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昀摁开免提，把手机放到桌上，免得待会还得跟秦局复述。
“查的怎样？”
“有是有这么个人，01级应用化学专业，对，桑郎峰也教他们系，然后大三辍学了，联系到他当时宿舍的几个同学，据他们说啊，这牧川当时也没表现出基......性取向问题，挺开朗滴个男生，后来他突然变得少言寡语的，对，郁闷自闭那种，后来他就搬出去住了，再后来就辍学了......”
“他现在......”
“早嗝屁了！小宋他们查了，半年前，对，HIV呗。”
“行，知道了，查一下他的社会关系，越详细越好，特别是跟耿健产生交际的方面，认识的途径方式，然后......”
“我了个晕，还查啊？这都几点了？明天不行？劳逸结合嘛，这是让我跑断腿吐血的节奏？”
雷昀没再跟他扯皮，直接挂了电话。
“嗨，断了？又绕回去了，有意思。”秦局咂嘴笑道。
“是。”雷昀摇头苦笑一下。
虽然早有预料牧川可能已死，但仍旧有些意外——或者说是因为这条线索断掉而有些“憋屈”。
牧川是凶手的可能性已经排除，而对于耿健的嫌疑他们原本就倾向于排除，那真正的凶手会是谁呢？也与牧川类似、与耿健、桑郎峰都有交集？
秦局摆摆手：“牧......川？这个点先不要考虑，换个角度，如果你是耿健，会藏到哪？”
“他前面给了指向性提示，当然，这个他不仅指耿健，也可能包括凌迟案的真正凶手，在他看来......给的提示已经足够了，藏的位置......应该在提示的范围之内。”
“能够想到，却又不容易想到的位置......”
雷昀托着下巴颏，皱眉说着。
“行，考虑吧。”
秦局起身拍拍他的肩膀。
“呃......咖啡还没喝完，先拿走啦，待会还。”
他刚走出一步，又转回身拿起桌上的咖啡杯，眨眼嘿嘿一笑。
临出门又回头撇撇嘴来了一句：“抓点紧啊，先逮着耿健，桑郎峰那案子可以先缓一下，哎，挨了一顿臭骂才宽限了两天，我容易么......”
“秦局，你是说......”雷昀楞了一下，急忙问道。
秦局耸耸肩，转身走人。
“秦局，或者说市局、上级的意思是必须在限时内缉捕耿健，那样的话割喉案、福寿小区案等就可以结案了，这系列凶杀案还剩下凌迟案，宽限两天时间......”
“说明市局、上级已经认可凌迟案另有凶手、甚至是团伙作案的可能性存在。”
陈曦点点头说道。
雷昀呼了口气：“宽限两天还能稍微缓口气，应该是秦局、吕队跟上级说明情况、做了请示。”
“缉捕耿健......还剩下一天时间。”陈曦看向雷昀。
雷昀敲了敲额头：“应该够用，感觉......触手可及，但就差那么一层窗户纸。”
“继续推测，”陈曦点点头，“指向性提示，最直接的就是那些短信，然后地点......”
“车库！”
雷昀与她异口同声。
“对，那些短信仅有这一条与地点相关，而其它‘HIV’、‘姨夫’这些短信都与地点不直接关联，所以车库极有可能是耿健的藏身处。”陈曦微微一笑。
“其实......你完全可以直接说出来，没必要......”
雷昀苦笑一下，摇摇头没把话说完。
陈曦耸耸肩，淡然说：“我也是刚想到这一点，并不是因为刻意要制造默契。”
五点五十分，盛世名城小区，桑郎峰楼下车库门前。
雷昀摇头苦笑一下，叹了口气，点了支烟拿在手里。
“思路有问题。”陈曦皱眉点点头。
“是，‘车库’那条短信并不是517尾号，我们之前就推测应该不是耿健，可能是杀害桑郎峰的真正凶手所发，所以‘车库’并不是耿健给出的提示。”雷昀沉声说道。
他跟陈曦一路将耿健的车库、张泽明所租房子的车库以及割喉案受害者孙运亮出租屋附近车库都已查看过，没发现耿健的踪迹——根据痕迹判断，他应该没再去过。
桑郎峰的车库同样是这样，很显然，他跟陈曦的推测错误。
“不过总得要排除，之前也没法排除凌迟案真凶给出耿健藏身处提示的可能性，所以，也不算是白忙活。”他耸肩笑笑。
陈曦点点头：“确实，推测总得验证。”
“其它的短信......我又考虑了一下，没思路，找不到跟位置相关的点。”
她又摇摇头，看向雷昀。
“会是什么提示呢？还是......”
雷昀皱眉自语，抽风似的反复弹着手中的香烟。
虽然对扑空早已有所预料，但还是难免有些挫败的感觉，茫然，越想越乱，不自觉地去怀疑之前推测的正确性，有种说不出的烦躁。
陈曦呼了口气，耸耸肩说：“没事，时间还来得及，再重新梳理思路就是了。”
“脑子有点乱，等我抽完这支烟。”
雷昀敲敲脑袋，苦笑一下，抬手晃了晃手中的烟。
“你这就是浪费好么？用点烟替代烧香？求哪路神仙姐姐赐予灵感？被庞伟传染了吧？”陈曦调侃笑道。
确实，雷昀压根就没抽一口，只是拿在手里做样子。
“不知道，可能是被吕队他们传染了吧？感觉手里点支烟有助于理清思路。”雷昀自嘲地咧嘴笑了下。
刑侦三队队长办公室，吕振华猛然打了个喷嚏。
“谁骂我？批了我半下午还没批够？”
秦局嘿嘿坏笑：“还是划算滴，挨顿骂换来宽限两天时间，绝对值呀，要不明天你再去挨一顿？”
吕振华可没心情跟他斗嘴，摆摆手示意秦局别“捣乱”，瞅了一眼手机，点了支烟，揉着太阳穴、低头翻看案卷。
“雷昀跟陈曦......嘿嘿，还没信，估计是扑空喽。”
秦局咂嘴说着，起身溜达出屋。
盛世名城小区，车库前。
雷昀抬头看向陈曦，点点头说：“提示......应该不是那些短信，对，逻辑上讲不通。”
“确实。”陈曦点头说道。
“如果那些短信，或者之前的相关痕迹线索，如果可以推测出耿健的藏身位置，那他就没有必要引导我们去他住处，没有必要......”雷昀皱眉说着。
“对，那段视频没有必要，”陈曦接过话茬，“准确说那段视频不该在这个时间、地点出现。”
“按照逻辑，如果他确信我们可以通过之前的相关线索、短信提示等找到他的藏身位置，那他完全没必要把视频放到家里，在他藏身处、在他被捕的那一刻再让我们观看，反而会更......‘完美’一些，游戏的结局更合理，谜底在最后时刻揭开，在最高潮处骤然落幕......”雷昀点点头，沉声说着。
“对，我第一反应想到的也是这样的设计，我们的思想是不是有点不正确？危险、邪恶？”陈曦耸肩笑笑，看了一眼雷昀，又说道：“单纯看那些视频，仅是让我们确认那些案子是他所为，其实我们之前已经将他锁定，视频除了起到印证的作用之外，并没有特别大的价值。”
雷昀点点头：“这么看来......这些视频应该有别的用意。”
“对，他藏在什么位置的提示可能就隐藏在视频里，然后他那样剪辑视频......”
陈曦皱起眉头，没把话说完。
“或者线索在他家里，但......感觉还是隐藏在视频中的可能性更大，或者至少是相关。”雷昀微微摇头。
他掏出手机，翻出那段视频播放。
视频已经处理过，不用担心不能快进的问题。
“极乐净土......”
他喃喃自语，不自觉地去想：耿健藏身的位置跟《极乐净土》有关？死后归于极乐的意思？
“这是翻译过来的歌词。”陈曦递过来她的手机。
“明月初升时，歌舞礼乐起，蝶落秋风里，轻点涟漪......恍若隔世里，何不归来隐极乐净土一地......”
雷昀看着这中译版的歌词，满脸黑线。
什么意思？越看越脑袋大。
“蒙了？耿健也许单纯是爱好这首歌，然后顺便展示一下他的才艺，对，让我们对他印象深刻点，至于提示......我还没半点头绪。”陈曦摇头笑道。
雷昀刚要说话，手机响了一下，短信。
短信是浮窗提示，陈曦就瞪眼瞅着，他也没法遮掩，只能硬着头皮点开。
林雯发来的，就两个字：已到。
雷昀一看时间，已经是六点十五，他忐忑地看向陈曦，纠结地说：“呃......她......”
“还愣着？迟到是不礼貌的，走啊，我送你过去，放心，我不掺和。”
陈曦指了指车子，淡然笑道。
“要不......一起吧。”
雷昀硬着头皮上车。
“你确定？可别后悔。”陈曦戏谑地挑起嘴角。
“喔，我跟庞伟说一下，他也认识，顺便一起探讨案子。”
雷昀急忙岔开话题。
“哪？”陈曦一脚油门冲出小区。
“左拐，大娘水饺，就人民路立交桥那边......”
雷昀急忙应了一声，抬头看了一眼路口确认一下，然后又慌忙低下头佯装忙活发短信。
“你......你们之前常去？都喜欢吃水饺？得，算我没问。”
陈曦本能地猜到了这“大娘水饺”可能就是雷昀跟林雯之前“幽会”的老地方，想多问几句探探虚实，不过当她从后视镜中看到雷昀那“如坐针毡”的囧状的时候，摇头笑了笑，没再继续逼问。
车内气氛有些小尴尬，她点了下播放键，电台居然放着《分手快乐》，着实有些不应景，于是气氛变得哭笑不得的沉闷。
“喔，忘了给吕队汇报情况了，顺便请个假......”
雷昀猛然想起这茬，急忙编辑短信将案件情况以及请假的事给吕振华发了过去，为表示正式，他特意在汇报完案情之后多空格了几行，然后才“委婉”地提及请假的事。
“这也是为了案子，不算请假吧？他原本就让我们自由安排。”
陈曦耸耸肩，显然她觉得没必要“多此一举”请假，搞不好还好碰一鼻子灰。
“已经发出去了。”雷昀笑道。
他等了五分钟，仍没收到吕振华的回复，于是又把短信转给秦局。
半分钟后，秦局回复：坚决同意，注意身体。
雷昀瞪眼瞅着短信，哭笑不得，想了想，还是别再发短信解释了，免得越描越黑。
他哪知道其实吕振华压根就没看到短信的后半段？吕振华是老掉牙的小屏幕古董手机，看到空格处就以为没下文了，正好他在座机打电话，于是就没回复“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