶北梁兵马回雪原去！
组建独属于他掌控的军事力量和据点，拨乱反正！
“世子要利用蒋姑娘，来让蒋青就范吗？”
慕容慈的问题，让宋逸收回了远眺的目光，转向了正双手抱刀，靠在树干上闭眼假寐的蒋青身上。
威逼利诱，当然能让蒋青投鼠忌器。
但蒋青武功也不俗，品性不坏，只要切割掉和申帝的联系，把蒋姑娘救出宫来医好病，了却蒋青的心愿。
想要收服蒋青不是难事。
可蒋姑娘如今还未出宫病愈，拿它当作让蒋青背叛申帝的条件来谈判不合适。
“蒋姑娘会成为蒋青彻底与申帝分道扬镳的踮脚石，我不会逼他就范，我会让他乖乖的按照我设想的去做。”
宋逸从怀里摸出一份重新写好的北梁细作名单，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蒋青的优点是为人正直，急公好义。
但有时候优点太明显，也能变成被人利用的把柄。
“我可不会再当一次坏人，这次的坏人就让刘政文来当吧。”
慕容慈不解地歪着头。
她刚想问世子，这个时候拿出北梁细作的名单来，有什么用处。
就见世子招呼着蒋青。
“蒋侍卫长，有个东西想请你帮忙，转交给刘主使。”
慕容慈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世子，难道你想……”
“对，你猜得没错。”
宋逸脸上的笑容加深，活像一只狡猾的小狐狸。
“这一招，叫做离间计。”
不明所以然的蒋青走上前，接过宋逸递来的纸张。
他也没问宋逸上面写着什么，为何要给刘政文。
接过纸张后，利落的转身就要走。
“蒋侍卫长不好奇纸上的内容吗？”
蒋青确实好奇，但这一路上发生的变故太多了。
他觉得，知道得太多对自己不是好事，便假装没听见，继续抬步向前。
不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