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里传来低低的窃笑，围观的人纷纷点头。
江簌簌瞧着中年汉子明显放宽的眉头，把一包土豆种子塞进他怀里：“行了行了，下一个！后面的动作快点！”
沈祁翊从后院走出来，手里提着两袋新封的种子，见着江簌簌忙得满面通红。
“簌簌，你歇会儿吧，这里我来。”
“没时间。”江簌簌连头都没回，只腾出一只手指了指账册，“你看这排队的阵仗，腿快断了也才记完前二十个人的钱。你要是有心，就出去找个能写会算的人来！这样下去再过两天，咱俩铁定要猝死在这柜台上！”
沈祁翊愣了一瞬，忍不住笑出了声。
“行，即刻就去。”他摇了摇头，唇角旋起无奈。
街巷里，总有些眼尖的人对着丰收粮行议论纷纷：“这买卖，怕不是个局吧？大老爷们都忙得像泥鳅，怎的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就撑得起？”
有人悄声接话，“听说她是哪位公子家的……啧啧，那背后有男人撑腰，当然不用怕。”
沈祁翊也听到了，却没做声，只快步往市集东头的茶肆去。
在茶肆一个角落，沈祁翊拍了拍桌子，放下两袋米和几枚铜板。
“诸位，只要愿意来丰收粮行帮忙，每日工钱一文，还管一顿饱饭。麦田不种，你们守着也饿死，不如跟我干。”
周围几个男人显然动了心，却仍旧踌躇，“公子，这份差事实在合算。只不过，那土豆果真能种出来？”
“试试就知道，”沈祁翊的语气带着从容，“要是种不成，粮行赔。”
这话一落，几个农户低声商量了一番，终于有人从板凳上起身，踌躇着点头。
“我去，我去，我家孩子实在饿得扛不住了……”
沈祁翊点点头，将剩下的一袋米交给对方，又转头看向其他人，“还有谁？”
一个瘦削的中年男人摸着后脑勺站起来：“算我一个！反正饿着也是饿，试一试！”
见人群多了条缝，更多饥肠辘辘的灾民也终于心动，纷纷起身应和。
不一会儿，四五名愿意帮工的人已经跟着沈祁翊回了粮行。
此处的局面，江簌簌对新来的伙计招了招手，“一个负责记账，两个专管搬袋子，剩下的去找人分发育苗袋！”
丰收粮行里，新招来的几个帮工干劲十足。扛麻袋的，挥汗如雨；记账的，连算盘珠子都拨得噼啪作响。
江簌簌看着这热火朝天的景象，心里总算松了口气。
中午，粮行后院的大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米粥香味飘散开来。几个帮工狼吞虎咽，恨不得把碗底都舔干净。
一个年纪稍长的汉子，小心翼翼地用荷叶包了半碗粥，揣进怀里，说是要带回去给孩子尝尝鲜。
“这土豆，真能吃饱肚子？”另一个帮工嚼着饼子，含糊不清地问。
“当然能。”沈祁翊坐在一旁，也端着碗粥慢慢喝，“这可是比麦子更顶饿的玩意儿。”
“公子说的对！”记账的伙计放下笔，舔了舔沾了墨汁的手指，“俺们村里有人种了，现在芽都冒出来了，比麦子长得快多了！”
粮行的生意红红火火地持续了几天，眼看着库房里的粮种一袋袋减少，江簌簌心里乐开了花。
然而，好景不长。
这天中午，一个操着外地口音的商人，大摇大摆地走进粮行，身后还跟着几个彪形大汉。
他环视一圈，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你们这卖的什么土豆，能让人中毒。”
江簌簌正在柜台后算账，闻言抬起头，眉头一皱：“这位爷，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们的土豆都是上好的品种，怎么可能会中毒？”
那商人冷笑一声：“我可是从边城那边过来的，听说有人吃了这玩意儿，上吐下泻，差点没把命丢了！”
此话一出，粮行里顿时炸开了锅。排队买粮种的百姓纷纷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江簌簌。
“真的会中毒？”
“我一家老小都指着这土豆活命呢，可别出什么事啊！”
“退钱！我要退钱！”
人群中，一个老妇人颤巍巍地走上前，指着江簌簌的鼻子骂：“黑心肝的奸商！你这是要害死我们啊！”
江簌簌保持冷静：“这位大娘，您先别激动，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解释！”那商人打断她，指着老妇人，“你看看，这都是被你害的！赶紧赔钱！”
江簌簌强压下怒火，解释：“土豆本身无毒，只有发芽的土豆才会产生毒素。只要不食用发芽的土豆，就不会中毒。”
“放屁！”商人粗暴地打断她，“我亲眼所见，那土豆好好的，根本没发芽，吃了照样中毒！”
她继续解释：“是其他原因导致的中毒，肯定和土豆本身无关……”
“小娘子，快说清楚，到底是咋回事？我们可不想把命搭在这上头！”
“就是！赔钱！你不赔我们可不走！”一个赤膊汉子挥舞着拳头吼。
“退钱！退钱！我的粮种才买回去两天，地都翻好了，现在怎么办？”
“还我血汗钱！这赚昧心钱的粮行，不得好死！”
“今天不给个说法，咱们就砸了这铺子！”一个壮年男人将袖子一撸，嚷。
“肃静！”沈祁翊提高音量，想压制混乱的局面，但人群根本不听。
“什么肃静！要不是你们卖这鬼东西，咱们能遭这罪？”一个妇女尖声。
“别站在那里装清高了，赔钱啊！”一个身材瘦小的青年挤到前面吼道。
“不赔是吧？不赔我们以后就去衙门告你们！”旁边的老汉声带颤抖，满脸涨红。
江簌簌抬手想说话，却被另一名壮汉嘲笑：“怎么？哑巴了？说啊！”
“你们这些奸商，拿着我们的血汗钱不当回事，良心真的让狗吃了！”老妇人一边哭一边骂。
江簌簌话刚出口，就被人打断：“谁稀罕听你的歪理啊？”
“对，连边城那边都传开了，你竟然还敢嘴硬？”商人见状添油加醋，“识相的赶紧赔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