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尔费尔德的晨雾还未散尽,刘潇然已经沿着黑森林边缘的砾石路跑了五个来回。松针混着露水的味道钻进鼻腔,他盯着前方范戴克宽厚的背影调整呼吸节奏——荷兰人正在用越野跑训练恢复休赛前的训练,每步落点都精准避开凸起的树根。
“然!我亲爱的然!利物浦第一恋爱脑然!”阿诺德的吼声惊飞林间乌鸦。英格兰右后卫骑着辆老式自行车追上来,车筐里塞满从酒店厨房顺来的碱水面包,“要不要赌今天谁先被克洛普骂?”
刘潇然瞄了眼他车把上摇晃的能量饮料,瓶身凝结的水珠正以每分钟三滴的频率坠落。这是阿诺德紧张时的习惯性动作,昨天战术课因为漏人被教练当众点名的阴影还在。“你右膝盖护具戴歪了,“他加速越过水坑,“小心等会抢圈时被马内当陀螺抽。”
训练基地的铁丝网在晨光中若隐若现,二十块标准场地被分割成不同功能区。克洛普的橙色训练背心出现在七号场,正用卷尺测量着新布置的九宫格障碍区。刘潇然注意到每个格子的间距比英超标准窄了15厘米,这是针对马竞铁桶阵设计的狭小空间突破训练,目前利物浦最大的难题就是如何破大巴。
“集合!”助教林德斯的哨声刺破晨雾。队员们踩着泥泞的球鞋聚拢,萨拉赫的护腿板上还沾着黑森林特有的红壤。克洛普踩着战术板边缘,金属夹板在草坪投下匕首般的阴影:“今天谁能连续穿过三个九宫格不丢球,晚餐加一份猪肘。穆斯林可以选别的。”
阿诺德用肘顶了顶身旁的凯塔:“赌五十镑,然会像跳房子游戏那样...”话音未落,刘潇然已经启动。他先用脚后跟将球磕向第三格边线,借反弹力完成变向,这个动作让场边录像的战术分析师撞翻了三脚架。
“见鬼!这是把罗纳尔多的摆钟过人拆解了?”范戴克扯掉发带,露出头上蒸腾的热气。少年此刻正用外脚背在第五格画出Z字轨迹,足球始终离障碍杆保持两指宽的距离。当第九格的守门员教练扑错方向时,克洛普的圆珠笔在战术板上戳出个窟窿。
午餐时的餐厅飘着烤肠焦香,刘潇然却被队医按在理疗床上冰敷膝盖。生物力学专家克劳斯举着上午的训练视频逐帧分析:“你第七次变向时髌骨位移超了2毫米,这样到三十岁就得拄拐参加元老赛。为了未来的职业生涯考虑,最好别这样,罗纳尔多就是最好的例子。”
窗外忽然传来改装柴油车的轰鸣,二十辆载满货物的卡车正驶向奥地利各地运送货物。刘潇然想起张元英昨晚发来的自拍——她戴着新买的定制利弗鸟耳钉,背景里练习室的镜墙用口红写着“维也纳时间22:00视频”。他摸出手机刚要回复,就被阿诺德用沾满芥末酱的面包偷袭。
下午的战术演练在暴雨中进行,克洛普搬来巨型鼓风机模拟安菲尔德横风。刘潇然在左路接球时,忽然发现草皮上散落的松针排列成马竞后卫的防守阵型。这让他想起三个月前欧冠出局那夜,自己给姐姐看自己画的战术分析图。
“注意交叉跑位!”助教的吼声混着雨点击打棚顶的噪音。刘潇然在禁区边缘突然改用脚尖捅传,这个非常规动作让足球在积水中划出诡异的蛇形轨迹。菲尔米诺的庆祝舞跳到一半突然愣住——皮球竟然穿过两名防守队员裤裆滚入网窝。
克洛普在场边点燃雪茄,烟圈很快被鼓风机撕碎。他想起上周收到的报告,上面用红笔圈着“空间感知能力超越同龄人30%”的评语。当刘潇然第三次复刻这种“泥鳅式传球“时,德国人激动的把战术板摔成了两半:“停!所有人去冲澡!”
更衣室的热水器偏偏在这时罢工,阿诺德骂骂咧咧地套上衣服。刘潇然却独自返回训练场,在暴雨中加练定位球。他用鞋钉在罚球点刻出经纬度坐标,这位置正对球门左上角——张元英在视频通话时说过,这里的球网破洞像心形。
夜幕降临时,酒店外围栏外晃动着零星闪光灯。刘潇然将湿透的训练衫拧成麻花,突然听到熟悉的小调——三个中国留学生正用方言唱利物浦队歌。他翻过围栏签名的动作被保安逮个正着,最后是克洛普用半打啤酒平息了这场跨国追星事故。
就寝前查房时,教练组发现刘潇然的床头柜堆满战术笔记。最新那页画着斯图加特球员的跑动热图,空白处用韩文写着“姐姐说奥地利的云像打歌服“。克洛普悄悄抽走其中一张,上面用三种颜色标注了科贝尔的扑救死角——红色油笔圈住的位置,正是他几天后安排友谊赛赛的对手斯图加特的球门。
夜里,刘潇然摸黑溜进器械室。月光透过百叶窗在地面划出等距光斑,他按照下午观察到的斯图加特队门将科贝尔的习惯,将健身球摆成扑救盲点阵型。当第七个球被脚弓推进死角时,储物柜后突然传来鼓掌声——范戴克拎着威士忌酒瓶晃出来,荷兰人身上的松木香膏味道盖过了酒精气息。“别看了,就喝了一口。”
“要不要学怎么用眼神防守?”他屈指弹飞瓶盖,“当年我在凯尔特人...”话音未落,少年突然启动变向,范戴克的本能反应让他完成一记教科书般的滑铲。两人看着滚进球网的健身球,突然爆发出压低的狂笑。
次日友谊赛赛第88分钟,刘潇然在同样位置复刻了这记射门。当科贝尔的扑救动作与昨夜健身球的轨迹完全重合时,克范戴克露出了爽朗的笑容。终场哨响时,萨尔费尔德郊外升起八月第一束烟花,中国留学生们的欢呼声穿透围墙,与器械室里未散的松木香混成青春特有的味道。
友谊赛结束后依旧进行着训练。
夏末的阿尔卑斯山风裹挟着青草气息掠过脸庞,刘潇然握紧碳纤维车把,听着链条在飞轮上发出细密的咔嗒声。他左侧是戴着墨镜的萨拉赫,埃及人古铜色的手臂在阳光下泛着汗水的光泽;右后方传来阿诺德标志性的利物浦口音:“萝卜你骑车的姿势像在划独木舟!”
这是利物浦的季前赛集训的一个传统。克洛普把自行车骑行作为季前集训的重要环节——“要让你们的双腿记住持续发力的感觉”,德国教头在晨会上挥舞着路线图时这样说。此刻二十多辆公路车正沿着萨尔察赫河的河岸铺开,红灰相间的队服在葱郁山林间连成流动的缎带。
“保持踏频!”领骑的米尔纳回头喊道,英格兰人壮硕的背肌将骑行服撑出清晰的轮廓。刘潇然低头看了眼码表,时速稳定在35公里,心率却只有145——这要归功于他每晚加练时在梅尔伍德基地重复的拉轮胎训练。车轮碾过碎石路的震动从掌心传来,他忽然想起去年在柯克比青训营,自己也是这样骑着二手山地车往返于宿舍与训练场。
“注意呼吸节奏。”萨拉赫突然开口,声音平稳得像是坐在咖啡馆里。刘潇然这才发现自己的呼吸有些紊乱,连忙调整胸腔起伏的频率。埃及人转动变速器轻松攀上缓坡,阳光下他的小腿肌肉如同雕刻的青铜,“当你觉得累的时候,对手已经崩溃了。
队伍在进入森林路段时发生了分化。马内和米尔纳组成的第一集团开始加速,阿诺德吹着口哨从刘潇然身边掠过,车架上的功率计闪烁着蓝光。“来比划比划?”苏格兰左后卫挑衅地挑眉,他身后跟着气喘吁吁的阿诺德——英格兰人正为早晨多吃的两个可丽饼付出代价。
刘潇然感觉血液在耳膜里鼓动,但他牢记着克洛普的叮嘱:“团队永远比个人重要。”他刻意压住车速,与亨德森、法比尼奥组成第二梯队。当路过某个岔路口时,他瞥见教练组的保障车后窗上,贴着印着自己侧脸的应援贴纸——那是上周阿诺德偷偷贴上的。
“停!停!我们可能走错了!”维纳尔杜牧的喊声从队伍中部传来。比利时中场举着防水地图,潮湿的纸页在风里哗哗作响。众人纷纷刹车,轮胎在柏油路上划出细长的黑痕。刘潇然单脚撑地,看着范戴克摘下骑行镜研究路标,突然理解为何克洛普坚持不用GPS——迷路时的混乱反而最能考验团队默契。
当队伍重新启程时,天空开始飘雨。冰凉的雨滴打在刘潇然裸露的小臂上,让他想起上个月前对阵曼城的那场雨战。德布劳内被雨水打湿的金发,京多安鞋钉掀起的草屑,还有自己带球突进时球衣摩擦皮肤的灼热感。
“然!”阿诺德的喊声把他拉回现实。苏格兰人正在前方五十米处招手,雨幕中他的湿法像团跳动的火焰,“前面有个隧道,我们来赌谁先冲出去!”刘潇然笑着摇头,却听见身后传来引擎般的轰鸣——阿诺德突然从斜刺里杀出,英格兰人弓着背的冲刺姿势活像头捕食的猎豹。
雨越下越大,车轮碾过积水溅起银亮的水花。当隧道口的白光吞没众人时,刘潇然听见此起彼伏的欢呼在穹顶下回荡。这种纯粹的快乐让他眼眶发热,就像第一次在安菲尔德看球时KOP看台震耳欲聋的“Si Senor”——虽然是菲尔米诺的歌曲但他真的很喜欢;就像三月那个改变命运的日子:皮球第四次撞进沃特福德球网时克洛普疯狂挥舞的手臂,还有混合着草香与汗水的更衣室香槟。
晚餐时分的奥地利庄园飘着烤猪肘的焦香——显然萨拉赫是不能吃的。刘潇然用叉子戳着酸菜,听马内讲述塞内加尔的自行车故事。“我十四岁时每天骑二十公里去训练,”非洲足球先生切开脆皮,油脂顺着餐刀滴落,“后座上还绑着三个足球——其中两个是帮邻居带的。”
正当刘潇然听着马内讲少年时的经历时,餐厅里突然爆发出大笑。阿诺德举着手机展示罗伯逊爬坡时的痛苦表情,苏格兰人扑过去抢夺的动作碰翻了饮料架。吃饱喝足的刘潇然悄悄退出喧闹的人群,露天阳台上,萨拉赫正对着远山做拉伸运动。暮色给埃及人的轮廓镀上金边,他指着天边某颗初现的星辰:“在开罗,我们管这叫'足球之星'。”
深夜的视频通话提示音响起时,刘潇然正在用筋膜枪放松大腿肌肉。屏幕那端的刘知珉还穿着练习生制服,背景是熟悉的S.M.娱乐舞蹈室。“妈妈看到你骑车摔跤的新闻了,”未来aespa队长擦拭着颈间的汗水,“她让我转告你...“画面突然卡顿,再恢复时姐姐的表情变得严肃,“无论飞得多高,别忘了为什么开始。”“知道了,但,我怎么不知道我摔跤了?”
窗外传来夜莺的啼叫,刘潇然望向床头柜上的相框。七岁的自己穿着 oversized利物浦球衣,和父亲在青岛某个足球场地上追逐褪色的皮球。老旧球场的球门线早已模糊,但那个下午阳光的温度,混合着橡胶颗粒和尘土的气息,此刻却格外的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