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验告诉我,事出反常必有妖,必!
吉吉怎么可能在这种关键时候掉链子?
黄毛显然也觉得异常,和我对视了一眼就向吉吉走了一步,嘴中又道:“媳妇儿,咋啦?哪儿不舒服?”
黄毛话音刚落,吉吉的身子突然诡异的一抖。
阳光照耀下,一滴鲜血啪嗒一声砸在土地之上,迅速和尘土融成了一个红点。
红的那么明显,那么突兀。
四周的哄闹声立刻骤减,有几个不明所以的还在说话,一感觉没人说话了立刻也戛然而止。
黄毛脸色一变,上去一扶吉吉的肩膀就要慢慢将吉吉扶起来。
我的内心突然狂跳,赶紧站到了黄毛身侧,准备随机应变。
令我没有想到的是,黄毛一扶之下,吉吉竟然依然纹丝不动,整个儿如同雕塑一般。
四周这么多人,此刻静的却像是深夜,黄毛的爹娘也满脸担忧的走了过来。
这下黄毛彻底着急了,冲周围的人干笑一声,立刻毫不犹豫的弯腰抬脸从下方看向吉吉的脸部。
就在黄毛的脸刚刚伸到吉吉的脸下的时候,一滴鲜血再次从吉吉的脸上滴落,正砸在黄毛的嘴角。
所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只听哗的一声,如同水龙头瞬间打开到了极限一般。
一股胳膊粗细的鲜血随着声音瞬间从吉吉的口中冲出,如同泄洪一般正砸在来不及反应的黄毛脸上,直接将黄毛砸的栽倒在地。
吉吉此刻还在保持着弯腰低头的姿势,真的像是一根粗大的水龙头,而鲜血依然不停歇的涌出,哗哗哗像是从高压水枪喷出一般冲砸下来,地面在一刹那被鲜血覆盖。
啊——
一声尖叫率先打破了静谧,满院子的人这才反应过来,大人的叫声,小孩的哭声全都乱了起来,锅碗瓢盆被踩的叮当作响,所有人全部疯狂的往院外涌去。
我的心里早有准备,根本连愣都没愣,在黄毛被砸倒在地的瞬间已经伸手去拉浑身鲜血的黄毛,可是我的手指刚碰到黄毛满是鲜血的头发,有一个胖的吓人的中年妇女尖叫着一肩膀就把我撞飞出去,随后摔倒在地。
我立刻挣扎着顶着被踩踏的风险就站了起来,同时又一个人不看路就慌张的向我撞过来,我顿时急的火冒三丈,一脚就踹向那人的胸口,可我的脚还没碰到那人,侧面有人一下子将我撞翻。
我倒在地上眼前瞬间全是人脚,尘土飞扬,不断地有脚踩到我的身上,我哪里还站的起来,只能抱着头大喊麦季和贺江。
他们两人在乱糟糟的喊叫声中应了一声,但是分明已经到了院外,十有八九是被这些村民生生挤了出去。
“快他妈进来!”
我高喊了一声,同时发现几秒间已经没了什么人,我赶紧趁机站了起来,四周一片狼藉,而离我几步远的地方,一大滩鲜血里黄毛抱着不知死活的吉吉,吉吉的嘴巴里还在不断的往外喷着血浆,血浆发黑发紫,两人全然成了两个血人,尤其是黄毛,浑身上下除了眼睛还是黑的其他全是红的。
黄毛爹娘已经瘫坐在两人身后,呆呆的像是变傻了一样,只听黄毛娘一声哀呼,气儿一抽,直接晕倒在黄毛爹的怀里。
鲜血很快流到了我的脚下,直接淹没了我的鞋底,身后传来两个脚步落地的声音。
“这……呕……“
“呕……“
贺江惊恐的刚说出一个字,就呕的一声吐了出来,麦季紧随其后,不断的干呕。
刺鼻的血腥味儿连我都有点反胃,更何况他们两个。
我不理他们两个,抬脚踩着黏脚的血泊向黄毛走去。
黄毛爹不断的摇着黄毛,一个大男人声嘶力竭的哭喊着,让黄毛快抱着去救人啊,去找村口的赵大夫啊!这造的什么孽啊!
黄毛像是一个木头人一样不为所动,只是呆呆的抱着吉吉,脸上连一丝表情都没有,像是一尊石像,两个人就这么黏在一起。
我一看到黄毛的表情,脑子嗡的一声,眼泪立刻不受控制的啪嗒啪嗒的掉了下来,心里堵的喘不上气。
虽然我看到了半个院子都盖满了鲜血,但是没有看到黄毛表情的时候我还抱有一丝希望,也许失血量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大。
现在,我连一丝希望都破灭了。
我腿一软跪坐到了两人身前,颤巍巍的将手伸到了吉吉的脖颈上,可是吉吉还在不停的往外一口一口喷着鲜血,脖颈自然跟着一起一伏根本察觉不到脉搏。
鲜血糊了我一手,我咽了一口唾沫,小心的掰开了吉吉的眼皮。
在我的手一遮一放之下,吉吉的瞳孔毫无动静,彻底涣散了开来,满满的死气弥漫着。
我一屁股坐在血泊里。
有一道脚步声从远处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近了又是啪嗒啪嗒,很快就到了黄毛身旁。
是一个头发花白的大爷,穿着粗布衣背着一个破箱子,箱子上画着一个红十字。
黄毛爹连滚带爬的跪到了老人脚下,不断的磕头乞求道:“叔!叔!救救俺儿媳妇儿啊!救救俺儿媳妇儿啊——叔啊——”
是他们村的赵大夫。
赵大夫脸上的皱纹不断的抽搐着,好一会儿才摇头道:“和上次一样……和上次一样啊……这不是我能救的。”
赵大夫说完径直走到黄毛娘身边,开始掐她的人中。
黄毛爹扭了个头再次给赵大夫拜了下去,磕头像捣蒜一样,在这血泊里,每一下都溅起一片鲜血。
“爹……”
黄毛被鲜血粘住的嘴唇动了一下,紧接着闭着眼道:“爹……对不起,对不起……吉吉已经没了……您不要管了。”
声音没有丝毫感情波动,像是机器人说的话一样,令人起了一阵阵寒意。
“狗娘养的!”
黄毛爹直起身子就狠狠的抽了黄毛一巴掌,嘴中骂道:“什么叫老子不要管了?!啊?!你他妈是个死人?!”
我从悲戚中惊醒,赶忙站起来拉住了黄毛爹,不断的哽咽着摇头道:“叔……叔……吉吉已经去了,已经去了啊……啊……”
我说着已经泣不成声,心里难受的无法言语。
我连孩子的红包都准备好了啊……黄毛还说我看书多,让我给娃取个好名字,我已经想出了几个……
“你说啥么?!”
黄毛爹一把甩开了我的手,指着我的鼻子沙哑道:“你他妈说啥么!你他妈死了还会吐血?!咋么可能死……咋么会死啊……”
我痛苦的不断摇着头,想给黄毛爹解释,可是却怎么也下不起决心打碎他的一丝希望。
黄毛也没有解释,只是慢慢的抬手在吉吉的身上快速连点了十几下。
每点一下,鲜血就流的慢一丝,直到最后一下,黄毛一指点向吉吉的眉心,最后一丝鲜血也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愣愣的看着黄毛,看着他慢慢低头吻向身体依然饱满的吉吉,两个血人此刻似乎连成了一座浪漫的雕塑……
……
第二日就是葬礼。
和黄毛爷爷埋在了一个地方。
黄毛说,这地方虽然是阎今昔选的,但是的确用了心,的确是附近最好的宝穴。
操办葬礼的人总共五个,我、黄毛、麦季、贺江和黄毛爹。
昨天一事之后,没有人再敢和黄毛家有一丝半缕的牵连,连最近的几个本家叔伯也躲的远远的,敲门都不给开。
也不能怪人家,毕竟黄毛家一连发生了两次邪性到死的事情,谁也不想沾染上。如果没有这几个月的经历,我刚才可能也跟着一起跑出去了。
说是操办,却一切从简,更何况根本没有人会来,连吉吉的家人都还没有通知,一切都不合规矩,不知昨天晚上黄毛和他爹说了什么,黄毛爹便把一切交给了黄毛安排,不再多说。
我们三人虽然觉得不妥,但是这种气氛下没有人愿意多说一句话,只是干着白事的活。
写几个大字,贴两幅白联,挂上幡子……
黄毛拉着木排车从另一村买来了一口黑棺材,他亲自给吉吉收拾干净,换上了婚礼当天的那件血红旗袍,便入了棺材。
铛铛的钉子砸进棺材的声音一下下敲击着我的心脏,有黄毛娘在,我连泪也不敢流,只是看着黄毛一次次挥舞着铁锤。
从头到尾,黄毛没有露出一丝悲伤,甚至没有过多的留恋吉吉的样子。
黄毛爹看着我们把棺材弄上了木排车,一个劲儿的跟我们道歉,觉得我们还太小,不应该参与这种事情,太晦气。
我们三人都不是什么封建迷信的人,自然不觉得这有什么,让他放宽心。
因为风俗,黄毛爹是绝对不能去的,只能站在家门口目送我们艰难的推拉着棺材。
把棺材弄到黄毛爷爷坟地那儿并不容易,这里我也看不出什么风水宝地的样子,杂草丛生,山山水水看起来也没什么讲究。
坟坑已经挖好,大概是昨夜我们三人睡觉的时候黄毛来挖的。
我们咬着牙用绳子提着棺材慢慢降进了坟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