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王世钧貌似底气不足的话,不仅王闩吓得变颜变色,围观的街坊邻里也都安静下来,不敢言声了。生怕他真的学艺不精,在人家肚皮上瞎扎一通。
那么长的大针,出了事儿可不是闹着玩的。
可真动上手,王世钧手中的银针却非常利索,直取其手腕上的支沟穴。
稍微懂点针灸的应该都知道支沟学是手少阳三焦经的经穴,也就是其本穴,属于五腧穴之一,常用来治疗便秘。
寒则补之,热则泻之。
而后就是脚踝上的照海穴和肚皮上的天枢穴。
许多人都知道支沟照海是一组穴位,是针科大夫千百年来摸索出的经验,只要是便秘,无论虚实寒热,皆可在此下针。
至于天枢穴,它是大肠的募穴,只要是大肠方面的疾病,都可在此取穴。
这种取穴的理论只有完全学习十二正经和奇经八脉之后才能融会贯通。其中牵涉到被视为中医基础的五行理论和阴阳学说,单靠死记硬背是非常困难的。
毕竟一个人周身有好几百个穴位,真像陈常旭那样依靠记笔记,只怕再有几本小册子也不够他翻的。
更遑论玄之又玄的得气感,以及繁多的补泻手法。
王世钧只是用插提、迎随等最简单的平补平泻,都看得陈卫生员直挠头。
亦或许,他根本就没看出什么手法,只是在疑惑王世钧为什么要扎这些位置罢了。
“哎哟,哎哟……”
大家伙儿一言不发,全部探着脑袋观瞧。作为当事人的王闩却明显感受到王世钧一针下去,自己手腕、脚踝、甚至肚皮上就开始出现明显的酸、麻、胀的感觉,惊得他眯缝着眼睛呻吟起来,一脸受用。
“娘的,王闩,你又不是个娘们儿,哼唧啥呢?”
“艹,你个老小子恶不恶心?人家王世钧一捅,你一叫唤,你他娘的到底能不能行了?”
“噗,你们他妈的能不能正经点?这治病呢!”
几个老爷们儿捏着空碗,背着手,伸长脖子,正看得津津有味,听他叫唤,都憋不住笑骂起来。
“哎哟,得劲儿,得劲儿!”
哪知道,王闩不以为耻,反而叫得愈发欢了,站在原地,直打寒颤。
王世钧也是哭笑不得,索性撒开手,留了会儿针。
体验到妙处,王闩再看着挂在自己肚皮上的银针,竟一点都不带怕,反而咧着嘴开心的笑了。
这下子,连陈常旭和陈照山都瞧得一脸稀奇。
在家的时候,两人虽然听陈青橘说小王庄的一个男知青救了她,用一根针和一把草药就解了她的蛇毒,但那毕竟只是听说,完全没有亲眼所见来得震撼。
见这王闩缩头夹屁股的,他俩都忍不住瞪着眼珠子问道:“这位同志,咋样,王世钧的针有没有效果?”
不仅是他们,大队长王西山和其子王建国闻言也都竖起耳朵听着,一脸紧张。
“啥效果,俺跟你说……”
王闩见大家伙儿把自己围在当中,众星拱月一般,心中更是受用。撇着嘴,正想谝几句,却脸色陡变,捂着肚子一阵怪叫,“王世钧,针、针,我要拉屎,我要拉屎!”
王世钧也有些错愕,没想到效果上来的这么快,赶紧把银针起出。
而王闩还哪顾得上许多,早捂着屁股窜了出去,一溜烟儿便钻进了茅房。
众人瞧得目瞪口呆。
几个好奇的甚至特意跟过去,猫着腰,贴着茅房外面的玉米杆听了听。哪知道,里面突然噼里啪啦作响,好似放了一串炮仗。
熏得他们立刻捏着鼻子跑了回来,不停的扇着巴掌,似乎臭不可闻。
与此同时,大家伙儿看着王世钧,脸色都变了,张着嘴,一个个跟见了鬼一般。
卫生员陈常旭更是咽了口唾沫,眼睛都直了,文绉绉的念叨了几句,“效如桴鼓,效如桴鼓,真是效如桴鼓啊!”
王世钧矜持的笑了笑,弯起眉眼。
老少爷们儿这才反应过来,一下子就炸锅了:
“俺的娘诶!这王世钧不但会治病,还是个神医!几针下去,那王闩说拉就拉了!”
“好本事,好本事啊!说一句陈卫生员不待见的话,咱们到你那包药,效果怕是都没这么快吧?”
“这怎么话说的……世钧呐,大爷我前几天锄地的时候崴到了脚,你能不能也给俺治治?”
“世钧,世钧,俺媳妇儿肩周炎,你能给扎针吗?”
“王世钧,借一步说话。就是,那个,生不出儿子你能给看看是啥毛病不?”
……
一时间,大家伙儿都往上挤,激动得吐沫星子乱喷,都想让王世钧给他们看看。
乡下人穷,本村又没有卫生员,不管大人小孩儿,有病想到的不是医治,而是先熬着。心里期盼着喝点热水,睡上一觉,明天就能好了。
真的好不了,也是能拖就拖。
只有熬到再也熬不下去了,才会忍着病痛,惨兮兮的去找医生,花上一毛两毛钱包几片药。
见王世钧三下五除二就把王闩的便秘给治好,大家伙儿积压的病痛跟突然爆发了似的,争先恐后的讨好着他。
人群汹涌,把陈常旭和陈照山都给挤出去了。
两个外村来的客人直挠头,望着人群中那个瘦瘦高高的年轻人,满脸震撼。
“别挤,别挤!”
王世钧也是无奈。得亏他劲大,站在中央把人群分开,大声道:“我单靠一副银针,能治的病有限。身上实在不得劲儿的,就排好队,其他人不要瞎凑热闹!”
被他一吼,许多人都咧着嘴退了出去,不再争抢了。
倒是那个想生儿子的,依旧一脸不甘心的在人群中挤呀挤。
崴到脚——商丘透丘墟。
肩周炎——条口透承山。
口舌生疮——金精玉液放血。
……
大清早的,王世钧也是被人挤得满头大汗,凭着自己前世积累下的丰富经验,尽可能的给这些个山沟沟里的穷苦百姓医治。
当然,这只是针对典型症状,有时候还需要一些其它的穴位搭配。
只是,上工的铃铛已经当当响了起来,他也是急得一脑门子的汗,不得不辩证再准一些,手段再快一些。
即便如此,边上还是响起王西山不悦的声音,“都干啥呢,都干啥呢?
凑啥热闹,不去上工了?
你们这些个人呐,真是一点科学素养都没有。那一根破针,就啥病都能治了?
真要不舒服,放工后就去找俺家建国!
吃药打针那才是现代医学嘞,一个个傻乎乎的!”
被他一催促,老少爷们儿不得不依依不舍的离开。
一些个社员更是眼睛一亮,巴结道:“大队长,建国现在也能给人治病了?那感情好啊!”
“咋不能?”
王西山瞥了有些紧张的儿子一眼,耸了耸肩膀上的军大衣,趾高气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