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人被漩涡吞噬的瞬间，柳逸尘感觉有股灼烧经脉的剧痛从手臂蔓延至心脏。他踉跄着扶住万象镜，镜面突然泛起血色涟漪，无数陌生画面涌入脑海——他看见自己在另一个时空穿着黑袍，手中捧着与眼前一模一样的铜镜，而灵羽正被锁链拴在祭坛上哀鸣。
“这不是幻觉。“玄风道士突然按住他的肩膀，道袍上沾染的黑色藤蔓汁液正诡异地蠕动，“你触碰镜面的时候，万象镜在强行同化宿主...“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龟裂。一道道血红色缝隙中伸出无数苍白手臂，指尖缠绕着发光的锁链。柳逸尘的瞳孔瞬间变成铜镜般的银白色，他看到每条锁链上都刻着自己的生辰八字，而尽头全都拴着不同版本的自己——有的在笑，有的在哭，有的正在被黑袍人割开喉咙。
“屏息！“济公的佛珠突然勒住他的脖子，浑浊酒气扑面而来，“臭小子，你的魂魄要被万象镜抽干了！“
剧痛中，柳逸尘看到济公褴褛的衣衫下，隐约露出半截漆黑的锁链印记——与自己的纹路如出一辙！
“原来你们都是...“他猛地挣脱佛珠，却见老和尚浑浊的眼底掠过一丝清明。与此同时，黑袍人所在的漩涡突然剧烈震荡，一股比之前强大十倍的吸力将众人卷向镜面。
灵羽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翅膀上的绒毛全部炸成蒲公英。在漫天飘散的鹅毛中，一只生着鳞片的巨爪探向柳逸尘的后心。千钧一发之际，小倩的骨剑不知何时已抵住巨爪缝隙，剑身上流转的魂火照亮了黑袍人残存的半张脸——那张脸竟与柳逸尘一模一样！
“不可能...“柳逸尘的指尖触碰到自己颈间的旧伤疤，那是七岁那年探险摔的。但此刻疤痕处浮现的青铜锁扣，却与镜中黑袍人脖颈的印记完全吻合！
地下城突然剧烈震颤，万象镜发出类似婴儿啼哭的嗡鸣。镜面裂纹中渗出粘稠的金色液体，凝聚成三个青铜巨人。中央那尊头顶裂开的第三只眼中，缓缓转动着与柳逸尘一模一样的瞳孔。
“献祭仪式启动。“机械音从巨人胸腔传出，齿轮组成的手掌掐住灵羽的脖子，“白泽血脉的最后一人...“柳逸尘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青铜锁扣的纹路沿着血管向上蔓延。他看到自己七岁时在村口捡到的那枚铜镜碎片——此刻正卡在青铜巨人的齿轮关节处，反射着诡异的红光。
“原来如此...“他突然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癫狂与释然，“我不是在对抗万象镜，而是在阻止另一个自己。“
话音未落，镜面突然浮现出无数个“柳逸尘“。有的在狂笑着拥抱黑袍人，有的在哀嚎着被锁链贯穿，还有的正用金箍棒猛击自己的头颅。最中央的那个影像缓缓转头，与他有着同样的眼睛、同样的伤疤，甚至同样被灵羽叼住衣角的动作。
“住手！“小倩的骨剑突然发出刺目红光，将扑来的青铜手臂熔成铁水。她回头时脸色煞白：“柳逸尘，你的魂魄在分裂！“
柳逸尘却恍若未觉，他径直走向万象镜，每走一步，脚下就绽开一圈黑色曼陀罗。当他的手掌再次触碰到镜面时，镜中漩涡突然变得透明，露出底部蜷缩成一团的黑袍人——那人胸口赫然烙着他自己的脸！
“我们是同一人。“黑袍人的声音直接在大脑中炸响，“万象镜在三千年前就将我剥离，你才是真正的容器！“
灵羽突然发出凄厉的鸣叫，翅膀上的绒毛全部脱落，露出底下流动着金色符文的羽骨。他叼起柳逸尘的衣领往外狂奔，每扇动一次翅膀就撕开一道空间裂缝：“快走！万象镜要吞噬你了！“
但柳逸尘的脚像被钉在原地。他看到无数时空在镜中重叠：某个时空里，自己戴着青铜面具站在尸山血海之上；另一个时空里，灵羽正被黑袍人按在祭坛上抽取灵魂...直到某一幕让他瞳孔骤缩——画面中，穿着现代衣服的自己正在图书馆查阅《西昆仑秘录》，而书架旁放着一枚沾血的鹅毛。
“这是...“他颤抖着举起右手，发现指缝间漏出青铜色的光。黑袍人发出狂笑：“没错！当你意识到自己不过是镜像时，就会主动献祭给万象镜！“
地面突然塌陷成血色漩涡，柳逸尘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浮空。他看到灵羽正在用翅膀拼命拍打虚空，羽毛间迸发的金光竟然在编织某种古老而庞大的阵法。最外围的阵纹竟与古籍扉页的星图完全一致！
“白泽氏的求援信号！“玄风道士突然扯开道袍，露出胸口密密麻麻的铜镜烙印，“我们根本不是第一批探险者！“
话音未落，整个地下城开始崩解。青铜巨人化作流沙，墙壁上的铜镜碎片自动飞向万象镜，镜面逐渐扩展成覆盖天地的巨轮。柳逸尘听到虚空中有个声音在重复：“认知即牢笼，觉醒即献祭...“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看到灵羽叼着一枚发光的鹅毛笔，笔尖正在空中书写。那些流动的文字竟与万象镜上的铭文产生共鸣，逐渐覆盖了黑袍人烙印在他灵魂深处的控制符文...柳逸尘感觉自己像被扔进了碎纸机，无数记忆碎片从灵魂深处涌出。他看到童年时和灵羽在河边玩耍，鹅毛沾满他稚嫩的脸颊；看到黑袍人第一次在古籍中显形时，镜面倒映出的自己嘴角竟扬起熟悉的微笑；最后定格在灵羽被锁链拴住脖颈，翅膀上金光流转的模样。
“这就是所谓的'一体两面'吗？“他在意识混沌中苦笑，手指突然不受控地在空中划出古老符文。那些符号竟与万象镜边框的铭文完美契合，镜面涟漪中浮现出灵羽正在狂奔的身影——鹅毛纷飞间，少年修士的广袖猎猎作响，腰间铜铃与妖僧的佛珠同时发出清越鸣响。
地面突然传来灵羽的尖叫，那声音穿透层层幻象直击灵魂。柳逸尘猛然回神，发现三只生着尖牙的铜镜碎片已刺入自己胸口！最诡异的是，每片碎片的纹路都在疯狂蠕动，逐渐长成他左手的青铜锁扣。
“快切断连接！“玄风道士的吼声夹杂着剧痛，他半边身子已被齿轮巨人绞碎，“万象镜在夺取宿主...“
话音戛然而止。柳逸尘低头看着自己透明的手掌，那些锁扣正从皮肤下游走，汇聚成一条缠绕颈部的光带。镜面突然传来玻璃碎裂般的脆响，无数道金光从裂缝中喷涌而出，将捆住灵羽的锁链烧成灰烬。
“以血为钥！“济公的佛珠突然爆发出刺目光芒，老和尚浑身是血却咧开嘴大笑，“臭小子，你终于学会怎么用这玩意儿了？“
柳逸尘感觉有滚烫的液体从鼻腔涌出，却在落地瞬间凝成三滴金血。他将血珠分别弹向东南西北四个方位，每滴血珠落地都绽放出莲花状的铜镜阵。最中央那朵莲花突然睁开血瞳，伸手抓住灵羽的翅膀尖。
“白泽旧部恭迎少主归位！“莲花中传来万千鹅鸣的共鸣，灵羽颈间的绒毛突然刺破皮肤，三根泛着金光的翎羽直指万象镜中心。柳逸尘看到翎羽末端浮现的星图，与古籍扉页的图案完美重叠！
黑袍人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他身上的黑袍寸寸碎裂，露出与柳逸尘一模一样的躯体。两个“柳逸尘“隔着镜面对视，镜中人突然张开双臂扑向现实中的自己，两具身体在碰撞的瞬间迸发出毁天灭地的强光。
当光芒褪去时，只剩下一地晶莹的鹅毛。柳逸尘跪坐在废墟中，颤抖着拾起一片沾血的羽毛。在羽毛根部，他找到了那个熟悉的铜镜印记——与七岁那年从河底捞起的碎片如出一辙。
“欢迎回家，少主。“灵羽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少年修士浑身缠满绷带，唯独眼睛亮得惊人，“万象镜从来都不是牢笼，而是照见本心的明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