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里陷入了一片死一样的沉寂，李琢看看左伊，左伊也瞅瞅王汝清，各自低着头，不知要说些什么。
“我要是精神病就好了。”女孩突然低低的说道：“我要是精神病就好了，精神病杀人也不用负责任，哈哈。”女孩又笑了笑，笑的李琢只觉得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左伊咳嗽几声：“那你们商量一下到底怎么办，这......”左伊挠挠眼角，看着两旁站着的大人。
“私了。”女孩丢下这两个字，一扭头，大跨步的出了办公室的门。
其余的人，各自看两眼，意兴阑珊的跟着出去了。
办公室里立刻恢复了原先的静悄悄的，李琢望着出去的一大片人，摇摇头：“哎，这大早上的，都是什么事啊，一天的好心情勒，不过现在这小孩啊，其实小孩没什么错，我觉得错的都是大人，你既然把孩子生下来了，就要好好养着，日常的教育也好，关怀也好，你不能把他培育成国之栋梁，那也要教育成社会好公民吧。”
左伊似笑非笑的看一看李琢：“合着你说，这都是大人的错？”
“人说小孩子，是天使也是魔鬼，全部取决于大人的教育，我觉得是有道理的。你要教育的好，那自然懂事的厉害，就和一个小天使一样，但你要教育的不好，就像杀人这样的事，他不知道哎，说不定他杀了人还拿着刀笑来，想想可怕不可怕？”李琢沉声道。
说完还不解气的，继续道：“总之，你生了孩子你就要照料好，抚养好，你要是没那个能耐你生出来干嘛？一个母亲，一个父亲你要是连孩子最基本的教育，安全都不能保证，你有什么资格成为一个母亲？父亲？”
“咳咳。”
“啊？怎么了王警官？呛住了？”李琢看王汝清猛地咳嗽起来，急忙抽出几张纸巾递过去，问道。
“嗯，谢谢，真是的，我怎么喝水也会呛到？”王汝清不好意思的笑笑。
李琢将手机拿出来，看了一眼道：“我去，今天九月初八，星期六哎，没有案子，我去，我们可以休息一下！”
“今天九月初八？”王汝清猛地问道。
李琢点点头：“对啊，怎么了，王警官有什么事吗？”
王汝清摇摇头：“也没什么，突然想起是我一个朋友的生日，那今天，你们看，我想去给她过个生日。”王汝清不好意思的笑笑。
“那去啊，现在还没案子。”李琢道。
“可是薛海洋和周野案子的资料还没整理，整个档案也没装袋，后续工作我们还没做来。”王汝清望望左伊道。
左伊笑笑：“没事，我还做就行了，王警官有事就回去吧。”
“那谢谢了，我还没吃早饭，也没梳妆，那我回家吧。”说着王汝清拎了自己的小包往外面走去。
“那，左哥，我也想......”
“你想什么，你朋友也要过生日？你也没吃早饭？还是你需要梳妆一下？”左伊白一眼李琢：“留下给我整理资料。”
李琢撇撇嘴，不悦的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将电脑打开：“重色轻友，哼，你知道这资料有多少吗？每个星期都加班，好不容易就今天没案子，还不让人歇歇。”
“明天周日，也能歇，今天都来了，还是把资料整理一下吧。”左伊淡淡道。
“谁知道明天能不能歇成还是一会事，要是那个死凶手又犯案，又去杀人，歇个屁啊。”一提起那个凶手，李琢直恨得牙齿痒痒。
“你能说点好的吗？你就那么希望凶手犯案啊。”左伊望着他道。
“我也不想啊，这凶手是变态，谁知道他什么时候要犯案。”李琢道。
左伊沉默一会，忽又说道：“李琢，你说实话，提起牛奶你的第一反应是什么，就是你脑海里蹦出来的第一个词是什么。”
“恶心。”
“滚，是在没有接触牛奶案以前，以前要是提到牛奶，你想到的第一个词是什么？”左伊认真的问道。
见左伊那般认真，李琢也煞有其事的回道：“小孩子的玩意，真的，是你说的以前嘛，我以前就是觉得牛奶这东西就是给小孩子喝的，你见过大人喝牛奶吗？你就是看电视上的牛奶广告，那也是一个小孩满嘴牛奶的冲着镜头笑。”
“小孩。”左伊重复一遍：“嗯，所有的碎片都在围绕着小孩转啊。”
“所有的碎片？你确定周野与薛海洋的也是围绕小孩？不会吧，他们可都是二十几岁的青年，还没到喜欢小孩的年纪吧。”李琢问道。
“独属于他们的碎片还没调查，还不能下结论，我是说已知的都是围绕着小孩转。”左伊道。
李琢笑一下，百无聊赖的回道：“左哥，你逗我，这么半天你想出来了点什么？刘长旺他们三个人不是早就确定与小孩有关吗？”
左伊摇摇头：“不是他们，是别的碎片，好了，别问了，好好整理资料。”
李琢不解的看看左伊，但既然听到了不让自己问，也就缄口不言，盯着电脑屏幕专心整理资料了。
.............
礼南路西侧，是一片占地广大的墓地。形形色色的放置了很多墓碑。
因为占地广大，在次埋葬的人又多，这里的人流量从来都不会稀少。
来敬吊死者的人们通常都会带一束花，或者些许果品放在墓碑下面。
“有时候运气好，还能遇上放酒放肉的，有一次我还遇见一个放了上好的葡萄酒的人，我拿去给我一朋友看，人家说就那瓶酒都上千了，哈哈。”王三是行走在这片墓地的清扫员工，他以前是个收破烂的，可现在他发现做墓地的清扫员工要比收破烂挣钱太多了。
“他又在和别人炫耀他的生财之道了。”站在一个墓碑前的男人盯着王三语气低沉的说道。
“他就是那样，你又不是不知道。”另一个人将一捧鲜花放在墓碑旁，回应道。
男人看了看在墓碑下放着的，硕大又新鲜的花束，扯起一抹笑道：“你不该买这么大捧的花的，一会我们走了，王三就会立刻把它拿走，然后转手卖了。”
“哦，是吗？那倒是挺令人生气的。”跪在墓碑下的人说道，那人双眼含泪的伸出手抚摸着冰冷的墓碑，声线颤抖道：“可是如果不带这么大一捧花来，西西也会生气的，这墓碑多么的冰冷啊，没有鲜花陪着，怎么行啦？”
男人也长叹一声，跪在墓碑下，张开怀抱将墓碑拥住，也不管那墓碑的石头是否干净，直接亲吻了三下，就像在亲吻自己孩子的脸颊一样，没有一丝的忧郁。
“王三真的会拿走西西的花吗？”男子旁边的人又问道。
男子笑了笑，将身边的人拉起来，假装要离去的样子，拍了拍衣衫，大跨步的往前走了几步。
眼尖的王三早就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不是和你吹，在墓地这么几年他早就练就了看衣识人的本领。只要王三瞥一眼，立刻在心里就有了一个度数，这人孝顺与否，家庭怎样，能买的起怎样的贡品，献怎样的花束，他的心里就跟明镜一样。
凭借这身本领，王三一直觉得要是自己再年轻一点，绝对可以做专卖店的导购员工，尽日里空调吹着，小曲哼着，一个半天也没个人，清闲的厉害，可比在这大日头地下清理垃圾强。
但可惜的很，王三今年已经六十六了，一脸的褶子真像风干的橘子皮一样，黝黑的皮肤显示出长年累月劳作的痕迹。每次经过什么艺术学院的时候，他王三总是被学生强拉住，充当老农民之类的模特。
眼看着那两个穿着黑色西服的人走远，王三一步并做三步，将那束硕大的鲜花拿在手里，放在鼻尖闻了闻。
嗯，好家伙还真是鲜花啊！这可比那些个假的贵多了，捡到宝贝了，今晚得早点转手到花卉店啊，趁着新鲜。王三咧开嘴，露出焦黄的牙齿，嘿嘿的一笑，又朝不远处的阴凉地走过来。
阴凉地下也坐了一个老头，便是刚刚和王三交谈，王三向他炫耀本领的老头。
“看，真鲜花，闻闻。”王三笑着将鲜花递给那老头。
老头看了一眼，也未接手，点点头又问道：“那这墓地里可是有长期无人来看的墓？”
“当然有，谁家没个死不孝顺的不孝子来？那边那几个，你看，都几年了都没见个人来，不过也得照看一点，有的啊，是孩子出国了，不知道，回来后才知道的，就比如那一个，应该是儿子出国后才死的，过了几年儿子回来了，哎呦，当时那哭的叫痛啊，我听了，这心里也不免一揪一揪的疼，第二天，便在墓碑前放了各种各样的食品花束，满满当当的。”王三指着那边的几个墓碑，回忆一样道。
“然后呢？然后你就又把人家放的东西拿走了？”老头会转过头笑着问王三。
“嘿，你这老头，说的什么话啊，人都死了，你就是放那里一百年人也吃不着啊，不如让我拿来受用受用，有什么不对？”王三瞪一眼那老头道。
老头笑着站了起来。
“怎么了？你还不打算来？在家歇着干嘛啊，净吃软饭，来这里每个月除了有工资不说，还能捞上点钱。”王三看着那老头，再一次说服道。
老头摇摇头：“不了，不了，老了，老了，别说在这里打扫卫生了，就是在这树荫下坐个半天也累的很呢，我还是在家待着吧，您就在这里工作吧，我不来陪您了。”
说着，老头走出了几步，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停了下来，扭过身子，朝着王三道：“不是我说啊，哥们，都这把年纪了，也该学点好的了，早年间也就不说了，现在，哎，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哥啊，不好，拿人家的东西不好，真的。”老头说完后，摇摇头便走了。
王三朝着老头离去的背影狠狠的瞪了一眼：“小瘪三，活该你要穷一辈子，怎么就这么没点眼力劲？发财的道路自己不走，活该儿子买不起房子娶不着老婆。”
王三嘟囔了两句，又狠狠的嗅了嗅手中散发着清香的鲜花，脸上才有了一丝的喜悦。
“嗯，真好闻。”王三低声道。
“好闻吗？是不是可香了？”突如其来男人的声音，惊得王三一个颤栗。
“啊？你，你们不是走了吗？”王三看着刚刚明明已经离去的两人，脸色有些惊慌道。
“我们的确走了，可是走到半路西西告诉我们，你拿了她坟墓前的花，那是她的花，她还没看够就被你拿走了，她很生气，哭着让我们赶回来了。”其中一个人说道。
“西西？”王三皱皱眉，可当看见那人的手指指着刚刚他们停留过的墓碑时，王三只觉得猛地一阵，今天是遇见个神经病啊。
“哈，那个，我就是拿来看看，看整理的好不好，这边风大，万一给挂散了怎么办？我这就放那里，就放那里。”王三打着哈哈，站起身来，三步并两步的将那束花又放在墓碑前面。
看那两人还站在树荫下不走，王三只得无奈的朝那两人走去：“你们还有事吗？我还要打扫卫生的。”
“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地狱吗？”男人猝不及防的问道。
王三挠挠头：“额，相信。”
“那您觉得什么样的人应该下地狱？”男人又问道。
“当然是做恶的人。”王三笑道。
男人摇了摇头：“不，不是作恶的人，要知道每个人对于恶的理解与认知是不同的，你像出家的和尚，喝口水都要念个经，踩死只蚂蚁就是恶了，但你看那些变态，杀了人也只是觉得快乐，没一点恶的感觉，所以，这个答案不对。”
王三厌恶的看了那男人一眼：“那你说什么样的人。”
男人笑了笑，点燃了一只烟，好半天才对着王三一字一句道：“当然是像你这样的人。”
“什么？你小子给我说清楚，我怎么就该下地狱？不就是一束花吗？我不是又放那里了？”王三气愤的冲那个男人咆哮道。
男人拉着旁边的人一副要走的样子。
“哦，对了，你该下地狱了，这几天我有点忙，但就是这几天我抽空会让你下地狱的，王三，你自己作了多少恶，你心里不清楚吗？”男人的语气一瞬间变得冰冷至极，周身散发出来的戾气，也吓得王三一愣一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