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围......”
雷昀边走边注视着手机无线信号的强弱变化。
“如果......”
他停下脚步,点了支烟拿在手里,然后继续朝前走去。
割喉案受害者孙运亮的出租屋那小区紧挨着福寿小区,几分钟即到。
虽然信号已经减弱许多,但仍旧在覆盖范围之内,他测试了一下,网络比较稳定。
他呼了口气,拐过路口继续往前走,大约走了50米之后,信号开始断断续续连接,极不稳定。
“张泽明住处......距离这里大约是300米。”
雷昀皱眉点点头,反向绕圈往回走。
巷子很黑,偶尔有流浪猫从垃圾桶里蹿出来,眸子泛着幽光,警觉地盯着他,不时叫上两声以示警告。
“靠......”
他只顾得看信号变化,悲催地一脚踩到泥坑里,溅了两裤腿泥水。
十几分钟后,他绕回福寿小区门口,径直朝张泽明出租屋那栋楼走去。
双龙苑别墅区,庞伟把车停好。
“呵,我了个晕,这叫什么事?”
他愤懑地嘟囔了一句,“咣”,用力关上车门。
那会刚从福寿小区驶出一个路口,陈曦便让他停车,扔下一句“帮我把车开回去,然后回家休息吧”,便下车径直往回走去。
“陈曦,不是......你这是......”
他顿时傻眼了,心里拔凉拔凉的。
本以为机会千载难逢,想趁着送陈曦回家这一路上献献殷勤,多少增加点好感不是?还寻思着要表态“努力工作”,来换取陈曦给点“爱的鼓励”。
没曾想陈曦压根就没真想让他送回家,玩了一招欲擒故纵——佯装要回家,然后杀个回马枪,免得雷昀推脱,直接造成既成事实,到时候雷昀也不好赶她走吧?
而且,一石二鸟,趁机把他这悲催的电灯泡支开。
“咋办?回去?然后待会再送她回家?”
“还不知道熬到几点......”
他蛋疼地纠结了一番,朝陈曦家方向开去。
刘东他们已经催了好几次,让他早点回去继续游戏PK,那“上帝在此”玩家已上线,又将他俩虐了个生活不能自理。
福寿小区,张泽明出租屋楼前花坛。
仅隔了两天的时间,杂草又茂盛了许多,几株半夏在夜风中摇曳着蛇头状的花朵。
他扯了几把杂草,象征性地擦拭了一下裤腿上的泥巴,神经病似的蹲在花坛沿上,抬头往楼顶看去。
几座通讯基站跟稻草人似的伫立在楼顶,其中一座已经被喜鹊做窝占领。
“中心应该就在这里,辐射范围大约在300米半径,孙运亮出租屋距离这大约250米......”他皱眉自语。
刚才他溜达了一圈,基本测算出该网络的覆盖范围,孙运亮与张泽明的住处都在这之内,而且,不出意外的话该无线AP就在张泽明楼顶——这些基站天线的其中之一或许便是。
该CMCC(免费)网络是谁架设的呢?目的是什么?单纯是好人好事?孙运亮与张泽明同处于该网络覆盖范围是巧合么?他们的死与这免费网络是否有所关联?
一个个问题在他脑海中浮现。
首先可以肯定的是,该网络绝不是运营商官方架设的,因为CMCC网络同时存在、而且是收费的,运营商脑子抽风才会搞个免费网络自己打自己,而且他刚才也测试了一下,CMCC的覆盖范围要比这广得多。
根据之前的调查,孙运亮与张泽明的手机号码均未开通流量套餐,仅是办理的最低标准资费套餐。
而据孙运亮工友供述,他是有上网看那啥片的习惯的;至于张泽明,他急于找工作,上网搜集招聘信息自然是重要的途径,而且据熊成所说,他手机里下载有多款招聘软件,他无疑也是时常上网的。
未产生流量资费,却又时常上网,很显然是有免费网络可以使用,现在看来,大概率便是使用的该CMCC(免费)网络。
“目的......”他摇摇头。
免费无线网络无疑是存在安全隐患的,使用该网路上网所产生的数据流很容易被监控,而与之相关最容易想到的便是盗取账号密码、个人信息等网络犯罪行为。
然而,孙运亮与张泽明都未曾被盗刷:孙运亮在被害当天刚发过工资,银行卡余额5200元,账号无转账、取现操作,分文未少;张泽明银行卡余额个位数,穷到掉渣,毫无盗刷的必要。
孙运亮是中彩票后被杀,而且是实体站投注,并不是网上投注,与免费网络并无直接关联。
那么就存在一个问题——凶手耿健是怎么知道孙运亮中奖消息的?不是网络投注怎么监控、盗取信息?
“架设免费网络的目的不是经济犯罪?是......诱导?”
“也有可能别的用户被盗刷过,而他俩......”
“通过网络......以怎样的方式?怎么选取目标?”
“可是孙运亮......”
他摇摇头,眉头皱的更紧了。
张泽明有明显抑郁倾向,如果有人通过网络以某种方式、手段加以诱导,理论上确实可以加剧其厌世甚至自杀的念头。
可是目的呢?动机就仅是为了诱导某人自杀?耿健或者其他犯罪嫌疑人能得到什么?
“兴师动众”架设无线AP提供免费网络,助人为乐?然后顺便帮助抑郁症患者“解脱”?
耿健或者其他犯罪嫌疑人也是抑郁症患者?正是因为了解抑郁症的痛苦,所以才“好心”地想替他人结束痛苦?
而且,孙运亮本身并无抑郁症倾向,他是因儿子重病而压力大,有抑郁症倾向的是他儿子而不是他。
那么他为什么会成为耿健的目标?
雷昀摇摇头,点了支烟拿在手里。
前面跟林雯、陈曦讨论过,想要诱导他人自杀理论上可行,但实际上操作起来应该并不容易。
相对来说,抑郁症患者群体要容易被引诱,因为他们本身就多少有些厌世倾向;但对一般群体来说,是很难引诱其自杀的。
孙运亮并无抑郁症倾向,平时也未流露出厌世迹象,他仅是因儿子重病而压力巨大,从这方面考虑,选择他作为诱导对象并不“合适”——至少远不如诱导张泽明容易。
而且,这其中还牵扯到一个概率问题。
即便是抑郁症患者群体,被诱导之后加剧自杀念头、并且实施的比率应该也不会太高。
在这CMCC(免费)网络覆盖的300米半径范围内,嫌疑人是怎样最终锁定了张泽明作为目标?
按照雷昀的猜测,嫌疑人需要先来筛选出该范围——两小区内的抑郁症倾向群体,然后再选取某些对象作为重点诱导目标,而这其中能否转化为真正实施自杀行为还是个未知数。
而且,即便成功实施诱导,但过程应该不会短,耗费的时间很难控制,而张泽明“自杀”是在孙运亮被害后不到一天的时间,巧合还是刻意控制?
“还是两类人,孙运亮不是合适的目标。”雷昀呼了口气。
误判?
耿健跟踪以及通过网络监控孙运亮是对他的“考察”?落实他是不是抑郁症患者?
或者耿健已经将他排除,放过他,而后因为得知彩票中奖才将其杀害?
如果他不中奖,他就会相安无事?
他是否被诱导过?如果被诱导过,他最开始是怎样成为候选目标的?
然而,又绕回那个问题:耿健是怎样得知孙运亮中奖的?
“矛盾......”
雷昀敲了敲脑袋。
孙运亮与张泽明的情况差异很大,然而却同样成为了耿健的行凶对象。
而且,即便按照网络诱导来假设,孙运亮也不是合适的人选。
“网络......筛选......误判......孙运亮的儿子因病抑郁,他在网上搜索过抑郁症治疗信息?然后......上网信息被监控,所以耿健或者那人误以为他是抑郁症患者?”雷昀心想道。
此时,他斜后方楼顶,一男子正编辑着信息。
“你要露馅了,呵。”
他点了支烟,戏谑地继续看向雷昀。
片刻,他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对方回复。
“试验品,无所谓,而且,如果我不想被他发现的话,还会留到现在?尽情游戏,没有谁能逃脱上帝的掌控。”
随后他又受到两幅截图,一副为游戏PK截图,“上帝在此”10比0“东哥就是嚣张”;而另一幅则是雷昀此时蹲在花坛的监控视频截图。
“有点意思,预料之中。”他回复。
“游戏才刚开始,待会给他点惊喜。”
“我不关心这些,下一局什么时候开始?另外,下次你挑个水平高点的,要不然没有挑战性。”
“别着急,要有节奏感,这局还没玩完,等雷小朋友找到耿健再说吧,挑战性?呵,没有可比性,我可以随意失败,你呢?”
“抱歉,在我的字典里没有‘失败’这俩字,喔,我去他家看过视频。”
“你想怎样?”
“放心,我不会给他提示,他应该能猜得出来,时间早晚问题。”
“无所谓,不过如果他能找到耿健,活着的,游戏会更精彩一些,给不给他提示,随便你。”
他吸了口气烟,冷笑一声,再次编辑一条信息:“我很快就会查出你,确切说已经有大致范围,你也在找我吧?”
“不,你的存在无关大局,游戏怎样进行、结束由我来设定,而你,充其量仅是一个小小的副本角色。”
“口是心非,我很清楚你在做什么。”
“多说无益,继续游戏吧。”
“好,再陪你玩一局。”
他等了片刻,对方未再回复,又吸了口烟,把烟蒂弹进旁边的烟囱,转身朝楼梯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