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违章视频?”陈曦目光一凝,似乎想到了什么。
“对,由车库自然会联想到车,而嫌疑车辆提供了两个指向,第一,割喉案,也就是彩票兑奖的过程,这又牵扯到兑奖者、车主的失踪,但我们先把这个指向暂时搁置。”雷昀点点头说道。
他略一停顿,又皱眉沉吟说:“还有一个指向便是那段违章视频。”
陈曦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那段视频中出现了几个要素,违章,套牌,车,人,然后......嫌疑人在打电话,也就是他开车时的行为,对,打电话可以归结为手机。”雷昀沉声说着,语速很慢。
他微微摇头:“这其中......违章是为了引起警方的注意,这一点可以剔除掉,已经没有价值;同样,套牌这一点也可以剔除,虽然这里面可能还隐藏了别的目的、动机,但我认为对追查线索没有多大帮助;然后,车......已经多次勘察过,没有可以追查的线索。”
“再就是‘人’这一要素,视频没法看清嫌疑人的具体相貌特征,应该是他有意为之,为的是让我们将其与配钥匙店目击者熊成的描述联系起来?从这方面来说,这条线索也已经没有多大价值。”
“最后还剩下......手机。”陈曦看向雷昀。
“对,手机。”
一提到“手机”这个字眼,雷昀便不由得又皱起眉头。
综合这几起案子,包括之前的系列自杀案,他总感觉手机是个非常关键的线索。
受害者的手机要么丢失,要么已抹除数据、恢复出厂值,技术科多次尝试过,没法恢复数据。
巧合么?还是凶手在刻意隐藏什么?
而且,如果雷昀推测得没错,“凌迟案”凶手给吕队发的那条短信便是指向这段违章视频,手机会是凶手想要暗示的线索么?
然而,一切还都仅是猜测。
“人呢?我晕......你俩这是搞什么飞机?喝咖啡回去喝呀,干嘛折腾我翻山越岭......”
庞伟端着两杯咖啡探出头来,一瞅到雷昀正与陈曦在那窃窃私语、四目相对——貌似大有密谋私奔的苗头,顿时就醋意大发,巴拉巴拉一阵絮叨抱怨。
“说完了?你可以走了。”陈曦起身接过咖啡,抬起下巴指了指门口。
“呃......我就发几句牢骚,不带这么卸磨杀驴的吧?”庞伟没了脾气,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
“谢谢,可以了么?喔,如果你不愿意,完全可以拒绝。”陈曦冷声说道。
“我......不是......”
庞伟龇牙咧嘴杵在那里,想走却又有些不甘心,想再解释几句却又一时间脑子短路想不起合适的话来。
“胖子。”雷昀喊道。
“怎了?!”
庞伟翻了个白眼,语气明显有些不耐烦——不敢跟陈曦“顶嘴”,还不敢跟雷昀发泄几句怨气?
“你认识的朋友里面有擅长视频清晰度处理的么?对,看看能不能把嫌疑车辆那段违章视频再处理得清晰一些。”雷昀说道。
“技术科不是已经锐化处理了么?还不够清楚?”庞伟拖着长腔说道。
雷昀点点头,沉声说:“如果有可能,最好还是再处理得清晰一些,这可能对案子侦破很关键。”
“这事......我又得欠人家的人情......”庞伟撇撇嘴嘟囔了一句。
“我来想办法吧。”陈曦看向雷昀点点头。
“不用不用,多大点事啊,我这就找人办,最多一小时,保准妥妥的,我那朋友可是高手......”
庞伟急眼了,赶紧表态,朝陈曦比划了个“OK”的手势,然后急忙屁颠屁颠地忙活去了。
雷昀望着庞伟的背影猛然感觉有点不是滋味,胖子没人权?
“其实庞伟......”
他纠结再三还是打算帮庞伟说句好话,可是话还没说完就被陈曦打断了。
“知道,行,我以后注意一些,继续说案子吧。”陈曦耸耸肩。
“好。”
雷昀无奈地摇头笑笑。
两人喝着咖啡继续聊案子,又把线索反复梳理了几遍,却也并没找到可以突破的方向。
“吕队......可能要离婚,喔,是秦局没头没脑提了一句。”
因为说到抑郁症,雷昀又想起这茬来,便把秦局提到吕队两口子闹离婚以及昨晚跟他喝酒的事说了一下。
“难怪......”陈曦皱起眉头。
雷昀叹了口气:“是啊,后院起火,感情的事......难免会分散精力。”
陈曦睫毛抖动几下,注视了他眼睛几秒钟,而后扭过头去,嘴角似乎苦笑了一下。
雷昀话已出口,也意识到这话可能会引起陈曦的误解,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几句,可终究也没能说出口。
貌似解释也是多余的,而且他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或者说他不清楚怎样来面对这头疼的关系。
“她......”
半晌之后,陈曦抿了口咖啡,抬起头沉吟开口。
“她......我让庞伟先打听情况,如果......确实是更年期抑郁症,她......嗯,我顺便咨询一下她的意见,她在这方面比较有经验。”
雷昀慌忙低下头去。
“喔。”
陈曦淡然应了一声。
关于约林雯咨询这事,她没再提,雷昀也没再问她是否要一起去。
“走吧,我去看看尸检结果。”
僵持了片刻之后,她起身点点头。
法医解剖室,李凯正一边絮絮叨叨嘟囔,一边写着尸检报告。
“我晕,陈曦你个没良心的,就不能帮我一把?完事了才溜达回来?不搭把手好歹也待在边上给我点精神鼓励啊,你呀你,不会是让庞伟给传染了吧?那家伙躲清闲的工夫可是炉火纯青......”
他伸了个懒腰,“幽怨”地抱怨着。
“我有事,出结果了?”陈曦打断了他的话。
“喏,就这样。”
李凯翻了个白眼,把尸检报告递了过来。
陈曦扫了几眼尸检报告,点点头,转身朝门口走去。
“我写了半天,这就看完了?那啥,还有点收尾没写,要不你......”李凯瞪眼楞了一下,然后急忙喊道。
“你继续。”
陈曦耸耸肩,径直走人。
尸检结果并未出乎意料,确切说她跟雷昀早已猜测到了结果。
那男性婴儿死因为机械性窒息,通过伤痕分析比对,确认为颈部被铁链愣住导致。
凶器也已断定:车库那张单人床下发现四根拇指粗细的铁链,与痕迹吻合,其中一根单独放置、装在一纸箱内——上面沾有少量血迹,而那男婴尸体脖颈后有一处挫伤,对血迹提取鉴定比对吻合,可以确认凶器就是这条铁链。
那女孩——年轻母亲死因为百草枯中毒,但通过解剖分析其内脏的衰竭程度、病变程度等来反推,她并不是急速中毒致死,而是垂死挣扎了几天时间。
换句话说,桑郎峰并未将她送到医院抢救,反而眼睁睁看着她在痛苦中死去。
不仅如此,她身上的伤痕显示为部分有生理反应迹象、部分无生理反应迹象,说明她在死之前受到过桑郎峰的殴打折磨,且在死后仍受到多次虐尸凌辱。
通过伤口比对,确认凶器为搅拌奶粉所用的不锈钢勺子,勺柄部位戳击所致——勺子就放置于车库床头柜上摆放的那罐奶粉内,已弯折。
“在哪?”
陈曦回到“重案组”办公室,却发现雷昀不在,便给他去了电话。
“你在办公室还是?好,我马上回去。”
雷昀刚从物证科出来,边打电话边往回去。
“怎了?又有情况?”
陈曦见雷昀皱着眉头,便问道。
“我刚才去物证科又翻看一下那些笔记。”雷昀呼了口气,表情凝重。
“还牵扯出别的案子?”陈曦追问道。
雷昀摇摇头:“还记得桑郎峰的那份遗书么?”
“里面提到一句话,‘苏秀,抱歉,我还是没能放过你,听天由命吧!’,对就是这句,当时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桑郎峰......死了仍不放过苏秀?”陈曦皱起眉头。
“是。”雷昀叹了口气。
“我往前翻看了笔记......”他摇摇头接着说下去。
据桑郎峰日记记述,他两个月前已确诊感染了HIV,但在其后的这段时间仍对前妻苏秀进行无防护措施的侵犯,并有几次致使她出血......
感染HIV的那篇日记写得很隐晦,很显然,警员小王他们应该是疏漏了这些内容—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到了是否还有陈年旧案方面。
“禽兽!”
陈曦听完这话,气得浑身发抖。
苏秀会有很高的概率染上HIV,而且她现在的老公也可能因此感染。
更可怕的是苏红已打算要孩子,如果两人一直不知情,怀孕后并未做HIV母婴隔断......
后果将不堪设想,这意味着一条小生命还没出生就要面临夭折的不幸命运。
而且,即便他们没打算近期要孩子,如果苏秀感染、或者两人都已感染,那也将是致命的灾难,灭顶之灾。
“我......我还没跟吕队说这事,也不知道该怎么告诉苏红,我......我说不出口......然后也不知道按照程序要怎样......”雷昀苦涩地摇头。
现实过于残酷,怎么去告诉当事人苏红?直接告诉她很有可能已经感染HIV?她能承受住打击么?不能承受又能怎样?
他没经历过,也不知道该怎样处理这种事情。
而且他还有一句没说出口,那就是他有种更糟糕的预感:桑郎峰已经确认她已经感染!所以他才会笃定地写下“不放过”......
“事情已经是这样,跟吕队汇报吧,也许她......”陈曦叹息说着,也没把话说完。
雷昀想到的,她同样已经想到,只是默契地没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