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陆溟踏入内门的第一课，是跪在祖师像前听训。
玄微子抚着《天罡剑典》，声音如钝刀刮骨：“青云弟子当以诛魔卫道为己任，若遇身怀邪祟者...”
他忽然按住陆溟肩膀：“...杀无赦。”
殿外传来嗤笑。
十二名新晋内门弟子中，唯有陆溟跪在最后。前日剑冢暴动的传闻早已发酵，人人都知这个“亲传弟子”是靠邪术上位。
“明日辰时，葬剑谷清障。”玄微子甩出任务玉简，“陆溟领队。”
玉简砸在青砖上脆响。
前排的紫衣少女捡起玉简，指尖扫过“葬剑谷”三字时瞳孔微缩——那是宗门禁地，葬着历代走火入魔者的佩剑。
二
葬剑谷位于天枢山阴面，终年瘴气缭绕。
陆溟握紧断溟剑走在最前，身后议论如毒蛇吐信：
“听说谷底那把'血饮'，上个月吞了三个筑基期...”
“怕什么？有魔头开路呢。”
谷口石碑裂作两半，露出内里暗红纹路。陆溟伸手触碰裂痕，断溟剑突然震颤，碑文竟渗出黑血：【剑魄不灭，魔心永燃】。
“装神弄鬼。”紫衣少女林瑶掐诀点燃驱瘴符，“跟紧我，这雾能蚀人神识。”
队伍深入百丈后，异变陡生。
瘴雾中传来金铁交鸣声，无数残剑破土而出，在空中结成剑阵。一柄缠着锁链的巨剑悬于阵眼，剑身刻满血咒。
“是'嗔煞'！三十年前入魔的赤霄真人...”
林瑶话音未落，巨剑已携风雷之势劈下。陆溟横剑格挡，断溟剑爆出幽蓝光芒，竟将嗔煞剑震退三丈！
“结两仪阵！”林瑶甩出符箓，众弟子慌忙列阵。
陆溟却僵在原地——方才触碰嗔煞剑的瞬间，他看见幻象：赤霄真人持剑狂笑，剑尖挑着个婴儿，那孩子胸口幽蓝印记与自己如出一辙。
“小心！”
嗔煞剑分化千百虚影，两仪阵顷刻破碎。林瑶被剑气掀飞，陆溟本能地扑去相救，断溟剑自主贯穿剑影。
吞噬，开始了。
三
陆溟的瞳孔泛起血色。
嗔煞剑发出哀鸣，磅礴煞气如江河入海般涌入断溟剑。剑身锈迹层层剥落，露出底下暗金剑脊，那些纹路竟与陆溟胎记完美契合。
“他在吸食剑魄！”
“果然是魔教奸细！”
众弟子惊恐后退，林瑶却怔怔看着陆溟侧脸。少年眼角淌下血泪，背后浮现溟海虚影，浪涛中似有万千剑魂沉浮。
嗔煞剑最终化作凡铁坠落。
陆溟跪地干呕，喉间腥甜。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催动溟海之心，五脏六腑仿佛被岩浆浇灌，耳边尽是怨魂尖啸。
“痛快吗？”
酥骨媚音自谷顶传来。红裙女子赤足踏着瘴气，足铃叮当。她甩出绸带卷走嗔煞剑残骸，凤目扫过陆溟胸口：“这般蛮横的吃相，倒是像极了你娘。”
断溟剑发出威胁的嗡鸣。
陆溟抬头，看见女子眉心火焰纹——与玄微子密室壁画上的魔教图腾一模一样。
“黑渊岛厉红绫，特来讨教青云高招。”
红绸炸成血雾，九枚骨钉封死众人退路。林瑶的驱瘴符瞬间湮灭，谷底陷入黑暗。
四
陆溟在黑暗中听见心跳。
不是自己的，而是来自地底深处——葬剑谷万剑同频震颤，仿佛在跪拜君王。厉红绫的幽香贴近耳畔：“让小姨看看，溟海之心醒了几分？”
断溟剑自主劈向右侧，却斩了个空。
“别信剑，信你的血。”女子轻笑，指甲划过他脖颈，“当年你娘抱着你跳崖时，也是这般香甜...”
左胸胎记突然灼亮，陆溟旋身横斩。蓝光撕开黑暗，照见厉红绫惊愕的脸：“你竟能操控溟海潮汐？”
回答她的是滔天剑意。
断溟剑引动地脉阴气，谷底残剑尽数浮空。陆溟每踏一步，便有剑器崩碎，灵力洪流汇入剑锋。
“这才对。”厉红绫舔了舔唇间血珠，甩出腕间噬魂链，“让三界看看，谁才是噬灵幡真正的主人！”
双刃相撞的刹那，葬剑谷岩壁轰然崩塌。
玄微子站在云端俯瞰，手中幽冥符燃起绿焰：“饵已撒下，该收网了。”
五
苏清寒赶到时，正看见陆溟剑指厉红绫咽喉。
少年浑身浴血，脚下法阵流转着溟海潮纹。厉红绫的噬魂链寸寸断裂，却笑得花枝乱颤：“好外甥，这份见面礼，小姨收下了。”
她化作血雾消散前，弹指将枚骨钉射入林瑶眉心。
“救...”林瑶踉跄倒地，瞳孔泛起黑气。
陆溟下意识去扶，却被冰魄剑气逼退。
苏清寒剑尖抵住他心口：“你可知被噬魂钉附体，唯有斩灵台可救？”
“那就斩！”陆溟抓住剑刃，“总比你们见死不救强。”
鲜血顺冰魄剑滴落，苏清寒忽然蹙眉——这血竟在腐蚀剑身霜纹。她翻掌震开陆溟，剑气扫过林瑶天灵盖。
黑气尖啸着消散，林瑶瘫软在地。
众弟子围上来时，只见苏清寒拎起陆溟御剑离去，风中飘来一句冷语：
“你身上有归墟的味道。”
六
当夜，天璇峰寒潭。
苏清寒将陆溟浸入冰泉，指尖凝霜封住他暴走的经脉：“三百年前，青云有位弟子与你一样身负溟海印记。”
陆溟疼得青筋暴起：“后来呢？”
“他炼化了九大溟脉。”苏清寒结印引出他体内黑气，“现在镇在天罡剑阵下的那具古魔遗骸，就是他的尸身。”
潭水突然沸腾，陆溟背后浮现魔影。
苏清寒冰魄剑出鞘三寸，却在看清魔影面容时僵住——那分明是她梦中反复出现的白衣剑客！
“师尊？！”