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然是在消毒水的气味里醒来的。
金属台面的寒意透过病号服渗入后背，头顶无影灯刺得人睁不开眼。鼻腔里残留着乙醚的甜腻，这让季然想起上周在实验室打翻的氯仿溶液——和此刻同样的眩晕感在太阳穴突突跳动。
“第47号实验体，脑波频率达标。“机械女声从四面八方传来，“白塔系统第零层准备就绪。“
季然试着转动脖颈，发现后脑插着某种冰冷的连接器。记忆像被撕碎的纸片，最后清晰的画面停留在公司地下停车场，那个戴鸟嘴面具的人用注射器抵住他的颈动脉。
“倒计时三十分钟开始。“
正前方的液晶屏突然亮起，鲜红的数字开始跳动：29:59。直到这时季然才注意到房间的全貌——六面纯白的墙壁组成完美立方体，没有门窗，仅在东南角的天花板嵌着通风管道。房间中央的金属桌上，摆着青铜沙漏、老式胶卷相机和半块破碎的镜片。
左手腕传来灼痛，黑色倒三角烙印下浮现发光的数字：47。这个标记和三个月前失踪的同事林玥身上的纹身一模一样。
“首先需要确认这里是不是虚拟空间。“季然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口腔漫开，痛觉清晰到令人不安。指尖抚过金属桌面的刻痕，三道平行线组成的符号让他瞳孔骤缩——这是林玥的笔迹。
沙漏突然自行翻转，银沙开始流动。当第一粒沙子坠落的瞬间，通风管道传来齿轮转动的声响。淡紫色气体从网格中渗出，在地面汇成蔓延的雾霭。
“神经毒素！“季然扯下病号服捂住口鼻，胶卷相机的取景框里突然闪过画面：戴着防毒面具的少女蜷缩在书柜后方，她手腕上的数字是13。
镜片折射的光斑在天花板拼出莫比乌斯环的图案，某个记忆开关被猛然触动。七岁那年，父亲书房里那些永无止境的拓扑模型，他总说宇宙是克莱因瓶的形状。
“沙漏、镜片、循环...“当季然将镜面倾斜30度对准沙漏时，银沙的投影在墙面勾勒出方程式。（n=1→∞）1/2ⁿ=1，这个无限收敛的数列，正是打开通风管道的密码。
紫色雾气已经漫到腰间，皮肤开始产生灼烧感。他踩上桌子，用镜片边缘割开通风管滤网。在钻入管道的瞬间，瞥见沙漏底座内侧的刻字：“记忆是唯一的钥匙。“
逼仄的金属管道里，前方传来细微的响动。防毒面具的橡胶气味先于人影出现，取景框里的少女正用匕首指着我脖颈，她耳后闪着芯片的蓝光。
“你是真人还是NPC？“她声音带着电子干扰的杂音，匕首在管道划出火星，“别相信倒计时，这个房间会吃人。“
通风管突然剧烈震动，下方传来墙体翻转的轰鸣。当他们跌进下层空间时，整面墙的显示屏同时亮起，无数个“47“在血色中明灭。少女的匕首插进控制面板火花四溅，她转身时我看到她后颈的印记——那不是数字，而是∞符号的变形。
“我叫夏蝉。“她在爆裂的电火花中抓住我的手，“要活下去，除非你能想起白塔的真相。“
下一间密室的铁门正在关闭，门缝里渗出某种生物黏液滴落的声响。季然摸到口袋里的胶卷，上面是父亲站在粒子对撞机前的合影，日期显示是二十年前——那明明是他车祸身亡的第二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