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陈曦看向雷昀,目光一凝。
“对,”雷昀点点头,停顿一下抿了口咖啡,“福寿小区的案子,凶手仅是在作案时设置干扰项,或者说是留下暗示、明示,案发后即停止诱导——姑且说是诱导吧;但后一起案子却不完全是这样,作案时也留有指向性提示,但作案后仍在持续,就比如吕队收到的那条短信。”
“是,后一起更像是持续操控,但目的呢?为的就是误导警方?总感觉......”陈曦沉吟点头,而后又皱眉摇摇头。
雷昀苦笑一下:“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确实有些费劲,就像你说的,我感觉凶手——这两起案子都是这样,我个人感觉......凶手应该是希望警方能够追查到他们,干扰项只是让这个过程时间久一些?更有挑战性?”
“又或者,凶手是想,线索就摆在那里,有本事你就来抓我,被逮到就认栽,否者......有可能还会作案。”
他猛然又摇摇头,沉吟说:“不对,确切说是福寿小区的案子有这样的感觉,后一起案子......应该还是有差别,很奇怪的感觉。”
“是,我也这样认为,之前分析的时候,福寿小区案件的凶手......我曾怀疑过他本身也是抑郁症患者,对,你也考虑过,但是后一起案子却并不会让我产出这种疑问,手法残暴的程度超出了‘善意’的范畴......”陈曦说道。
她耸耸肩,补了一句:“姑且用‘善意’这个词吧,总感觉福寿小区案件的凶手在作案时多多少少带有善意的意思,或许以他的视角认为那会让受害者解脱。”
“我明白你的意思。”雷昀微微叹了口气。
后一起案件,凶手不仅彻底将受害者桑郎峰凌迟残忍致死,而且将其部分碎肉、内脏以及生.殖器烤串或者酱煮,明显有碎尸万段仍不解恨的意味。
“如果不是同一凶手,这其中的关系......”
陈曦将自己那杯卡布放到雷昀那杯拿铁旁边。
“就像这两杯咖啡,品种花式不同,但本质上都是咖啡,现在是要通过口感、手法来推测背后的咖啡师......”
“我这举例不太合适,反而越说越绕。”她摇头笑笑,没把话说完。
“实话实说,是有点绕,”雷昀笑道,而后点点头说:“其实这举例也并不是完全不合适。”
“比如......我们点这两杯咖啡的时候都特意要求加糖,A咖啡师在调制我这杯拿铁的时候因为疏忽而忘记了,拿铁一般是不加糖的,后来我发现了,但也没说什么;B咖啡师看到A没放糖,所以在给你调制卡布的时候故意没放糖,为的是单纯看你不爽,而且顺便也提醒我一下,那意思是说,瞧,A也没放糖。”
“而且,如果我们跟店长反馈意见,A可能会被罚款或者受到其它比较严厉的惩罚,但B可以因某种原因而免于处罚,从这种意义上来讲,B不仅捉弄了你,我,而且坑了一把A......”
“对,我就是想表达这个意思。”陈曦喊道。
她不自觉地提高了些分贝,惹得那几桌人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
雷昀环视点点头示意致歉,而后调侃笑道:“小点声行么?女法医也要淑女些。”
“淑女?呵,抱歉,跟我绝缘。”陈曦耸耸肩,撇撇嘴。
她嘴角一挑,又悠然来了一句:“如果你......”
雷昀急忙打断了她的话,摆摆手说:“呃......扯远了,还是说回案子吧,这样一个劲地开脑洞,天黑也未必搞出结果来。”
“晚上可以继续。”陈曦淡然说道。
“咳咳......”
雷昀瞪眼懵住了。
晚上继续?他猛然有种被囚禁的感觉,不自觉地瞅了一眼手机,不过也没敢去拿。
与雷昀如坐针毡、忐忑不安不同,陈曦饶有兴致地抿着咖啡,嘴角还挂着一丝得意的笑意。
“其实......”她抬起头来。
“呃......还是说案子吧。”雷昀再次提醒。
陈曦瞪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说案子?能不打断别人说话么?”
“喔,你......继续说。”雷昀忐忑地点点头。
陈曦指了指咖啡,说:“其实刚才拿咖啡举例子并不算是扯远,确切说这两起案子可能是同样的道理。”
“两起案件的凶手存在一定的关联性,可能存在人际关系交集,就好比咖啡师之间的同事关系,B咖啡师想要‘揭发’A,同时他有把握免于受惩罚,所以B的行为可以更......为所欲为?”
“A因为B的举报、揭露,所以大概率会被顾察觉、投诉,进而受到惩罚,继续举例,如果我对这杯卡布没放糖仍然没反应,那么B可能再以其它方式来提示,比如暗中递一张小纸条,就好比吕队收到的匿名短信。”
雷昀皱眉点点头:“明白,但是以举例的形式仍然有很大的局限性,所以还是直接来说案子,你我都已经大致明白其中的意思,还是直接代入案件中的一些点更便捷。”
“也对。”陈曦耸耸肩微微一笑。
“现在的难点是,我们要重点针对A,将他找出来之后呢?还是要反推B。”她又补了一句。
“对,但是现在并不确定B的存在,或者说仅是怀疑,毕竟咖啡调制手法的差别是有多种原因可能的,并不能断定是两位咖啡师调制,而A的错误是显而易见的,找出A更容易一些。”雷昀皱眉说道。
“怎么又说到咖啡的例子?你不是说直接代入案子么?”陈曦狡黠的一笑。
“我......”雷昀又是一阵无语。
明明是她又扯回咖啡的例子,转眼就倒打一耙?这套路......
陈曦摆摆手,笑道:“其实举例不举例都无所谓,对梳理思路有帮助就行。”
“是的。”雷昀无奈的笑道。
他心里猛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有陈曦在,她理解他的想法,许多时候都是不言自明,而且也有助于开拓思路;可是总感觉思维有些太跳跃,有时候脑洞开的太大反而会导致抓不住重点。
那感觉就像是拿着遥控器不停地换台,去搜寻一则小广告。
“我去一下洗手间。”陈曦站起身来。
“喔。”
雷昀急忙点头,猛然有种喜极而泣的冲动——就像是一堂漫长无比的课终于熬到了课间休息?
“手机......还是我来保管,不许偷跑,否则后果自负。”
陈曦眨眼笑笑,直接将两部手机装进手包。
雷昀望着她的背影一阵摇头苦笑,他深切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画地为牢。
他叹了口气不再去想这些,总归能“清静”一会捋顺一下思路,把刚才想到的那些点再重新筛选一遍。
三起命案明显存在关联性:“凌迟案”指向福寿小区的“自残”致死案,而福寿小区的案子又指向割喉案。
但这其中的指向性又存在明显差别。
“自残”致死案对割喉案的指向更为直接、明确,嫌疑车辆便是直接的证据;而“凌迟案”的指向性则是显得更加“刻意”——甚至有些急切、渴切。
洗手间外,走廊拐角,陈曦正打着电话。
“娟子,还有没有更直接的办法?哎,我感觉都快人格分裂了,太别扭了,我已经够......主动了吧?今上午我豁出脸去.......”
“不会是吓着他了吧?晕,你拿捏点力度,别用力过猛,你想啊,你原本就是座大冰山,整天板着个僵尸脸,可现在呢?猛然间就火山喷发了,一冷一热的,感冒惊吓啥的也是正常。”
电话那头是她的闺蜜死党,卢娟,大大咧咧性格,碰见帅哥就恨不得扑上去“就地正法”。
“还不是你出的馊主意?哎,也怪我太……心急。”
“曦啊,怪我咯?是你不是演戏那块料好么?要拿捏那个暧昧的调调,懂不?不是如狼似虎那么猴急啊!呵,要是换做我有你那颜值,保准......”
“打住,说点有营养的,下一步我该怎么办?”
陈曦小心翼翼探出脑袋往大厅望了一眼,见雷昀有抬头的迹象,便急忙缩回脑袋。
“怎么办?凉拌!你听我的,现在开始你也别装了,那不是你的强项,就切换回原先的万年大冰山模式,对,然后适当的对他爱答不理的,距离感懂么?就是......有点欲拒还迎的意思,也不是,简单讲就是降降温,让他脑子清醒一下,别拿豆包不当干粮......”卢娟巴拉巴拉说了一通。
“这......靠谱么?别......降温过猛搞得感冒了,他......”陈曦一脸纠结。
“还信不过我?放心,男人就那德性,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上赶着不是买卖,呸,怎么能说是买卖呢,那不成了......那啥,嘿嘿。”
“行,我再信你一回,反正最近队里一堆案子得忙活,脑子想这想那的也不够用的,头疼,真心累。”
“祝顺利哟,事成之后.......你懂的,行了,不给你上课了,阿成在楼下等我半天了。”
陈曦挂掉电话,微微皱眉楞了片刻,而后摇摇头呼了口气,试探着酝酿了一番情绪之后,重新回到座位。
“给。”
她把雷昀的手机推了过来,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而后低下头抿着咖啡。
“你......”雷昀满脸惊讶。
他心里不禁嘀咕:这是怎了?感觉......不太对劲?不会是翻看我手机了吧?不可能这么快解锁吧?也不对啊,我手机里也没啥......喔,林雯的照片?
“喝完了?走吧,回队里。”
陈曦放下杯子,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