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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东区炼钢厂的输油管道在暮色中起伏,像极了匍匐的巨龙。

铸铁阀门渗出暗红锈水,顺着混凝土沟渠淌成血河,蒸发在二十四小时运转的碾钢机轰鸣声中。

三百米高的焦化烟囱喷出硫磺色浓烟,在黄昏的天幕上凝成鳞状的阴霾。

张晓晨处于污水排放口的下游,站在棵大树上用望远镜眺望。

勉勉强强能看到工业厂中运送钢坯的传送带。

蒸汽锤每落下一次,方圆三里的地下水就发出悲悯,震得仓库顶棚嗡嗡作响。

“你知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是做什么的?”

张晓晨在这附近观望了足足有十几分钟。

他对血腥味相当敏感,能清晰地感受到,工业园区周围排出来的蒸汽,混合着人类血液。

“就...正常的钢铁冶炼啊...东洋缺少铁矿资源,一般都是走加工出口的业务,整个东京,只有芦屋这边有这样子的技术水平...”

伊藤摇了摇头,轻轻拍了下张晓晨胳膊:

“芦屋集团在那边。”

伊藤手指的方向,在污水排放河流的对岸,繁华的街道中伫立着两座摩天大楼,大楼中心用玻璃桥连接着,霓虹灯雕琢的芦屋二字格外引人注目。

“我不去芦屋集团,交给你的事情做好就行。”

张晓晨伸手拍了下伊藤双一的胳膊,就看到对方煞白煞白的脸蛋上露出微笑,随后抱着书包朝着河流对岸跑去。

等到伊藤的身影消失之后,张晓晨才重新扭头,看向面前的钢铁之城。

他思绪乱飘,回想起几个小时前跟伊藤双一的打算。

真正惹上贺茂一家的时候,他真打算寻求芦屋集团的庇护。

说真的,单枪匹马,扛着一身伤杀上摩天大楼,见到芦屋家管事聊上一二的信心还是有的。

但现在是八十年代,黑道横生的东京。

张晓晨天师道的水平,还做不到呼风唤雨,一颗子弹落在身上,就足以让他吃瘪。

从树干上跳了下来,张晓晨朝着那片三四米高的围墙靠拢。

这片工厂伫立在远郊地区,周围是树林。

张晓晨的运动鞋踩上布满油渣的惺忪土壤,血腥味伴随着那股铁锈味愈发浓郁。

出血量能侵染整个工业区,人是绝对做不到的。

如果拐卖人口数量超标,破坏城市跟国家的平衡,芦屋集团也没有存在的必要。

所以这里头应该有什么别的活物。

他仰头望着横跨厂区的输煤桥,那些晃动的钢铁管在硫磺雾中摇晃。

对准手中黄符吹了口气,柔软的纸张便迅速刚硬起来,直立在空气中,两侧透露着剑光般的锋芒。

张晓晨挥舞手臂,对准高大墙壁甩出手里黄符,纸张就如同刀片般,噗噗嵌入墙体,有一半裸露在外。

张晓晨将这些硬化的符箓作为跳板,两腿蹬了几下便翻上高墙。

刚落地,便灯光晃动,两个身着蓝色工装的工人拎着手电从面前经过。

张晓晨猫着腰,找了个工厂中随处可见的氯气罐,借助弧形外壳滑进阴影中。

罐体表面的冰霜立刻爬上袖口,这些储存液态氧的容器冷得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轧钢机车间传来的金属碰撞声是最好的掩护。

张晓晨纵身起跳,徐灵胎图谱于脑海中翻阅,他只觉得身子愈发轻飘,在管廊间腾挪,指腹抹过生锈的扶梯横杆。

耳听八方,眼观六路,一旦感受到有人经过,张晓晨就会借助巨大的工业机器隐藏自己的身影,等人散开,再慢慢靠近中心地带移动。

翻墙进来到现在,已经路过两座巨大的烟囱。

当四处环绕的探照灯照扫过面前最近的第三根焦化烟囱时,张晓晨再次高高跃起,纵身跳入泄压阀喷出的蒸汽云团。

再往前...就是核心地带了...

张晓晨极力眺望,看到远处地面有一个巨大的窟窿,银白色的管子从地下世界蔓延出来,朝着周围分散交叉,好像在往工厂其他位置输送着些什么。

“这帮人...到底在干什么...”

他不懂工业,更不懂上世纪的理工知识。

这些东西在他看起来,就像是要抽取地沟油输送到城市各个角落一样,还伴随着浓郁血腥味。

围绕这坑洞,建造着一大片建筑,还都处于未完工的状态。

张晓晨打了个冷战,有种不好的预感。

从蒸汽冲跳跃出来,正巧落在某栋楼的三楼横梁上。

他身轻如燕,没发出一点声音,双手抓握生锈栏杆,张晓晨等待下一个灯光人群全然疏散开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抓着栏杆的手,有些生疼。

他松开右手,发现掌心一道口子正哗啦啦渗透鲜血。

栏杆上的铁锈脱落,裸露在外的,是一根根黑色倒刺。

张晓晨凑近看了一眼,那倒刺就像是活过来一般迅速张开,变成了两三枚黑色鳞片。

瞬间的功夫,沾染在栏杆上的血迹被黑色鳞片吸入其中。

张晓晨看到面前建筑物,裸露在外的横梁上,生锈铁皮大面积脱落,一个个黑色鳞片从下方张开,在灯光下泛起亮银蓝色光芒。

张晓晨赶忙松手,落在一处施工隔板上,一低头,就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根本不是什么建筑大楼。

无数生锈的栏杆从地下长出,胡乱交错着。

似乎是有人为了掩盖这一切,特意在周围用施工楼的绿色网面遮盖,远远看上去,和建筑大楼没什么区别。

“咚!”

突如其来,震耳欲聋的声音从地心世界响起。

张晓晨瞪大双眼看着周围黑色鳞片,周围响起密密麻麻的脚步声。

大量身着蓝色工装的工人踩着铁梯攀爬而下,朝着中心地带靠拢。

“咚咚咚!”

就像地震一样,那声音愈发清晰,犹如某种特殊动物的心跳。

张晓晨全身神经紧绷,没一会儿,这声音就逐渐微弱下去,回归平息。

“八嘎!”

一阵叫骂声响起,带着白色头盔的工人中:

“你们谁出了伤口,又给它尝到甜头了!”

“再说一次,这东西绝对不能在春日祭醒过来,否则不止是我们,整个东京都要完蛋!”

“看什么看,都干活去!”

工人攥着仪器朝四周散开,等到人群洗稀疏的时候,他从三楼翻跃而下,双腿勾住一楼某处横梁,整个人倒挂过来,双手按住某位路过工人的口鼻。

随后袖口银针弹射而出,刺进穴位,那人当场休克。

张晓晨拖着工人,重新回到原处,脱下这人的衣物穿戴而上。

跳到地面之后,他便拿着手里仪器,假装测试起来,一步步朝着中心地带靠拢。

地心世界的景象越来越清晰。

张晓晨看着那些从地底世界长出来的生锈铁枝,就如同树干一般盘错着。

那根白色管道顺时针运转,似乎在抽取些啥东西。

鼓风机似的声音响起后,坑洞中就不断有血污冒出来。

蓝装工人见状,立刻举着铁桶走到坑洞边,用铁桶盛满污水朝着远处跑去,找到河流分支就将其倾倒下去。

原来如此。

张晓晨眼疾手快,捡起地上的铁桶,走到那坑洞边上,就用手里铁桶盛满污水。

趁着此时比较混乱,他再也忍不住内心好奇,朝下方看了眼,血水涌出的地心,深不见底。

原来,只是想在芦屋重工搞点破坏,引起东京混乱,。

没想到深入之后,竟然有这种发现。

张晓晨环顾四周,发现周遭建造着那种老式仓库。

仓库顶棚的贴满符咒铁牌正在皲裂,明治年间的朱砂符文大部分失去效果。

这是强大怨气与阴阳术碰撞后产生的结果。

他不敢怠慢,拎着铁桶,朝着四周退散开来,假装做着手里的事情。

一来二去,那些闷头干活的人,竟然没有一个发现自己是冒牌的。

“这里的人追溯祖宗,都是同根同源,但开枝散叶几代人,早就没那么熟络了。”

张晓晨心中想着,就听见扑通一声。

这不结实的铁通圈居然断裂开来,四散的血水飞溅,落在周围人的衣服上。

这个时候,正巧一群白大褂男人从仓库里走出来,血液撒在其中一人衣服上。

张晓晨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壮硕身影来到自己面前,粗大的手掌拍在脑门上将他整个摔在地上。

张晓晨只觉得脑瓜子嗡嗡,鼻血流了出来。

“混蛋,你不长眼睛吗,弄脏了部长的衣服!”

“部长,你说怎么处理?”

说话的是一个戴着眼镜中年人,他身边,就是衣服被沾满血迹的部长。

这根本不是什么白大褂,张晓晨瞳孔皱缩。

只因站在自己面前之人,穿着红白相间,东洋战国时期的袍子,头上戴着高帽,手里握着一把蒲扇。

面容俊朗,眼角斜拉,浑身罡气环绕。

阴阳师!

“山田,松手。”

阴阳师念叨一声,按着张晓晨脑袋的壮硕身影就松开了手掌。

张晓晨颤颤巍巍起身,发现除了那位阴阳师,身边的壮汉外貌也很奇怪。

脑袋很小,身体却异常魁梧,那肌肉的夸张程度,不像人能练出来似的,最引人瞩目的是,这位壮汉身上还扎着生锈钢筋。

阴阳师上前一步,主动伸手将张晓晨扶了起来,他把蒲扇放在双手掌心微微鞠躬:

“多谢出手相助。”

“部长,你这是什么意思?”眼镜男和周围白大褂表情有些不解。

阴阳师道:

“今早起床的时候,我给自己卜了一卦,我今天会见血,要害我的人,当是贺茂家或者安倍家的主意。”

“那还来现场勘探,部长你要是在这死了,我们怎么和大家长交代。”

阴阳师指着自己裤腿说道:

“他们下的咒就是让我见血,我算到你手里的铁桶会损坏,特意在这个时候出来染上血渍,出于巧合又不是人为,自然就将这见血的咒破了,只是小兄弟你,要染上无妄之灾了。”

张晓晨冷冷地看着面前阴阳师,没有吭声。

他轻轻眨了下眼睛,就见整个施工场所,被卦象所覆盖。

阴阳师身上晦气缠绕,却在逐渐朝着自己这靠拢。

张晓晨很清楚,刚刚铁桶断裂,血液洒落出来,不是巧合。

刚刚的小动作,是阵法操控的,他将安倍家今天下的诅咒,种在了自己身上。

“安倍家的人这就动手了,部长,这事要告诉大家长吗?”

“不用。”

阴阳师很平静,

“春日祭来临,安倍家做什么都很正常,这种事不用告诉父亲。”

父亲?

芦屋大家长芦屋秀安是面前阴阳师的父亲!

张晓晨心里正捣鼓着,就看到那阴阳师冲着自己笑了笑。

张晓晨明显觉得自己身上寒气逼人,阴阳师连着后退好几步,周围其他工人也疏散开来盯着自己。

张晓晨觉得有什么东西正盯着自己。

人群脚下,无数影子粘黏在一起后晃动起来。

紧接着,一个高大的无头影子从中钻了出来,朝着张晓晨就冲了过来。

“安倍家的御鬼术!”

眼镜男大吼一声,那无头影子从地面钻出来,张开双手拥抱张晓晨。

就在这瞬间,张晓晨指尖夹着一张黄符。

眼镜男和周围所有人都瞪大双眼,唯独阴阳师握着蒲扇上前:

“终于忍不住了啊。”

“我今天算到自己有两道截杀,一道源自世仇家族的诅咒,另一道,源自人祸!”

阴阳师已经来到张晓晨面前,手里蒲扇对准脑袋拍了下去,速度之快只能看到残影。

此刻,黑影也来到跟前,两个阴阳道的截杀,张晓晨咬牙抽出唐刀与黄符,正欲还击,却看到无头鬼影从自己身边掠了过去。

他迅速钻入地面,双手抓住阴阳师脚踝。

阴阳师赶忙挥动蒲扇斩断人影双手,接连后退几步。

“怎么会...部长,你不是将诅咒转移到此人身上了吗?”

此刻,除了面前的阴阳师,张晓晨也很震惊。

他看着那人影变化身子,从平面变成立体黑影。

一只黑色的无头老虎中朝着阴阳师咆哮。

“你怎么在这?”

张晓晨小声问道。

只因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居然是那失踪数个小时的伥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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