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归墟潮信
建木根系刺穿永劫沙海的刹那，陆沉听到了潮汐的声音。那不是海水的涌动，而是无数时空坍塌的共鸣。猩红花瓣飘落处，砂砾凝结成青铜编钟，钟身刻满历代武神的名讳——每个名字都缺了最后一笔。
“陆城主可知归墟潮信？“少年时晷老人的虚影在钟架上晃荡，手中鱼竿已化作量天尺，“每次潮涨，便有一个陆天阙被抹去。“量天尺轻敲钟架，最末那口无字钟突然轰鸣，震碎了三千里外的南宫祖地。
渡世方舟的甲板突然透明化，陆沉看见底层货舱里堆满青铜算珠。每颗算珠都在渗出血水，珠面映出正在被建木吞噬的浮空城。苏晚晴的灵体从血水中浮起，手中竟握着完整的往生镜：“潮信将至，你的十万分身能撑几时？“
陆沉并指划过虚空，七十二算幡突然燃起金焰。火光中浮现十二万座天渊城的虚影，每座城池都在演绎不同的宿命。有的城头飘着南宫旌旗，有的街道行走着三头六臂的异民，还有的护城河里沉浮着青铜门残片。
“错了，是十万零一座。“他踩碎脚下砂砾，永劫沙海突然倒卷。沙粒在空中重组成镜宫，每面镜子都映出建木某个纪元的形态。最古老的镜面上，浑身缠满锁链的陆天阙正将量天尺刺入自己眉心。
少年时晷突然惨叫，量天尺上浮现裂痕。镜宫中的陆天阙们同时转头，空洞的眼眶淌出星砂：“当年斩断的不是建木，是归墟的锚点。“所有青铜编钟应声炸裂，钟片如利刃刺入建木主干。
渡世方舟剧烈摇晃，甲板裂痕中升起青铜巨碑。碑文记载的《天地功》突然活过来，文字化作金甲神将扑向建木。苏晚晴尖笑着撕开往生镜，镜中涌出的混沌气竟在神将盔甲上蚀出“归墟“二字。
“潮信来了！“大长老的灵体被混沌气腐蚀大半，“少城主快斩断...“话音未落，永劫沙海突然掀起万丈浊浪。浪头坐着十二尊青铜神像，正是十二世家供奉的祖神。
陆沉踏浪而起，足尖点在浪峰时武神金印突然剥落。金印坠入混沌气中，竟化作建木幼苗破土重生。他看见自己的影子正在分裂，一半融入新生的建木，另一半凝成量天尺的虚影。
“原来如此。“陆沉突然抓住少年时晷的脖颈，“归墟潮信就是量天尺的呼吸。“五指收拢的刹那，永劫沙海开始坍缩，所有青铜神像尽数融化，浇筑成横亘星河的青铜桥。
桥头立着块无字碑，碑前跪着十万陆天阙的残魂。他们手中捧着缺页的《天地功》，书页空白处正被混沌气书写新的篇章。陆沉踏上桥面的瞬间，所有残魂突然站起，将书页撕碎抛向星河。
碎纸在虚空中燃烧，火光照亮了归墟的真容——那是个吞噬纪元的漩涡，漩涡中心沉浮着百万座青铜棺椁。每具棺材都连着因果线，线的另一端系着陆沉的手腕。
“现在明白武神为何要斩建木了？“少年时晷在桥尾重组身躯，手中量天尺已长满青铜锈，“归墟才是真正的永劫之地，我们不过是在...“
渡世方舟突然撞破虚空，船首往生镜映出匪夷所思的画面——天渊城正在桥的另一端重建，城中百姓竟都是历代陆天阙的转世。商铺叫卖的灵铢上刻着陆沉的面容，酒旗飘扬的客栈里传出婴儿啼哭。
陆沉挥刀斩断因果线，断线处涌出的却不是鲜血，而是璀璨星髓。星髓浇灌下，归墟漩涡突然静止，百万棺椁齐齐开启。每个棺中都飘出枚青铜算珠，珠内封印着被遗忘的历史真相。
最大的那枚算珠突然裂开，珠内浮现青萍村祠堂的完整地宫。地宫中央的青铜鼎上，插着柄锈迹斑斑的斩龙刀——正是陆沉此刻手中利刃三百年前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