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缝里的热浪烤得叶玄脸皮发紧，他拿断剑挑着岩羊腿在狐火上翻烤。冰婴趴在块热乎的硫磺石上，小手拍打着石面，每次拍击都溅起些金红色的火星子。
“轻点儿拍！“叶玄抹了把额头的盐渍，“这火要灭了，咱爷俩都得啃生肉。“他说着往羊腿上撒了把蓝莹莹的岩盐，盐粒在火焰中爆出松脂似的香气。
冰婴突然翻身坐起，咿呀着指向洞顶垂下的冰锥。叶玄抬头瞧见冰锥尖上凝着滴琥珀色的液体，伸手接住舔了舔：“甜的？“话没说完，整根冰锥突然融化，浇在火堆上腾起团青烟。
“咳咳...小祖宗你坑爹呢！“叶玄挥散浓烟，发现火堆里多了几颗焦黑的松子。冰婴爬过来抓起颗就往嘴里塞，被他一把拍掉：“烫！“
小东西嘴一瘪，眼眶里凝出两汪冰珠子。叶玄赶紧掰开烤焦的松子，吹凉了喂过去：“啊——张嘴。“冰婴的乳牙磕在他指尖，酥酥麻麻的。
洞外传来雪鹞的扑翅声。叶玄抄起根烧红的柴火插在岩缝口，青烟顿时扭曲成蛇形。这是跟北荒猎户学的驱禽法，烟柱形状能迷惑扁毛畜生的眼力见儿。
“你娘倒是会挑地方。“他给冰婴裹上烤干的貂皮，“这地缝上头是冰湖，下头通着热泉，任谁也想不到...“话没说完，冰婴突然揪住他耳朵，小手指着石壁上反光的苔藓。
叶玄凑近了瞧，苔藓下竟藏着幅炭笔画：歪歪扭扭的狐狸追着个月牙，旁边还标着箭头。冰婴的指尖划过月牙，石壁突然凹陷，露出个陶罐，里头满是发霉的黍米。
“青璃啊青璃...“叶玄捏着粒长绿毛的黍米苦笑，“存粮也不挑个通风的地儿。“他舀了捧硫磺水泡米，水刚烧开就听见罐底“咔哒“一声——罐底嵌着枚生锈的铃铛，轻轻一晃，外头顿时传来雪崩似的脚步声。
“要了命了！“叶玄抄起冰婴往背篓里塞，那是用藤条和狐毛现编的。冰婴却死活不肯进去，攥着铃铛往火堆里扔。青铜铃在火焰中裂成两半，露出里头蜷缩的冰蚕。
大长老的咆哮在洞外炸响：“把育妖蚕还来！“冰婴突然咯咯笑着吐出个泡泡，冰蚕在泡影中扭成麻花，化作滩蓝水渗进岩缝。外头的脚步声顿时乱作一团，夹杂着雪塌的轰鸣。
“干得漂亮！“叶玄往冰婴嘴里塞了颗烤松子当奖励。小东西却吐出松仁，粘糊糊的小手在他掌心画了个圈，圈中央慢慢凝出个雪片——正是青璃尾尖的形状。
夜半时分，叶玄被热泉的咕嘟声吵醒。冰婴四仰八叉地睡在火堆旁，貂皮袄上全是口水印。他轻手轻脚摸到泉眼边，瞧见水面浮着层油花，拿断剑一搅，竟捞起串冻在冰里的鱼。
“这热泉还通着冰湖？“他刮着鱼鳞嘀咕，“倒是省了凿冰...“鱼腹突然鼓起个包，剖开竟是颗珍珠，里头封着片带齿痕的金箔。冰婴不知何时醒了，正扒着篓沿流口水。
“给你给你。“叶玄把珍珠系在她腕上，“赶明儿找个银匠...“话音未落，金箔突然融成液体，在冰婴掌心凝成把钥匙形状。地缝深处传来石门开启的闷响，热风里混进了雪松的清香。
冰婴突然清晰吐出两个字：“娘亲。“她腕间的珍珠应声而碎，青璃的虚影从珠光中浮现，尾尖的伤疤正渗着血：“往松香最浓处走...“
冰婴腕间的珠光碎屑在热风里打旋儿，凝成个巴掌大的青璃虚影。叶玄抄起烤鱼的木叉当火把，瞧着虚影指的方向直嘬牙花子：“松香？这鬼地方连根草都没有...“
“笨！“虚影突然开口，惊得叶玄差点把火把杵冰婴脸上，“闻你后槽牙！“
叶玄下意识舔了舔牙缝，昨夜的烤松子残渣泛着苦味，混着地缝里的硫磺气，倒真透出丝若有若无的松脂香。冰婴突然揪住他耳垂往右扯，小手指着岩壁上反光的黏液——那是冰魄蛸爬过的痕迹，在火光中泛着松油似的琥珀色。
“得，你俩合伙折腾我吧。“叶玄把冰婴绑在胸前，断剑当凿子往岩缝里楔。石屑簌簌落进领口，冰婴乐得直拍手，口水滴在剑柄上结出冰珠。叮叮当当凿了半炷香，岩壁突然透进缕带着松香的风，吹得火把噼啪炸响。
豁口外是座掏空的山腹，倒挂的冰棱间悬着上百个树皮蜂巢。叶玄刚探进半个身子，老蜂后震翅的嗡鸣就掀飞了他的裘帽。冰婴突然发出声清亮的啼叫，蜂群竟齐刷刷让出条道，露出蜂窝深处蜷缩的人影。
“青...青璃？“叶玄差点咬到舌头。那身影裹着厚厚松脂，像个琥珀里的虫蛹，唯有尾尖的冰晶刺破琥珀壳，在蜂巢幽光里泛着蓝。
冰婴挣扎着要去够那尾尖，叶玄忙捂住她眼睛：“亲娘咧，这蜂胶裹得比粽子还严实...“话音未落，老蜂后突然俯冲下来，尾针上挑着滴金灿灿的蜜，直直滴在冰婴眉心。
琥珀壳应声龟裂，青璃呛咳着摔出来，尾尖还粘着块蜂巢。她抹了把脸上的蜜，抬脚就把叶玄踹了个趔趄：“让你喂孩子吃毒蜜了？“
“天地良心！“叶玄举起半块风干的蜂巢，“这崽子自己...“冰婴突然打了个带着松香的嗝，喷出口金雾。雾里浮现出月神族长老们围猎的虚影，三只嗅雪獒正冲着蜂巢方向狂吠。
青璃的尾尖突然绷直，扫落大片冰棱：“收拾东西，獒鼻子比猎鹰还灵。“她扯过蜂巢掰成两半，露出里头冻着的松仁，“把这嚼碎了抹靴底，能盖住人味。“
叶玄边嚼边呸：“苦得跟药汤子似的...“冰婴突然爬过来舔他嘴角，苦味瞬间化作清甜。青璃瞳孔一缩：“这孩子能转化药性？“
地缝外传来冰层碎裂的脆响。青璃突然把冰婴按在蜂胶上，小东西哇的哭出声，泪珠融化的蜂胶竟发出爆竹般的炸响。老蜂后带着工蜂倾巢而出，叶玄透过蜂群缝隙，瞧见大长老的白袍被蛰成了筛子。
“走水路！“青璃劈开蜂巢后的冰墙，露出条暗河。叶玄刚摸出块树皮当筏子，就被青璃夺过去撕成两半：“你当这是南疆泼水节？“她尾尖卷起块浮冰，“北荒的河，得用热泉暖着过。“
冰婴突然尿湿了襁褓，童子尿浇在浮冰上腾起白雾。青璃脸色骤变：“抱紧她！“三人刚跳上浮冰，尿渍融化的冰面就窜起丈高的火墙——冰层下竟封着层黑油，遇水即燃。
叶玄把冰婴举过头顶，在火浪里左突右闪：“你闺女是火神转世吧？“青璃的尾巴甩过来给他灭火：“闭嘴！看前面！“
暗河尽头矗立着棵焦黑的古松，树干上钉满生锈的捕兽夹。冰婴突然咯咯笑着伸手，古松的树皮层层剥落，露出里头青铜浇筑的狐首门环。青璃的尾尖刚触到门环，整棵树突然发出年轮转动的咔嗒声。
“青丘坟的轮匙...“她声音发颤，“要月神血才能...“话没说完，冰婴咬破的手指已经按在门环上。鲜血渗进铜锈的刹那，十二道月光穿透山体，在焦松表面拼出幅星图——正是叶家祖祠里那尊青铜鼎上的纹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