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等她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女生越来越排斥她,不住的说她怎么怎么,今天和这个吃饭,明天和那个吃饭。水性杨花,暧昧不清。甚至她自己经过好好的努力考第一名她们都会说,“哦,也许她和老师睡了,哈哈哈。”
她开始不喜欢自己的样貌,总觉得妨碍了她的发展。她一次次的想要证明自己不是花瓶,不是金丝雀,不是靠脸的。
但那时候她还太小,不懂得,这世间有一条很奇怪的规则,那便是:别人说你是什么,你就是什么。
就像侦破案件一样:因为所有人都觉得他应该是自杀的,所以他就是自杀的;因为所有的人都觉得他是凶手,所以他就是凶手;因为所有的人都觉得她是个好警察,所以她就是一个好警察。
所以每当她回忆起自己的小学生涯时,她并没有觉得有什么怀念的,她只是觉得害怕,都是那般小的年纪,世界里已经有那么明显的美丑之分了。果真是天使亦是恶魔。
她折着胳膊,斜斜的靠在桌子上,脑袋放在胳膊上,将束着马尾的皮筋扒拉下来,比瀑布与银河还要美丽的发直泄下来,她开心的对着自己笑笑,伸出纤细的手指抚上自己的脸蛋,很漂亮,她自己也这么觉得。长得好看真的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她想。
办公室里空荡荡的,李琢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王汝清又将发束好,拿了一身衣衫,便往外走。
才是清晨的光景,安陵墓地寥寥无人,昨日的雨水刚过,城市还未从潮湿中苏醒,空气总还带着几分湿易。
王汝清在车里换了一身白色的吊带裙,其实她一直没有说,她心里也有一个假小子的梦,她也梦想着将头发剪得短短的,穿一身酷酷的工装,脚踩板鞋,在晴好的天气里,顶着一头湿漉漉是头发肆意奔跑。
但她从小到大的衣服大多数都是裙子,很少有裤子,她的母亲是旧时候的大家闺秀,一言一句,一动一行都要她合乎礼数,大方而又优雅。
那时候她没有权利去自行选择衣服,等她大了一点,又有无数的男孩围着她转,他们总是说:“你穿裙子的样子真好看,就像天仙下凡一般。”诚然,她不是天仙,凡人的七情六欲她都有,夸赞的多了,她自己在逛街的时候都不由自主的买起了裙子。
看吧,这个世界不仅别人说什么你就是什么,而且啊,别人要你怎么样,你就要怎么样,可怕的厉害。
王汝清慢悠悠的在那块刻由“西西”二字的墓碑前停住脚步,一停住脚步她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这个孩子她并没有多仔细的去照顾过,甚至抱她的次数都很少,但因了是低能儿的缘故,不仅不认生,看见她便要咧开嘴傻笑,笑着笑着,哈喇子便流了一身,她皱皱眉,用纸巾帮她擦干净但一会便又流了一身。
多数的时间是自己的姐姐在照顾她,嗯,也好,两个人最起码交流起来无障碍,她有时候会这般阴毒的想。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低能儿,王汝清一直觉得她能毫无烦恼的活到老,但有一天却突然没了!王汝闲为此不吃不喝哭的要死,自己也难以接受这样的事情,活脱脱的一个小孩怎么就会没了呢?
王汝清蹲下身子,裙子的边沿蹭在脏兮兮的土地上,她双目无神的盯着那冰冷的墓碑好大一会,她浑身都在颤抖,眼泪止不住的落,尽管她已经将自己好看的唇咬的几乎要出了血,她以前来这里还会抱抱这冰冷墓碑。冰冷的墓碑自然比不上活生生的孩子来的可爱,舒服,但最起码可以给她几乎已经荒芜比撒哈拉大沙漠还要过的心灵一点点慰藉,可现在,别说拥抱,就连抚摸这个墓碑的勇气她都没有。
她看着那墓碑,小小的一个,冰冷的一个,活脱脱的像那个小小的,已经死去的全身冰凉的孩子的尸体。她总觉得里面有一双眼睛不住的盯着她,小小的嘴唇一开一合的问她:“妈妈,你怎么不接电话?”
她捂着那张许多人为之倾倒的面庞,失声痛苦。西西这两个字好似恶魔巨大的口要将她囫囵吞下,将她拉入永久永久,无边无际的黑暗黄泉之中。
她哭了很久,久到来往的人都对她投以奇怪的目光,或许他们觉得自己是疯子,她很有自知之明的想道。
可她早就疯了,从过年的时候西西死去开始她便已经慢慢的坠入魔道了。一个计划慢慢的在她的心中升腾,那个计划阴狠毒辣,但又完美无比,无懈可击。
那晚她像往常一样去给她的西西热牛奶,等热好了,她才发现西西已经不见了。谁会理解那种感觉?倘若你没有身为一个母亲你应该永远无法理会到。你只能用类比的手法去给想象,想象你推掉了所有的工作上的重要会议去等一个女生,你早早的到了,等了老半天,结果她说不来了;想象你为了一个考试,整天将自己关在书房里,没日没夜的学习,结果到了考试那天,突然说不考了。呵,那可真够操蛋的,但一个活生生的人没了,可就不仅仅是操蛋的事情了。
王汝清手中的牛奶杯“嘭——”的一声落地,透明的玻璃杯与纯白的牛奶在地上四溅开来,牛奶像一滩血一般淌到了她的脚下,她呆愣愣的低下头,轻轻的挪挪脚,看着破碎的牛奶杯,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脏一震,也裂开了一条口子,继而无数条细细的,密密麻麻的纹发狂一般缠绕上她的心脏,裂纹越来越多,口子越来越大,呼吸越来越困难,终于,同样“嘭——”的一声,她的心脏也碎裂了,就像地上破碎的牛奶杯,就像已经被黄土掩埋的西西,碎了的再也补不回来,逝去的再也不能复生,她的心脏一直到了现在还是一片一片的零落在她的胸腔里。
“你哭了好久了,莫要哭了。”高大的男子给她递了一块黄色的印着碎花的丝绸手帕,那是爱马仕出的新品,他知道她香水喜欢范哲思,丝织品喜欢爱马仕,出了新品他总是在第一时间买来给她。
她猛地抬起头,一脸泪痕,但眼神凌冽的看着来人:“李楠木,我不会原谅你的,死都不会,不要以为你杀了那么些人就能弥补什么,要不是你,西西会没有吗?”
看着男子递过来的手帕,王汝清一脸恶心的看看,樱唇轻启,只吐出一个“滚”字。
李楠木将手帕再次放在自己上衣的口袋里,低着头,望着地上还有些湿漉的泥土。
“听闻我怀孕了,便立刻回美国了,李楠木你真是有心。”王汝清嘲讽的笑笑,眼前的这个男人,高大,威猛,帅气,知识储备多,又经过了专门的训练,当初追她又是那般用心,她终是答应了,可答应后呢?
她真想将眼前的人碎尸万段。
“对不起,可我,我已经说过了,当时我那边真的有事,我必须服从命令。”李楠木解释道。
“滚。”王汝清大喝一声,整个人像是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
李楠木叹了口气,不可一世的他,此刻好是黯淡。
“李楠木,西西在死前给我打了将近十个电话,我一个都没有接到。”王汝清忽地又呆呆的说:“其实,我们都有罪的,是不是?”
“这个世界上存在无罪之人吗?”李楠木反问道。
王汝清呵呵的笑,摇摇头,不说话。
“李楠木,你还爱我吗?”王汝清忽地又问。
李楠木点点头,“爱,很爱。”他说的很诚恳,却换来了王汝清似有些不屑的嗤笑。
“真的?”王汝清问。
“汝清,我真的爱你,回美国那几年我一直都在想你,可我,我必须服从命令,但请你相信,我爱你的心是真的。”李楠木再次说道。
王汝清用手肘擦擦眼泪,施施然的从地上站起身来,“你说三天要取刘国正的性命,今天是第二天了。”
李楠木点点头:“我说过的话从来都会做到,可刘国正与西西有关吗?”
“无关。”王汝清摇摇头:“但你刚刚说了,这世间的人谁无罪呢?”
王汝清擦干净眼泪,不再瞧李楠木,径直往回走。李楠木站在原地,有些出神的望望王汝清的背影。总听人家说‘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李楠木四肢发达,但他的头脑并不简单。
“我们都有罪,我承认。”李楠木低语一句,出了安陵墓场,便往全盛科技驶去。
刘国正难得又是一觉睡到了九点,他揉揉睡的乱糟糟的头发,心情很是愉悦。
“左警官呢?”刘国正出了卧室门,小龙已经在外面等着了,他朝着小龙问。
“左警官回家换身衣服,八点回去的,应该马上就要回来了。”小龙答道,又将翻开手中的资料,先是将一天的行程说了一下,转而又问道:“这几天是特殊时期,要不要先将工作推了?过了明天再说?”
刘国正笑着摆摆手:“需要吗?”
“可...”小龙犹豫了一下,作为一个助理他没有资格质疑刘国正的判断,但还是略有担忧的说:“可是昨天您才中毒了,而下毒的人,左警官还没有抓到。”
刘国正整理了衣衫,带着笑看着小龙,猛地问道:“小龙,你怕死吗?”
小龙一时语塞,思索片刻后答道:“如果我今年九十多岁,我不怕,但我今年还不到三十岁,很怕。”
“回答的很诚实,”刘国正拍拍小龙的肩膀,又说道:“可如果每日度日如年的话,还不如死了好。”
“嗯?”小龙不解的望望刘国正,后者没有看他径直走进了洗浴间。
“董事长,张先生送早餐来了。”小龙在外面轻喊一声。
刘国正待了一会围着浴巾从浴室里出了来,他朝着张温和点点头,招呼他坐下。
“今日刘老板起的又有点晚了,现在不是很好的食用早餐的时间。”张温和摆放着餐具说道。
刘国正笑笑:“张先生总是喜欢教训人,昨晚教训了左警官还不够,现在又来教训我。”
“左警官?”张温和皱皱眉:“我怎么会教训左警官?我只是,只是觉得他很奇怪。”
“因为他说他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吗?”
张温和摇摇头:“他明明知道了凶手是谁为什么不去抓?任凶手逍遥法外?”
“嘿嘿,”刘国正拿起刀叉,往了张温和一眼,说道:“有些凶手是不可以主动去抓的,你要等他乖乖的送上门来。”
“不关我事,我只负责刘老板的饮食,仅此而已。”张温和安排好饮食后便退下了。
刘国正细嚼慢咽的吃着早饭,思索这下一步该怎么办。
“去把我的手机拿过来。”刘国正吩咐道。
“打开,看看有没有什么信息?”
“瑞安的董事长发来了几条,盒子科技的总经理发过来几条,广利的总裁......”
“好了。”刘国正不耐烦的摆摆手,自己将手机拿过来,上上下下翻看几遍,随后叹息着将手机扔在了旁边,还是没有她发来的信息,难道她不知道自己有多想她吗?
“董事长,今天早上安家的小小姐来了两次。”小龙提醒一句道。
“安娜娜?名字都俗的要死,她来干嘛?安家要把她往我身边送,她不仅不反抗还这么主动?小屁孩一个,真是麻烦。”刘国正皱皱眉,顿时觉得这两天来的好心情顷刻消散。
“可是,安家这几年的确发展的厉害,家里五个孩子,只这一个女儿,比掌上明珠还掌上明珠,不看僧面看佛面啊,不好驳回吧。”小龙心有余悸的说。
“她来是送邀请函的,后天是她的十七岁生日。”小龙补充道。
“哼,”刘国正更是厌烦:“我对五分熟的牛排从来不感兴趣。”
末了,刘国正又挥挥手:“去整个礼物给她,顺便和她说清楚,就说我已经有女朋友了,比她好看几百倍,温柔几百倍,优秀几百倍,让她以后不要缠着我。”
“这...这样说不太好吧。”
“嗯,是不好。”刘国正点点头,不屑的一笑:“不好也这样说,不就是安家的小小姐嘛,还真拿自己当个人物了?”
刘国正摆摆手,让小龙下去了。他自己也烦躁的将刀叉一扔,找了本书,静静的看起书来,刚看了几页,房门便“咚咚——”的响起。
“丫的,谁这么大胆,敢捶我的门?不是有门铃吗?”刘国正低声咒骂一句,还未去开门,只听的外面竟传来一阵咒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