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没考虑清楚,”雷昀苦笑了一下,停顿了片刻,又沉吟说道:“如果单纯是今天这一起案子......我也做过这种假设,凶手与死者约定一起自杀,凶手在‘协助’张泽明‘解脱’之后,他因为某种原因放弃了自杀。”
“这不是坑人么?有点职业素质行不?”庞伟忍不住插嘴。
雷昀摇摇头:“首先这只是个假设,而且在这假设条件中凶手是故意‘坑’还是无意的,就更难说了。”
“而且,这案子与割喉案之间明显有关联,两案结合起来,这种假设......就有些说不通,这一点我在会上提到过。”
“确实,系列作案一般在痕迹物证、作案目标、作案手段、犯罪体貌等方面有明显的共同点,但现在来看,仅是在痕迹物证、犯罪体貌方面找到一些共同点,而作案动机、目标特点、手段等反面存在明显差异。”陈曦点头说道。
“关键还是作案动机,假设两案就是同一凶手,那他为什么在谋财害命得到巨款的情况下还要继续杀人?而且是看似毫无收益的杀人?”她说着看向雷昀。
“对,缺乏具有说服力的动机,一般来说凶手在作案后都有一段冷却期,这也是不合理的一点,那么......是什么因素让他跳过冷却期而连续作案?”雷昀皱眉点点头。
“他疯了呗!走火入魔啊!”庞伟咋呼一声。
陈曦瞪了他一眼:“不合理,哪怕是凶手彻底暴虐失控,谋杀的时候顺便劫财不更‘划算’?继续对路人谋财害命、或者直接入室行凶,这都比杀死一个待就业的毕业生要更合理,而且,他作案后也未取走张泽明的财物,手机除外,我不认为取走手机是为了卖二手。”
“很简单啊,他以为那谁?张泽明是个大款,张泽明不是喜欢吹牛逼么?就被凶手惦记上了呗!然后一番刑讯逼供,结果发现这家伙穷得叮当响,于是就把他弄死了啊!”庞伟一本正经地说道。
雷昀摆摆手,笑道:“你脑洞够大,只是不合理。”
“为啥?我觉得很合乎逻辑啊,很严密啊!”庞伟不以为然地问道。
“凶手与张泽明一起去配过钥匙,而且我们前面也推断了,凶手应该在半月前就已与张泽明接触,凶手应该对他有所了解,判断他是否有钱并不难。”雷昀解释说道。
如果凶手是偶然性入室抢劫、或者凶手与张泽明接触很少,那庞伟的这种假设还存在一定可能性,而现在的情况,凶手半月前已经与张泽明接触、并为其准备“自杀”道具——半夏,凶手有足够的时间来掌握张泽明的财务状况,所以误杀的可能性极低。
陈曦刚要说话,庞伟急切地举手示意:“我又有个脑洞。”
“说。”陈曦侧过脸去。
庞伟敲打着脑门,砸吧嘴说:“呃......等我捋一下思路。”
“对,刚才老大也说过了,假设凶手原本是与张泽明约定自杀,可是出了突发事件啊,凶手通过割喉案得了笔巨款嘛,可能当时他也没想到狗屎运得了笔横财,纯属意外收获,然后他就不想死了呗!”
“这脑洞......”雷昀沉吟自语。
“靠谱吧?嗨,我就那么灵光一闪,”庞伟忍不住挤眉弄眼嘚瑟,一拍大腿继续巴拉:“你想啊,凶手可能原本也是个穷光蛋,也不知道怎么就跟张泽明勾搭......交往了,然后约定自杀,然后意外发财了,然后就变卦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呗!”
雷昀点点头,拍拍他的肩膀咧嘴一笑:“行啊,有点长进,不过只是稍微靠谱点而已,依旧是不合理。”
“啊?!为毛不合理啊?”庞伟跳了起来。
他本以为他的推测无懈可击,perfect,还想着趁机在陈曦面前好好表现一番呢,没想到雷昀给他泼了盆冷水,他能不急眼?
“因为那样的话他没必要刻意留下那些线索,把痕迹极力抹除不更合理一些?生怕警方不注意到他?生怕警方不知道他跟割喉案有关?”陈曦冷笑说道。
“这......可是......”庞伟一时语短,卡壳了。
雷昀点头笑笑:“胖子你也别太沮丧,现在仍是在假设阶段,所以你的假设也未必不成立,或者说会靠谱得多一点点。”
“就是嘛,还是很有参考价值的吧?好歹也是我冥思苦想脑洞大开滴劳动成果,得珍惜不是?”庞伟又来了精神。
“别想太多。”陈曦撇撇嘴。
“行,平常心对待嘛,呃......陈曦啊,我巴拉了半天,口干舌燥滴,能......赏杯咖啡不?”庞伟搓着手装出一副难为情的样子。
陈曦用下巴指了指咖啡机,示意他自己动手。
“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庞伟一脸幽怨嘟囔了一句,轻车熟路地磨起咖啡。
“来,提提神,咱们再开阔一下脑洞。”他把第一杯咖啡递向陈曦。
“我不喝。”
陈曦接过咖啡,顺手递到雷昀面前。
“谢。”雷昀微楞一下,急忙接了过来。
“哎,伤心呐,都伤着肺了......”庞伟小声嘟囔着,时不时朝雷昀投来羡慕嫉妒恨的眼神。
陈曦泡了杯菊花茶,轻轻吹着,猛然看向雷昀,沉吟说:“关于凶手是有自杀倾向......不,也不能说是自杀倾向,或许他......原本就没有自杀的念头?或者他缺乏自杀的勇气?”
“你的意思是......他刻意留下那些线索,为的就是让警方追查到他,为的就是以这种方式来结束生命?”雷昀抿了口咖啡。
“那些疑点,或者说是矛盾的线索,感觉他是在......玩一场****,挑衅、卖弄,为的就是死亡前的刺激感。”陈曦微微摇头,像是对自己的这番假设并不太认可。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们不能将其绳之以法,他还会继续作案么?”雷昀皱眉说道。
“别啊!老大你千万别乌鸦嘴行不?你那嘴号称是开过光的,一说一个准,苍天啊,可千万别再出案子了,那可真要逼死人了,加班到猴年马月啊?”庞伟咋呼道。
陈曦皱眉指了指庞伟手中的咖啡杯,示意他喝咖啡堵住嘴别插嘴咋呼,然后看向雷昀点点头:“我认为......很有可能。”
雷昀点了下头,面色凝重呼了口气,陈曦也没再说话,屋里的气氛骤然陷入沉默。
凶手已经不存在冷却期这概念,如果不及时将其逮捕归案,那么极有可能还会发生命案。
也许就在明天、后天,甚至是今天,也许会以更残忍的方式,对于一个彻底暴虐失控的凶手来说,动机、逻辑等等都会显得苍白无力。
你没办法“摆事实讲逻辑”来分析一个“疯子”的暴虐、变态行为,因为你不是疯子。
而这一点不仅是他跟陈曦所担心的,吕振华、市局领导更为担心的。
如果不能及时破案,如果再继续有命案发生,后果......天知道。
如果影响到川海即将承办的国际会议,不仅吕振华、刑侦三队、市局承受着巨大压力,市委以及上级也同样如此,没人能承担这样的后果。
“瞪眼了?哎呦喂,别那么苦大仇深的嘛,晚上怎么安排?老大你不请意思一下?”庞伟憋不住了。
“行,你选地方吧,满足你一回。”雷昀笑道。
“那我明天请。”陈曦淡然一笑。
“乖乖,好事成双呀!”庞伟兴奋地跳了起来,嘚瑟地做了个庆祝的风骚姿势,“老大百年不遇的请个,怎么着也得来个大放血吧?听说海情楼的象拔蚌不错......”
“滚!你以为我是大款?呵,胖子你不会真以为吃啥补啥吧?呃......口误,这话题打住。”
雷昀笑骂,一不小心扯到不合时宜的话题,急忙刹车,埋怨地瞪了庞伟一眼。
“怨我咯?嘿嘿,象拔蚌那长相确实......”
庞伟一脸幸灾乐祸,本想趁机挖苦雷昀几句,一瞅到陈曦冷眼朝他看了过来,于是又急忙闭嘴把话憋了回去。
“火锅吧,翠峰苑,附近就有。”陈曦点点头。
“晕......得,火锅就火锅吧。”庞伟沮丧地嘟囔着。
陈曦已拍板,他也不敢提反对意见。
他仍不死心,眨巴眼嘀咕一番之后,咂嘴试探说:“要不这样?老大你稍微多放点血,吃完火锅去K歌?要不蹦迪也行啊!”
雷昀皮笑肉不笑一脸戏谑地盯着他,没接话茬。
“劳逸结合嘛,这两天你也累死不少脑细胞吧?放松一下嘛,高歌一曲发泄一下,说不定就突然灵光一闪来了思路,对吧?”庞伟继续安利,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
“老大,好嘛......就满足人家一下嘛。”
他见雷昀仍不吱声,立马使出必杀技——装出一副令人作恶的娇羞卖萌模样,忸怩作态,还不时朝雷昀努嘴暗送秋波......
雷昀无奈地摇头苦笑:“要点老脸行不?别恶心人了。”
“要脸干啥?说不定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我不趁火打劫?呵,你这抠门加二细下回请还不知猴年马月,有生之年系列......”庞伟挖苦说道。
“陈曦......”雷昀急中生智,把话题扯开。
他心想:陈曦应该不喜欢那种吵闹的环境,如果她不去,总不能两个五音不全的大老爷们去鬼哭狼嚎吧?
“我没意见,时间别太晚就行。”陈曦淡然一笑,目光飞快地从雷昀脸上掠过。
“好......”
雷昀瞪眼懵住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嘴角不自觉地抽搐了几下。
“哈哈!欧耶......”
庞伟瞧着雷昀那一脸蛋疼的样子顿时就大呼小叫嘚瑟起来,继续卖弄风骚搞出各种庆祝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