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途州前，秦九月就跟隆盛镖局的人分开了，从对方手中拿到了几幅地图，结合昭王给的，大概形成了一些重叠，不过一些小路，是官方也不知道的，所以也有参考价值。
这一走，就走了大半个月。
这半个月，还算顺利，没有遇见什么山贼土匪，做生意也很顺利。
果然跨越州府，做买卖可以赚银钱，不过因为路途太远，算上路上日常所需的银子，赚头就不大，还需要长途跋涉。
一旦运气差了，遇见什么意外，连性命都丢了，难怪没有什么人愿意跑商。
当然，最要紧的，其实还是官道太差。
秦九月哪怕身体好，颠簸了这么久，那也是浑身酸痛，这还是车轮改造过后的效果。
那没改造的马车坐起来简直折腾人，难怪古人说出行难。
这日，眼见着要到蒙城，商队在郊外驻扎。
秦九月下马车，先给小云熬药。
小云乖乖地坐在马车里没有出来，外面太炎热了，往东边走也并没有降温，毕竟都在一条水平线上，又不是往更北，如果进入草原地区，气温能降低很多，但她们这一路，也不会经过草原。
秦九月刚把药熬好，给小云喝了，又给她喂了一颗糖丸。
每日吃糖丸都是小云最高兴的时候，娘亲总是能拿出不同味道的糖丸。
她正吃着，看见附近来了一队人马，里面的孩子不少，有男娃也有女娃，年纪在十岁到五六岁之间。
年纪更大的，则走在更后面一些，没有跟这些年轻的孩子在一起。
小云平时都是一个人，在马车上待久了，也有些无聊，她好奇地望着不远处不超过百米距离驻扎停下来的队伍里的一个女孩。
那女娃看起来好像才五六岁，但个头跟小云自己差不多。
小云看见她趴在地上，用手指挖什么。
还不等挖出来，女娃突然脑袋一歪，晕了过去。
小云吓了一跳，她小脸上都是惊慌，“娘亲，娘亲……”
小云着急地喊了秦九月。
秦九月正跟争春说完话，听见小云急促的声音，立即转身走过去，“怎么了？小云，别着急，慢慢说。”
“娘亲，她……她病病了……”
秦九月顺着小云指过去的方向，瞬间看清了那倒地不起的女娃，也许是因为一次性带的奴仆太多了，那些人牙子也没注意到那女娃的情况。
秦九月皱眉，要说最近路上有什么异常的，那就是人牙子更多了，发卖的人也多了。
这些娃娃都是林城那边闹了旱灾，家里养不起就卖掉的孩子，要知道，这里距离林城还有几百公里。
这么远送过来的孩子，应该算得上卖了至少三个月了。
她们还能走到这里，就说明这些孩子没卖掉。
秦九月想了想，问，“小云，你想娘亲救她？”
“嗯，娘亲，可以吗？”小云小声问她。
秦九月不可能这时候拒绝小云，毕竟小云几乎没有对她提过要求，以前她还小，长期跟着霍母，但年幼还不懂母爱，如今远行，小云对她依赖多了，秦九月心里对她也有了更多的疼爱。
“当然可以。”
“那小云在这里等着娘亲，可好？”秦九月担心她会晒到太阳中暑，才如此说。
小云想了想，乖巧地点头，“嗯，小云在这里等娘亲和姐姐。”
“真乖。”
秦九月揉了揉她的脑袋。
然后转身朝那人牙子队伍走去。
秦九月还没有走到，就有一个人牙子上前，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这位夫人，您是有什么事吗？”
“你们是从林城过来的吧，我家孩子没人当玩伴，正巧遇着了，我想买个丫头回去。”秦九月开口说。
人牙子一听，这是好事啊，自然没有什么顾虑的。
“夫人，女娃都在这边，你看中哪一个了，只管随便挑，这些孩子也是农户卖的，都是为了给她们求点生存，不然哪里舍得卖这么小的孩子。”
“她们也可怜，这一路走来，能活着到贵人家里，那就是享福了。”
人牙子这话半真半假。
不过是看秦九月有孩子，觉得她会心软一些，才说得这么感慨。
“我要这个。”秦九月指着那昏迷的女娃说。
“哎呀，这孩子……”人牙子这才看见晕过去的女娃，连忙上前，掐了几下人中，都没醒过来，他眉头微蹙，想到秦九月还等着。
他抬起头来，讪笑道，“这位夫人，你看，这孩子病了……”
“你直接说价钱就行。”
人牙子见她坚持要买，再看秦九月一行人马车数量不少。
可见绝对不是小商队。
他之前还看见这群商队里面，还有人带了武器的。
人牙子也有眼力见，哪里敢得罪这样的大商队。
他看了一眼晕过去的女娃，咬了咬牙说，“夫人，我也不让你吃亏，这女娃现在只是饿晕了，身体肯定长期饥饿有些毛病……”
人牙子还没说完，就看见秦九月上前给女娃把脉。
他瞬间收声，同时眼里有一些探视跟好奇。
“这位夫人……你还会医术？”人牙子有些心惊肉跳的，他刚刚就是仗着别人可能不知道这女娃的情况，所以才想要骗着秦九月出高价买。
秦九月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抬头皮笑肉不笑地说，“你这女娃卖多少银钱？”
“你可要好好想想。”
人牙子额头神经轻跳，有些防备和尴尬。
他被秦九月这么盯着，哪里有胆子要高价，毕竟谁知道秦九月是不是真的会医术，若真的会，他胡说八道被发现了，对面这商队的那些人万一一生气揍自己怎么办。
这荒郊野外的可跑不掉。
人牙子思索完，瞬间抬头露出讨好的笑容，“这位夫人，你看，你……愿意给多少？”
“平时我卖一个姑娘，差不多三两银子……”
秦九月说，“五百文，这也是我看在这么多孩子你愿意收下的善心上给的。”
“这女娃应该从高处跌落过，内脏受伤，没有治疗过，后来又长期饿肚子，她的身体根本没有治好，如果继续跟你走下去，不出三日，她一定会死。”
“你三日后也不一定能走到最近的城池。”
人牙子听见这个价格，瞬间开口说，“不行不行，太少了。”
“我买和养都花了这么长一段时间，至少耗了不少粮食，当时买她都花了那么多粮食，怎么可能五百文，不成不成，最少都要三两。”
“一两，不能更多了。”秦九月拿出银子，“你若是不卖那就算了。”
人牙子看见秦九月真的转身就要离开了。
他连忙开口喊住秦九月，“行行行，我答应。”
“一两就一两。”
秦九月伸手把银子给他，人牙子一脸肉疼，“这人卖给你，真是亏了。”
“那你可以带回去。”秦九月扬眉。
人牙子瞬间讪讪一笑，“夫人别生气啊，我就是随口说说。”
“走了。”秦九月也懒得跟他计较，这些被卖的百姓，让她再次见识到百姓的艰难，她多少有些感同身受。
她若是没有这再活一辈子的经历，得到一身医术，也许这辈子都无法摆脱普通人的命运。
而在这些人的身上，她看见了曾经的自己。
“秦大夫，怎么了？”争春走过来在旁边站了许久了，都没有看见她有反应，好似在看着月光，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
“没，没什么。”
秦九月挥了挥手说，“你拿点干粮给这些孩子，至少让她们能吃一顿饱饭，把我们自己的口粮那份留下就行。”
“……是。”争春没有多问，直接转身去给孩子们粮食。
人牙子惊讶了一瞬后，就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秦九月发善心出粮食，那他们就不需要给这群奴仆提供食物，正好他们没准备多少。
至于秦九月为什么这么做。
那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秦九月带着女娃回到马车旁，先往女娃嘴里灌了一瓶荷香正气水。
小云好奇地趴在马车边上，问，“娘亲，姐姐能醒来吗？”
“娘亲给她医治，那就可以。”秦九月回答得很自信。
小云一听，有些高兴地拍了拍巴掌，“娘亲真厉害，姐姐一定能好好的。”
这边，一口药灌进去，再扎了几针，女娃很快就醒了过来了。
“饿……”
女娃脑袋大，脖子细，根本就没有力气坐起来。
“娘亲，姐姐饿了。”小云手指在旁边的车厢里找了找，摸出一个糕点来。
她伸着小手，把糕点递给女娃。
女娃看见糕点，吞了吞口水，但她不敢去接，而是惊恐地望着秦九月和小云。
“姐姐，你快吃呀，肚肚饿饿吃饱了才舒服。”
小云小声说，眼里都是关心。
秦九月看得出女娃估计是长时间受到过鞭打，她露出的衣衫褴褛的破衣衫袖口，胳膊上有几道鞭痕。
陈旧的，新伤，交织在一起。
“吃吧，我已经把你买下来了，以后你要听我的话。”秦九月试探地说。
女娃诚惶诚恐地点头，乖乖地伸手接过小云递过来的糕点，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也许是因为饿太久了。
她吃得太凶猛，差点把自己噎住。
秦九月眼疾手快地给她灌了水。
女娃吃了一块糕点，小云又给她递了一块。
这一路来，小云不缺吃食，不仅仅秦九月自己会做，就连路过县城、大城池，秦九月都会给她买当地的糕点。
因为口味不一样，有些小云甚至不怎么喜欢吃。
所以，她看见女娃吃糕点这么主动，瞬间高兴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