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荡的街道再也没有一个人,李琢呆呆的站在刚刚还发生了触目惊心事件的街道。愤怒,失望,自责。不知名又揉成一团的情绪将李琢牢牢包围。
作茧自缚。李琢想到了这个词。
初阳从有这裂缝的墙头,摇摇摆摆的像个大佬一样的升了上来,刺眼的阳光哪里都不照,偏偏落在李琢的眼球上,若果当初后羿不曾射日,那么此刻天上应该挂着十个太阳,是个太阳同时照在自己的眼球上,那就是死亡吧。
死在强烈的阳光之中也是一件幸福至极的事。将精钢支撑的武器放进袖口里,如果时光还能倒流,当初自己不答应刘狂参加这个计划他是不是能回来?
“李琢哥,我们现在要去追吗?”小周问,年轻的脸上带着满满的恨意。
他还太年轻,不知道年轻的时候还是不要轻易的恨一个人的好,恨一个人摧毁的从来只有你自己。
李琢轻轻的摇摇头,“没有看见车辆,没有看见行驶的方向,就算我们现在赶到森林饭店,他们也早进去了,我们不能一个一个房间的检查。”
“那怎么办?干坐着不动?”小周挠挠头,十分的愤恨。
“去准备李美娜的婚礼吧,找个机会混进去,不论怎样安婼素都是会参加婚礼的,那时候刘狂也就能找到了。”李琢说。
“可是,他肯定要拿刘狂和我们谈条件了,刘狂换安婼素,我们这一趟什么都没有收获。”小周说道。
李琢轻轻的叹了口气,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一块刚刚在冬季被冻上的石头。
“一个人的成功,并不在于每天问自己收获了多少,而在于每天付出了多少,去吧,用力付出。”李琢说。
“哦。”小周用一种莫名其妙的眼光看看李琢,或许是想不透那个曾经嬉皮笑脸的李琢怎么就这样忧思满结了吧。
李琢倒是很无所谓的撇撇嘴,左伊走了,没有人再扮演这个忧思满结的角色了。倘若人生真是一场大戏,那总的有人扮演这个忧思满结的角色吧,所以替补上场了。
李琢转过头,多开刺眼的眼光,找了位于墙壁处的阴凉地站下。他靠在斑驳的城墙上,也不在乎那上面多脏,其实在李琢看来脏也无所谓,毕竟这东西见证了一个城市的兴衰。
历史留下来的东西是应该被好好珍藏的。
从口袋中掏出一盒崭新的香烟,他慢慢的撕开,点燃,将烟雾一圈一圈的吐出来,然后再看着那烟雾慢慢的在灼热的空气中一点点消散。
如果忧愁能像烟雾一样消散,相信这世界上全部的人都会选择吸烟。
可惜不能。
他的手机不合时宜的响起了,是个短促的“嘀”。就像是一个人被用钳子夹住了喉咙,只能短促又无力的发出个短暂的声音一样。
他挑着眉,竟然是一个短信!实在想象不出来,现在谁会不发而选择给他发短信。
用手指将短信划开,里面用简单汉字组成的语句又惹得他将那两根虫子一样的眉毛挑的更高。
“今晚十点,二三酒吧,有你的记忆等着你来签收。”
李琢盯着这条信息,眼睛超乎常人的一眨也不眨。
随后他打开地图,搜索了二三酒吧。
“我要坐在哪里?”李琢回了一条。
“二层b座34号”那个人很快的回了短信。
李琢看了一眼,随后便把手机放进了兜里,他可不会问那种你是谁?我一个人去?这样愚蠢的不得了的问题。
自己的记忆当然要自己去签收,对方是谁他也不追究,就算是凶手又如何?这样的见面从来都是谈判,不会构成危险。
而且,李琢将吸完的香烟从嘴边拿下来,灰烬扑索扑索的落了一地,对于他的记忆他竟然有点紧张,他开始不住的看着手腕上的手表。
那手表是王汝清才送他的,复古的棕色带着大理石的冰凉纹路,表面崭新透彻,干净的厉害。
时针一圈又一圈的旋转,车辆一趟又一趟的行驶,初阳缓慢移到中点再渐渐往西。飞速的时间里有人在等着夜幕降临。
将安婼素送到地点后,刘玄德再回来已经不早了。刘狂不悦的看他一眼,“你小子是要留我一个人在这鬼地方过夜吗?”
刘玄德笑笑,“没吃中午饭吗?你可以点餐,我昨晚试过了这里送餐的速度还是很快的,而且口味也不差。”
刘狂瞥他一眼,“你以为我是傻子吗?”
“吃饱喝足,还急个什么?”刘玄德在沙发上坐下,倒了杯白葡萄酒慢慢的饮着。
“你也知道礼节这两个字怎么写,我送她过去了,肯定少不了一番应酬,一起吃顿饭更是很必要。”
“虚伪。”刘狂笑道。
“谁不虚伪?”刘玄德笑的更厉害,仿佛这两个字简直是个天大的笑话。
“晚上的地方我已经订了。”刘狂说。
“好。”刘玄德应了一声,将高脚杯举的高高的,然后一口饮尽其中的葡萄酒,对于地点他连问也没有问。
房间中暂时陷入了沉默,杯酒碰撞的声音被扩大到极限。
“我在等你没有告诉我的话。”刘玄德提醒道。
“关于我怎么知道的吗?”刘狂笑笑,又耸耸肩:“老头子我肯定没有那么厉害了,这一切不是我,是左伊。”
“有猜到一点。”刘玄德挑挑眉不无夸赞道:“他一直都很聪明,李楠木曾经在电话中夸赞过他,还说,如果能早点认识他就好了,他这种自大的人很喜欢和聪明的人做朋友。”
“是,李楠木的葬礼也是左伊一手操办的,在李楠木死前的几个小时,他们一直待在一起谈了很多,李楠木自杀后左伊也经常去看他。”
“很有情有义,可是,你说...”刘玄德露出个很苦涩的笑,“你说他当初对我为什么不是这样有情有义来?”
“你说哪?你勾引了他,你明知道他父亲对他的影响有多大,你用行动告诉了他,他躲避了—几十年的真相是什么,告诉了他他就是和他父亲一样,他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费,在骨子里他就是那样一个被他自己嫌弃的要死的怪物。”刘狂不悦的提醒道。
“他总是喜欢将所有的事情都隐藏在心里,这样早晚要出事,他过于极端了,像他那样极端的人早晚都会有事,他的心里住了一头疯狂的野兽,他却将那头野兽牢牢的关住还不给野兽肉吃,你觉得那头野兽真的会饿死吗?”
刘玄德笑笑,摇摇头:“不,野兽不会饿死,为了食物它会奋不顾身的去争取,那样等待左伊的是什么你比我清楚,我给野兽一把钥匙一块肉,平复了野兽的怒气,这有错吗?”
“但你知道,很多人心里都有野兽,而心里的野兽在大多数时间里是需要自己放出来的,你那样冒然简直就是在拿左伊的性命开玩笑,你也这样想了是不是?”刘狂简白的问,“那时候你已经心如死灰,而人在那时候最容易生出别样的情愫,其中内心的不公平,不甘心更是会被放大到极致,你那时候便是如此吧,估计给你个炸弹你都想炸掉整个地球。”
刘玄德微微一笑,“这个比喻很是贴切,我当时还真就那样想,不过很可惜,没有人会给我一个炸弹,上天还是更爱你们多一点,我这样的人永远都不讨人喜欢。”
刘玄德叹着气,将最后一句话说的很彻底,他这样的人明明长得也清秀,性格也乖,对什么都是言听计从的,可为什么那么不讨人喜欢?
“不,你不是不讨人喜欢,你只是没遇到些好人。”刘狂跟着叹气,但或许是感觉到了屋子里的氛围过于沉重,刘狂干干的笑笑,“不是说好陪我喝酒吗?喝酒本就是为了消愁的,怎么现在你反倒给老头子我平添了这么多愁?老头子我可是最怕跟唉声叹气的人待在一起,年龄越大越懂得自身开怀,跟那种人待在一起永远只会让自己的心情变得更糟糕。”
“谁让你哪壶不开提哪壶啊。”刘玄德一笑,将一个口罩扔给刘狂,“要不,你去搞一身衣服,带个口罩咱俩去打个高尔夫去?”
“远吗?”刘狂问。
“又不让你走,你还怕什么?不是很远,但是绝对保密,是李美娜的未婚夫扩建的私人高尔夫球场,刚刚我才知道了地址,走吧。”刘玄德从椅子上站起来,拉了拉衣服。
刘狂打开衣柜,拿出几件刘玄德的衣服套上,然后打趣道:“这便是你吃了你一顿饭套过来的情报?哼,就知道你小子不会白浪费时间。”
刘玄德摇摇头,“什么叫浪费时间呢?陪婼素吃个饭我不觉得浪费时间,我觉得这种东西都得分人,虽然爱因斯坦说当你坐在一个美女身边的时候两个小时你会觉得过得飞快,一个人独处与寒冷的时候两个小时你会觉得像一个冬季一般漫长,可在我看来不是那么个道理,倘若你的身边坐了一个只有长相毫无学识又刁蛮无理的女人,那我还更愿意与你这个糟老头子待在一起来。”
刘玄德拿过房卡,带着刘狂往外面去,边走边继续大发议论道:“你看是不是这个道理?果然是年龄大了,懂得了最高级的吃饭是吃人,最浪漫的散步是散人...总之,真的是芸芸众生,灵魂难求。”
“你果然和以前大不一样了,都学会大谈人生道理了。”刘狂笑着,但又反驳道:“不过和一个毫无学识的美女坐在一起也未尝不可,毕竟她毫无学识,那在侧面证明她很愚蠢,哈哈,我很是喜欢蠢点的女人。”
“因为很好骗?”刘玄德白了他一眼,刘狂识相的闭上了嘴。
“对了,我们的话题怎么就跑到这里了,你还没说左伊到底是怎么知道我的事情的,我承认他很聪明,但是他也没有千里眼顺风耳吧。”刘玄德再度疑惑道。
“是没有,但你假死的事情,嗯,怎么说来,我个人觉得你应该在早先瞒过他了,但因为李楠木的出现,左伊很可能从李楠木那里得知了你的存在,也因为如此他便开始着手调查这件事情了。”刘狂想了想又继续说,“他有个堂弟在美国念书,前些日子和左伊的来往极其的密切,要知道左伊从来不是个能和人每天都交谈的人,但和他那个堂弟那段时间几乎上是每天每时的在来往。”
“嗯?他那个堂弟学什么专业?”
刘狂笑了笑,“不巧的很,和左伊一个专业,而且比左伊更有野心,你懂我的意思?”
刘玄德撇撇嘴,“那可真是不巧的很。”
“之后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知道的信息都是左伊告诉我的,其实你仔细想一想他知道的也不多,你本来就没有心脏病,而且当时和李琢分开了那么些年份,竟然突然就心脏病去世了,我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很烂的借口,就是抑郁症自杀也比这个好。”刘狂吐槽道。
刘玄德一拍脑门,有些无奈的澄清:“我当初就是说的抑郁症自杀,但你应该懂什么叫做猪一样的队友,刘玄奇把我的死讯搞成了心脏病去世,而且还到处宣扬,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我又能怎样?”
“说到这里,你为什么要对刘玄奇下手?他怎么说也是你哥哥,当年我可记得,他并没有碰你。”刘狂说。
“不是我。”刘玄德否定道,但语气极其不屑,“是他自己惹了事情,我都没往瑞士去。”
“嗯?谁?”
“刘志。”
“刘志?就是把他送回来的那个,并且一手操办他的葬礼那个刘志?”刘狂大张着嘴,完全没有想到最后的凶手会是他。
“嗯,的确是他,你们想不到吧。”刘玄德点点头,颇有深意道:“事实永远都是这样,人们只凭自己的喜好去判断一个人是不是凶手,情感上偏向哪一个那一个就不是,内心里厌恶哪一个那一个便是。”
“这还真没有想到。”
“刘志的家庭家大业大,刘玄奇这几年靠的是什么扶摇直上我也就不多说了,说来他也愚蠢,自己与别的女子纠缠不清的事情就那样被刘志发现了,我一直觉得这种事情他会做的滴水不漏的,结果他死了,在我的意识里他不是死于刘志,而是死于自己的智商。”
刘玄德说完,蹙蹙眉毛,若有若无的加了一句,“其实有时候想想也是这样的道理,大多数人死于自己的智商,你说是吗?”
刘狂不予否认,只是电梯马上到了大厅,两人拉上了口罩,低着头,直接从饭店的后门走出去,往地下停车场开来那辆极其普通扔到大路上几乎找不到的轿车直奔那个隐秘的高尔夫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