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皆是一惊。
初拾下意识地凑近看了看,那是一件女子的婚服。
领口处,一枚用赤金打造的如意扣悄然缀着,如意的轮廓线条流畅,上面精雕细琢着繁复的花纹,点缀着的宝石在光线下熠熠生辉。
本是寓意着新人幸福美满的喜服,此时却透露着些许诡异。
她一步上前,伸手拿起那份婚帖,那帖子入手只觉纸张细腻光滑。而待她展开之后,一行小字映入眼帘:“聘礼已下,寅时前来迎娶”。
一缕若有若无的腥味,自这行小字里弥漫了开来。
她望向身旁的慎远,脸上的神情突然变得复杂了起来,“这是...妖血所写。”
而不远处的许福闻言,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他面上已无血色,瞪大着双眼望向初拾,像是想跟她确认一般,颤抖着开了口,“你..你是说,这份婚帖是那妖....”
初拾犹豫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许福脚下一个踉跄,俨然已快要站立不稳,身旁那唤作春桃的小丫鬟飞快地跑了出去。
而那江县令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看死死地盯着他这一箱箱的宝物,直到全都搬空。厅外只剩那个装着婚服的箱子留在原地。
他这才行至内堂,屏退左右了丫鬟小厮。
他长叹一口气,缓缓朝着二人说道:“二位天师,实不相瞒,我这女儿早就已经被那妖物盯上了,奈何家丑不可外扬,我本想遮掩遮掩,不对外言传,现下只怕是遮也遮不住了。唉...二位可要想想办法救救我那嫣儿!”
初拾不动声色的瞧了瞧那江县令,此时他面上的表情,倒是十分的情真意切。
他这般模样,又是准备唱的哪出?若是个不知内情的,怕是定以为此人爱女心切,初拾心中不由地有些鄙夷。
她转头,看向了身旁的大师兄,慎远的神色中也满是不解。他有些疑惑地开了口,“江大人既是想救,为何此前要刻意隐瞒婚帖之事?”
那江县令脸色一白,面带愧色地说道:“实不相瞒,这乌蓬镇上近半年已经失踪了不少女子了,这上面已经下达文书了,需得尽快捉拿真凶啊。可眼下我连自己的女儿都难以逃妖物之手,此事若是传扬出去,我这官职也将不保啊...”
初拾不禁冷笑,“所以你就想着偷偷将女儿嫁了,来掩盖此事。还不是想着如何将妖物抓获?你既能做到如此妄顾父女之情,眼下为什么又改了注意?”
“天下哪有父亲不心疼自己的女儿,我也是一时鬼迷心窍,昏了头啊...”江县令正欲替自己辩解。
谁知此时,大门却突然被人推了开来。
几人皆是一愣。
见江夫人快步从门口走进了屋内。
她脸上寒霜骤起,怒视着眼前之人:“以往,我只当你怕得罪了那妖物,祸害了全家人的性命,我以为你还是有点良知的。我今日才知道,你竟然是为了保你自己头上的那顶乌纱帽!”
她面上已没有往日的柔和,“原来你私下,早已收了那赵家送来的娉礼。你瞒着我,是因为知道,我必然不会同意嫣儿嫁给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你现在改口,无非是想保住你那些金银珠宝!若是嫣儿真的嫁给了那妖物,你这些珠宝还能不落空?你如此自私自利,冷血无情。你不过只是把我们母女,当作利益交换的工具罢了!”
江夫人死死盯住他,那眼神如冰刀般锋利,仿佛要将对方虚伪的面具一刀划开。
“你在胡说些什么!”江县令厉声呵斥,他的面色已是极为难看,脸上涨得通红,从脖颈一直红到额头,青筋在太阳穴处微微凸起,像是随时都会爆裂。
他确实是早已经收下了那赵家的娉礼,可谁知却半路突生变故,那妖物竟然给女儿下了婚帖。
为了暂时保住自己的官职,他只好决定偷偷将女儿嫁给那妖物,制造假象。随后在从其他妾室所生的女儿当中,挑选一个合适的嫁给那赵家便是。可谁知,今日那箱箱珠宝和妖帖却堂而皇之的呈现在众人眼前。他心知只怕是瞒不住了,当下便又心生一计。若是这几名天师真有点本事,将那妖物捉住,嫣儿也就不必嫁了。这官职和珠宝不也就都保住了?
他这如意算盘倒是打的颇好,可他却低估了一颗母亲想要保护女儿的心。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向事事退让的江夫人,会敢当着外人面当众揭穿他!
“江廉,你到底还要惺惺作态到何时?”
江夫人的语气虽是波澜不惊,却字字如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头。她静静地看着眼前之人,眼神里有审视,有不屑,却唯独没有失望。
“夫人怕是日夜忧心嫣儿之事,思虑过多,是以开始说胡话了吧。”那江县令突然态度来了个大转变,只见他一脸温和地询问着江夫人。
随后便拢起双手,朝着外面的小厮喊道:“来人呐,夫人身体偶感不适,快扶夫人下去好生休养!”
初拾一惊,这是,要软禁?
江县令转头,也不再佯装,一脸莫测的看着她二人,“几位天师既然揭了那榜,应是会竭心尽力的捉拿那妖物吧?”
慎远面色微沉,却仍是礼数周全的应下,“这是自然,天色已晚,我们就不做叨扰了,告辞。”
言罢,便带着初拾退了出来。
这可把初拾给气坏了,她心中愤愤,看向慎远问道:“大师兄,那江廉那只老狐狸莫不是学过变脸?竟然还敢威胁我们,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刚刚他那副嘴脸,我差点忍不住想要揍他!”
慎远看着眼前的人儿喋喋不休,一张小脸也因气愤而涨得通红,不禁有些失笑。
他颇为无奈的说道:“这江廉好歹也是乌蓬镇的县令,掌管着这一方地界。咱们如今在他的地盘上,若是他存心刁难,只怕也会给我们平添不少麻烦。这多行不义必自毙,先且不要同他计较,正事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