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市井道韵
天渊城的早市比往日晚开了半个时辰。昨夜西街铁匠铺的王瘸子打铁时顿悟先天境，一锤子砸出七里霞光，惊得巡夜卫队以为敌袭。陆沉蹲在馄饨摊前，看着青石板上那道蜿蜒的焦痕——像极《天地功》第七重经脉图。
“少城主，您要的韭菜盒子。“扎着双丫髻的小姑娘捧着油纸包钻出人群，腰间木牌刻着“陆记食肆“四个字。她身后跟着个扛面袋的汉子，每走一步都在青砖上留下寸许深的脚印。
陆沉咬开酥脆的面皮，韭菜混着龙血木碎末的香气直冲灵台。昨夜在归墟演化的三万六千种功法路线，竟被这口热食梳理得条清缕析。“翠儿，这月工钱该涨三成。“他弹出一枚灵铢，钱币在空中裂成七瓣，每瓣都精准落入街边小贩的收银匣。
“使不得！“面袋汉子慌忙摆手，肩头麻绳应声断裂。百斤重的玄铁面袋砸向人群，却在离地三尺时被茶摊老叟的铜壶托住。壶嘴喷出的水雾凝成八卦阵图，稳稳卸了千斤坠势。
人群爆发出喝彩。卖糖人的老吴头趁机吆喝：“瞧一瞧看一看了！先天境御水诀刻糖画，三灵铢一副保你练气通畅！“他手中铜勺舞得虎虎生风，糖稀落处竟在青石板上烙出《水云诀》前三重心法。
陆沉眯眼看向茶摊老叟，老者破旧葛衣下隐约露出往生殿的彼岸花纹。正要上前探查，东市突然传来炸雷般的声响。十八座青铜灶台同时喷涌灵焰，庖厨们围着玄铁锅跳起诡异的祝祷舞。
“是南宫家的焚天灶！“大长老的灵体从牌楼飞檐渗出，“他们混在流民里三个月，就为今日...“
话音未落，灶台突然拼接成九头火凤。凤喙张开时喷出的不是火焰，而是数以万计的噬灵虫。虫群扑向正在买早点的修士，却被蒸笼里腾起的热气定在半空——那雾气里游动着《天地功》的金色蝌蚪文。
“好一锅三鲜包子！“陆沉朗笑着拍案而起。案上竹筷应声飞射，穿过虫群钉在九头火凤的阵眼。翠儿机灵地掀开蒸笼，十八个包子凌空炸开，肉馅里的龙血木碎末遇灵气即燃，将噬灵虫烧成漫天金粉。
南宫家的死士从屋檐跃下，手中弯刀却突然软化。打铁铺里传来王瘸子的怒吼：“哪个龟孙偷了老子的淬火油？“但见那刀身浮现细密裂纹，竟是被包子铺的醒面劲道震散了兵魂。
陆沉信步走到主灶前，指尖抚过青铜饕餮纹：“南宫家用三百车龙血木换这十八口灶，倒是舍得。“灶台突然翻转，露出底部密密麻麻的血契文书——缔约者赫然是药王谷残部。
茶摊老叟的铜壶突然炸裂，壶中飞出七枚金针。针尾系着的因果线直扑陆沉后心，却在触及葛衣时被油渍黏住。翠儿惊呼着抛来抹布，那沾着韭菜汁的粗布竟将金针腐蚀得滋滋作响。
“往生殿的噬魂针，最怕陈年油垢。“陆沉抖开抹布，布纹间显化出三百年前醉仙楼的账本。老叟暴退三步，脸上人皮面具剥落，露出苏晚晴残魂狰狞的面容：“你早知...“
“苏姑娘可知醉仙楼最赚钱的不是酒菜？“陆沉抬手接住空中飘落的金粉，“是跑堂伙计听得江湖秘闻，是账房先生记得各派赊账。“金粉在他掌心凝成算盘，拨动时南宫家潜伏的死士突然调转刀锋。
九头火凤哀鸣着解体，灶台碎片在空中重组成渡世方舟的微缩模型。模型坠入翠儿腰间荷包时，她周身突然腾起先天境的气息——这丫头竟是三百年前战死的陆家先祖转世。
市集突然寂静。卖糖画的老吴头放下铜勺，茶摊碎裂的铜壶自动修复，连王瘸子的铁锤都悬在半空。所有人望着荷包上浮现的陆氏族徽，那徽记正吞噬着南宫家最后的血契灵力。
“少城主！“陆虎浑身浴血从街角奔来，手中斩马刀缺了半截，“西城门...西城门有批货...“他忽然怔住，刀尖指向的运粮车上，麻袋缝隙正渗出熟悉的青铜锈色。
陆沉弹指震开麻袋，十万粒灵米呼啸而出。米粒在空中排列成归墟星图，每颗都嵌着微缩的噬龙钉。更骇人的是运粮老汉的样貌——竟是本该魂飞魄散的药王谷掌教。
“道在蝼蚁？“掌教癫狂大笑，脸上的皱纹突然裂开，露出皮下青铜齿轮，“今日就让天渊城尝尝被蝼蚁啃噬的...“齿轮转动声戛然而止，他惊恐地发现那些灵米正在啃噬自己的傀儡身躯。
翠儿把玩着荷包轻笑：“您没闻出这灵米用醒魂汤泡过吗？“她指尖轻点，米粒上的噬龙钉突然调转方向。整条街市的摊贩同时掀开遮布，露出下面成堆的青铜算珠——每颗都刻着药王谷暗纹。
陆沉走到粮车前，伸手从掌教胸腔扯出量天尺残片：“你以为我不知十二世家在收购陈粮？“残片在掌心融化，滴落的铜汁在地上绘出完整的阴谋网。网中每个节点都对应着市集摊位，而破局的关键...
“韭菜盒子要凉了。“他转身走向馄饨摊，身后十万灵米突然爆开，将掌教残躯炼成青铜雕像。雕像五指微张，掌心托着天渊城新的护城大阵阵眼——正是西街铁匠铺那柄豁口菜刀。
当第一缕阳光爬上城墙时，早市又恢复了喧嚣。卖糖画的老吴头哼着小调，在青石板上刻下今日见闻；茶摊换了新掌柜，煮茶用的正是缴获的往生殿铜壶；翠儿荷包里的方舟模型时隐时现，里面传出南宫家主不甘的咆哮。
陆沉咬下最后一口韭菜盒子，齿间突然“咯“地轻响。吐出来看时，半枚青铜钥匙正在晨曦中泛着幽光——那纹路，竟与归墟深处新浮现的十万城池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